晨晓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刚醒,岸岸的电话又打来了。
岸岸的声音急吼吼的,“不好意思啊晨晓,我最近手机里短信太多了,没看见。”
哦,没事。晨晓说,“我就是想问问你,那香水有没有副作用。”
你还说香水呢,不是你打了洒身上了吗。不过目前没什么副作用。估计是因为我用的少。岸岸说,我也不像人家依珊娜用得那么理所当然啊,别人说我长得比范冰冰还漂亮的时候我真的虚了,怎么感觉跟西门大妈和焦恩俊拍八点档似的。受不了受不了。但是昨天我有点觉得不对劲,我走在路上,他妈的被三条狗给堵了,吓得我赶紧爬树。这三条狗在树底下又是撒尿又是拉屎,跟什么似的,我就喊旁边那个阿姨,麻烦您帮我买点鸡骨头。你说这什么世道什么乾坤啊。我估计依珊娜当时走在街上,狗都得对她发情。
晨晓被岸岸说得笑了,不是,怎么你们一个个用了就生龙活虎的,到我身上就各种不幸啊。你还没看唯德这次的评比结果吧,给我弄这么大一个黑历史,我都快没脸见人了。
岸岸说,我不跟扯了,我得赶在香水味道消失前回去,回来咱们再聊,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上周纪杰找我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上来就让我不要告诉他女朋友,还说可以给我钱,直接给我听懵了,后来一想,估计他把我当成依珊娜了。
“他压根不知道是依珊娜是谁。”晨晓有些生气。
“那就是把我当成跟他上床的女的了。这都什么事啊。”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你不想听也没法,你信不信,等过段时间一切恢复正常之后,整个学校都会传开纪杰和依珊娜的事,到时候别说你,就连门卫老大爷都得加入《绿光》大合唱的歌唱队伍。”
晨晓真恨不得把岸岸的嘴给缝上。
*
终于等到香水作用消失,是在下周一。
晨晓像往常那样关掉闹钟,不情愿地起床,想到又要去唯德,简直想死的心都有,真的,她宁可上非洲挖铁路。
昏昏沉沉走进学校,有两个女同学远远朝着自己打招呼,晨晓一怔,看看身后,发现没有人。那两个女生的神情和之前在校园里碰见她时一样,晨晓这才反应过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香水的作用终于消失了。
晨晓走进教室,不见岸岸,她怎么还没有回来。综合测评一结束,就是进入考试周,她这是连划重点都忘了?
“同学,这里有人吗?”旁边传来一女声。晨晓抬起眼,却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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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考试季,学校的咖啡厅总是人满为患。晨晓每次点32块一杯的咖啡时心里都忍不住吐槽又不是星巴克你拽个屁啊,唯德就连咖啡店都这么野鸡。
好在这次请客的人是依珊娜。
晨晓两手支棱着下巴,看着在吧台前点餐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端详她的背影,即使穿着宽松的白短袖,看起来也很单薄。她束着再寻常不过的马尾,牛仔裤下一双黑色帆布鞋,她的帆布包就放在晨晓对面。瓷净的脸上唇膏都不沾。
晨晓见到依珊娜时,压根没认出这清汤寡面的人是她,她从前的亚细亚眉眼相当有风情的,现在整个没颜落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香水。
饮料端上来了。又上了一碟栗子布朗尼蛋糕。
晨晓很不习惯同依珊娜之间这种氛围,等着依珊娜先开口:“晨晓,社团里那个香水后续的专访派下来了,我推荐了你去。”
晨晓没想到她话起这一出,“为什么?”
依珊娜端起烤布丁拿铁,浅酌了一口,有些惫懒,“别人现在都不记得我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跟我还不知道吗。这个香水类似一个高利贷银行,我现在整个被透支了,连我爸妈都不记得我是谁,你还不知道他们跑去岸岸家,跟岸岸父母抢女儿的事吧。”
难怪岸岸没来学校,原来是上演了一出人间狗血的认亲大戏。依珊娜的描述更使晨晓眼前一黑:依珊娜的父母暴力砸了岸岸家的门,倒拔垂杨柳似的将岸岸掳走,岸岸的父母在后面紧追不舍,哭得跟桃金娘一样。岸岸挣脱了那几个保镖,冲到马路上,然后就被车给撞了。
“金岸岸也是倒霉。好容易骗来的那点钱,估计这几天都砸医院里了。”依珊娜说,“她要是再多骗个七八万,估计就成植物人了。”
晨晓心想你倒是会借刀杀人,这香水这么巫魇,造香水的人能是个好东西吗?怎么不干脆给我投毒毒死我算了?
“难道你对这香水的创造者不好奇吗?”依珊娜问,语气似曾相识。
“你比我更好奇吧。为什么不自己去?”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问题是她说不是什么人都够资格去的。”
“‘他’?他是谁?”
