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 第10章 第 10 章

她的手紧紧攥着寻星的车把，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程度，寻星定定看着她的手指，抬起自己的手，盖到了庄原的手背上。

“是不一样的。”

在她掌下，用力到有些发颤的手逐渐停了动作。

寻星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带着几分用力，捏住庄原温热的手背。

她其实很想问，‘那我在你心里呢？’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可能没有必要问出口了。

将这种无声的默契，填进她们两人之间就足够了。

“......要我骑车带你去装油吗？”

“不用。”

庄原看着她的手，不知为何，寻星总觉得她的眼神像是有几分向往，但又什么都没说，寻星攥了一会儿她的手，庄原对她说，“寻星。”

“嗯？”

“你的书包，我尽量洗干净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书包脏了才哭了，我把它洗的和以前差不多，需要我还给你吗？”

“你以为我是因为书包脏了才哭的吗？”寻星压着她的手背，倾身过去靠近她，两个人面对面，离得极近。

庄原闻到寻星身上的柠檬香味靠拢，她心跳几乎僵停，眸光下意识隔着镜片注视着寻星的唇。

少女蔷薇色的唇一开一合，引带着右侧面颊处一颗小小的痣。

庄原察觉到自己的分神，她抬起目光，注视着寻星漂亮的凤眼。

“庄原？”

“那是因为什么？”

寻星微微抿了下唇。

“你猜不到吗？”

庄原迟疑片晌，点了下头。

寻星与她对视，良久，她直起身，从放在车框的书包里翻出一小本便利贴，撕了一张下来，在有粘性的一面底下写了什么东西，接着，将有粘性的一端对折，递给了庄原。

“去想，想到晚上九点还想不到的话，就看答案。”

她声音闷闷不乐，但比方才的幽怨好多了。

庄原手里拿着这张折成了小小一张的粉色便利贴，总觉得寻星偶尔特别像小孩子。

明明什么都能处理的很好，但很多特性，却像是纯稚的孩子才会做，对于这一点……

庄原看着手里小小的便利贴，忍不住弯起唇，眸间含满喜悦。

对于这一点，她特别特别的喜欢。

不，或许说喜欢，都太过浅显，并不恰当，这种感情，究竟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寻星，周六你为什么不和我出去玩了？”

寻星提起这个，有些尴尬的捋了下墨发。

“没钱了......”

庄原又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她。

“你想要去哪里？我也没什么钱呀，咱们去一些不花钱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啊，我想请你一起去水族馆的，我自己想去，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庄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里竟然会觉得高兴，“徐倩她们呢？或者陈笑笑，寻星不是和她们关系都挺不错的吗？”

寻星嗔怪的望她。

“不错？”她面上带出几分不屑，“只是单纯凑在一起玩而已，在学校总不至于落单，其他时候我才不想见到她们。”

她知道自己薄情。

但那又怎么样？

庄原第一次看到寻星这种样子，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寻星恐怕和她平常所见，并不一样。

她想起，寻星在纸条上，说自己虚伪。

虚伪吗？

但如果这是寻星的虚伪的话，她也觉得一点都不讨厌。

她拇指指甲习惯性贴上下唇，想了想，“寻星，要不周六，我带你一起去教堂吧？”

“教堂？”寻星有些惊讶。

庄原点了点头，“寻星去过吗？”

“没有。”

庄原见她眼眸微亮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我从小就去，挺漂亮的，你不觉得无聊的话咱们就一起去吧。”

*

寻星唇畔洋溢着笑，骑着自行车驶过堤坝，哼着《魔卡小樱》的敞开心扉，带些费力的骑上坡道，洋溢了一路的笑容，在看到家门口不认识的破旧白色本田时，宛若海潮般节节褪去。

她沉默着将车子推进家门院中，从亮着灯的屋子里，传来女人甜腻的笑声，与陌生男人意味不明的哄诱。

寻星僵站着，片晌，她轻轻拎起自己的书包，无声开了侧门，进自己的卧室，客厅里，女人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娇柔柔的喊了声，“哎呀！是星星吗？”

那是只有对着男人才会出现的声音。

“你女儿回来了啊？要不我先回去？”

“不用，”女人笑个不停，“星星呀，你干什么做饭做那么早呀，妈妈回来的时候炒饼都冷啦，都没让你叔叔吃到你的厨艺，失败了哦！下次要现炒才行，也让你叔叔尝尝你的手艺呀！”

男人笑得意味不明。

寻星站在没开灯的卧室前，看着她刚回来时才收拾好的客厅门口那两双乱丢的鞋子，没有说一句话，抬步就回了卧室，将门带上。

她没有想摔门。

但力道没有控制好，关门的声音就大了些。

“你什么态度嘛！”女人撒着娇教育她，声音隔着门板穿进屋内。

“行啦，你女儿不挺乖的，比我家的好多了。”

“哼，乖嘛？还行吧，我每天那么用心的教育她，照顾她，她还是叛逆期，现在小孩儿就是难管。”

女人嘟囔着，男人温声安慰，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小。

寻星没有开灯，她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用枕头遮住自己的耳朵，眼睛盯着前方陷进黑暗里的衣柜。

可不管怎么遮住，声音还是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传入耳中，她从床上爬起身，戴上耳机，开了台灯，拿出自己画了很多画的日记本。

在上面，画了一个衣柜。

【庄原，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她感觉有湿意划下鼻尖，匆匆用手背抹去，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继续去写。

【你穿着发黄的旧衣服，不卑不亢的进警察局的大门，从来也不会记得她人面孔的我，第一次记下别人的脸，那就是你的脸，如果我亲口对你说，你一定不会相信，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在我的眼里闪闪发光，我不理解，为什么你明明穿的那么破旧，却还是不在乎他人目光的样子。】

【我总是在意着他人的目光，做父母亲人同学眼中的优秀者，但很多时候，我很想逃跑，很小的时候，衣柜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可以逃离的避风港，见到你，了解你之后，我觉得你是会和我一起躲进衣柜里的人。】

【庄原，你愿意和我一起躲进衣柜里吗？】

【只有我们两个人，躲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泪砸上字迹，寻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哭，明明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但只要在此时此刻，心念及庄原的名字，她眼泪就根本无法控制。

她一把合上书本，捋着被泪沾湿的发丝，默不作声的看着对面的书灯。

光亮照上课本，庄原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头顶的时钟。

还没到九点。

她一手攥着粉色的便利贴，写完一项作业，继续去写下一项，写着写着，几乎养成了习惯般，总是要抬头看一眼，又低头继续写，终于，她写完一页，再抬头时，时间已经过了三分。

庄原的指尖小心抠着黏在一起的便利贴。

她一向不擅长猜测。

不如说，猜测与她而言，只是庸人自扰，她只会将一切往坏的方面去想，越想越觉得难过，甚至想到了‘寻星有可能也和徐倩她们一起在欺骗她’这种坏透了的想法，所以她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她摊开便利贴，看着上面寻星的字迹，原本含带几分焦灼的目光染上几分无奈的欣喜。

——因为我在乎你。

庄原捏着这张便利贴，举到眼前，定定望着上面的字迹，发出声轻轻的笑音。

*

第二天出门时，寻星就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人。

陈笑笑眼肿成核桃，她双手捏着书包带子，像是在外面等了很久。

寻星乍然与她对上视线，难以言说的情绪猛地撞了一下心头。

昨天的纸上。

陈笑笑的名字排在第八个。

“寻星，你还好吗？”陈笑笑上了她家台阶，看到寻星还背着书包，才松了一口气，眼泪都掉下来了。

寻星翻了翻自己的校服口袋，只摸到了庄原送她的手帕，她看着陈笑笑流泪，心里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抬手擦了一下陈笑笑的脸。

“别哭了。”

寻星蹭了满手的眼泪，心里觉得很嫌弃，她不喜欢和别人有任何的接触。

陈笑笑却像是因为寻星的动作，得到了极大地安慰，而且脸登时红的极为怪异。

“寻星，寻星，我太怕你出事了，今天早上六点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了。”

那可真是够早的。

寻星不太知道为什么陈笑笑会那么喜欢她，以前也有陈笑笑这种类型的人，而且还都是女生，她觉得有些奇怪，“哦”了一声，下了台阶。

昨天晚上的时候，学生们建的群聊解散了。

没有人给寻星发消息，恐怕是被举报的人都被父母收了手机。

“昨天晚上，徐倩，还有赵念欣她们父母，都接到老张的电话了，我听说.....我听说老张好像拿到了很多东西，徐倩说咱们群里有内.奸，老张还通知了校长，今天要带着她们去国旗底下念悔过书，然后还要停学一阵子......寻星，你也需要念吗？我听说你也对庄原那个臭.婊.子动手了，她会害的你也念悔过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