“你可以理解成线人。”
“也是唯德的吗?”
“对。”
什么人这时会记得依珊娜?晨晓心念一动。难怪许智颖这些天莫名失联。
“我为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已经跟对方谈妥了条件,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至于你,你不去就会被扣学分,反正我有的是办法针对你。”
晨晓目瞪口呆,不是,你变成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这么声直气壮,你怎么不干脆当老鸨去啊。
“当然,如果你完成采访,我保证你可以获评下学期的优秀奖学金。”依珊娜拎起包包,离开座位,扭头对晨晓补一句:“你还不知道这瓶香水怎么来的吧,就在我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个礼物盒子。是不是很有趣?社长说现在男生追女生不兴眼缘了,就像动物靠散发气味一样来吸引异性的注意,他说这叫——‘追求最原始的爱情。’”
晨晓很想说那个词叫交.配,“等一下。”
“怎么?”依珊娜转过身,“你还在因为纪杰的事难过吗?”她走回桌面,端起剩下的拿铁,仰起脸,一气喝尽。然后挑衅地说:“纪杰还是第一次吧?我还——蛮惊喜的。”
她那种猫舔一样的慵懒作态深深地刺激了晨晓,手几乎一瞬间就掷了出去,整整一杯摩卡全部泼在了依珊娜脸上,她露出被浇铸的铜像的表情,褐色液体顺着嘴角淌下来,流进了白T恤里。
依珊娜没想到滕晨晓来真的。周边的侍应生也变成了一具吃人的石像。
“什么我都可以忍,他妈的抢我东西就是不行。”晨晓撂下杯子,“别这样看着我。我以为我向脸上你丢了一枚核弹呢,我他妈真希望泼在你脸上的不是摩卡而是硫酸。你他妈就是个贱人。去你妈的!”
说完,晨晓转身出了咖啡厅。
去他妈的专访,谁爱去谁去。晨晓摔上宿舍门,把包朝床上一丢。
她在床上一直睡到天黑,雨珊跟岱彤回来才醒。她俩现在又好得蜜里调油了。
雨珊见晨晓也在,提议宿舍是不是一起吃个饭。晨晓点头说好。
岱彤又问了,“诶?我怎么感觉咱们宿舍人比其他宿舍人少呢?你,我,滕晨晓,还有一个谁来着?”
晨晓看雨珊,她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想到医院里躺着的岸岸,晨晓不觉得自己倒霉了。
*
结束完最后一门课,晨晓上图书馆复习,岸岸给晨晓发来短信,说她昨天已经出院了,问晨晓在哪里。
「来图书馆找我吧。」晨晓放下手机,电话又响了。
是纪杰。
晨晓犹豫了三秒,还是挂断了。
又响了。
半个小时后,岸岸来了图书馆。一面借晨晓的书划重点,一面感慨知识点比她想象的多了三倍。
“岸岸。”晨晓缄默着坐了半晌,忽然开口了。
岸岸抬起脸,“怎么了?”
“你还会跟龙韬复合吗?”
“老实说,我现在特后悔。我当时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有这时间我做点别的什么不行啊,我他妈又不是做废品生意的。对了,我又忘跟你说了,这傻逼最近跑陌陌上找P友了,我真的笑死,他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啊?你他妈一个烂尾楼还公开招标呢,真是笑死人了。”
“我跟纪杰分手了。”晨晓说。
“啊?”岸岸愣了半晌,“你不是跟他赌气吧。”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就是没办法接受他和依珊娜上床了,更过分的是这半个月里他一个短信都没有,他甚至压根不记得我是谁。”
“难怪他那天跟被洗脑了似的。”岸岸又沉默了半晌,问:“你俩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舍得?要是他一直来找你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我真的跟他复合,心里也特硌应。他把我对爱情的理想都给毁灭了。”晨晓想起依珊娜丢给自己的专访,“或者我干脆离开一段时间,我宁可被伊珊娜硌应死也不愿意被纪杰硌应死。”
“其实你也可以去旅行。”
“旅行并不能使我心情变好,中学时的经验告诉我,只要心情很郁闷就马上去写作业,反正这个专访也是作业,干脆做完了算了。”
“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就照你想的做吧。”岸岸不再发表意见,“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感情不能将就,要是实在介意,不如及时止损。”
“那就这样吧,考试完我们宿舍一起聚餐,我收拾了行李直接去临沧市。”
“什么?跟雨珊岱彤那两个抠门精聚餐?那跟去非洲野奢游有什么区别?你忘了去年我们一起吃火锅,她俩吃牛肉卷的时候那嘴巴张得可是比鳄鱼都大。还好意思AA呢,干脆拿我们当三折优惠券好了!我猜她们的男朋友全都是这样一个个被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