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常去的那家店关门了,期圣选择街上新开的一家店,店门口的竹子郁郁葱葱,门口还挂着白色的灯笼,灯笼上黑色的字迹写明这家店做的是笹巻寿司。
笹巻寿司一般会把新鲜的鱼肉用盐腌制,再用醋强醋和弱醋腌制三到五天,米饭不像其他寿司一样经过发酵,而是使用醋调和,食用的时候就可以省去蘸醋的步骤。做寿司的师傅最后会将成品用竹叶包起来,这样寿司中就会带有竹叶的清香。
“啊啊啊!纱织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鱼肉和米饭分开?”期圣凑在纱织耳边。
“不能分开吃吗?”
纱织回答他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他一时摸不准纱织到底什么意思,纱织经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把寿司分开这种事在她身上发生也不是那么奇怪。
“你在这里做这种奇怪的事真的很丢人。”期圣沉思,“等等,你该不会没吃过寿司吧?”
“嗯,确实没试过。”纱织倒是很坦率,她夹着寿司,咬下半块鱼肉。
老板的脸色苍白,期圣猜想老板大概是觉得他们是来捣乱的,哪有人这么吃寿司。
“寿司要这样一口吃掉。”他给纱织做示范,寿司的分量是按照成年人的饭量制作,他一口吃下去后,脸颊被撑起来,活像只仓鼠。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纱织这次咬了三分之一,评价道:“看起来太蠢了。”
期圣突然觉得纱织说的很有道理,两人的吃法看起来都很蠢,他就不该跟纱织一起来吃寿司。
他注意到老板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老板自他们来了之后就一直偷偷看着他们,不知道是看纱织的奇葩吃法,还是看他像仓鼠一样塞满食物。
期圣拿着寿司,不知如何下口,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最后他释然了,继续一口吞下寿司,要成为武士的人就该不拘小节,没必要在意什么形象。
他们一直吃到傍晚,落日把云染成桔红色的晚霞。
期圣把最后一块寿司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心满意足咽下肚。
“纱织,我们得快点走了,天快黑了。”期圣叫着纱织。
无人应答。
纱织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心中大惊,说好请客结果自己先溜了,纱织未免太不仗义了吧。
他心中正说着,一个白色的碟子被放在他们面前。
“金枪鱼的大腹,难得的食材,我请你吃。”老板说。
期圣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吃,如今纱织不在,他身上又没带钱,付不出钱就是吃白食。他抬头,问老板:“老板,你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女孩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你说纱织小姐吗?她说要去买点东西,先付了钱走了。原本我不打算要钱的,可那孩子执着要把钱给我。”
期圣没想到老板会和纱织认识,怎么看纱织都不会像是来吃寿司的样子。
不过听到钱已经付了,他放心接过寿司。
食材发酵产生轻微的酸味,鱼肉选择了金枪鱼大腹的部分,入口即化,米饭粒粒分明,鱼肉的鲜香与米饭的清香完美结合。
“我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纱织小姐,她和小时候变化很大。”老板感慨。
“变化很大?”期圣咽下寿司。
他进门比纱织晚,第一次见到纱织的时候她就是笑眯眯的样子,其他师兄也不清楚纱织的情况。对殊现兄妹照顾颇多的卫善平时很忙,不可能跑来跟他八卦这种事。
“那也是很久以前了,我只不过见过纱织小姐几次,那时候她很少笑,不过纱织小姐一直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几年前我母亲患上脚气病,是纱织小姐托人送了食疗的药方过来。这几年城中已经很少有人患上这种病了。”
脚气病是流传在贵族之间的疾病,基本上就是绝症,患病者最初只是下肢疲软,后来只能瘫痪在床等待死亡。
期圣可没听说纱织做了什么,大概她是觉得这事没什么用,只是把药方甩给别人。一些事哪怕能够获得金钱名利,她也完全不在乎,这些年她也不是没做出来什么东西,钱反倒是没挣到几个,能够赚钱的酒精蒸馏方法还被直接送给了医馆。
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败家玩意。
她一直是个很奇怪的人。期圣心中了然:“她确实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他还要再问更多的事,纱织已经回来了,招呼他快点回去。
河岸两旁的商家已经在门口挂上灯笼,明亮的灯笼一直延伸到街道尽头,照得整条街道恍如白昼。光落在河水中,流淌的河水波光粼粼。
期圣和纱织一同走在街道上,他比纱织高一些,为了照顾纱织的速度,他放缓脚步。走到桥边的时候,他终于想到问纱织:“你去哪里了?”
“我去买了柳川锅。”
纱织手中空荡荡的,不像是刚去买东西的样子。
纱织解释:“因为买的多,所以拜托店家帮忙送回去。”
期圣皱眉,如果只有一两份柳川锅,老板不可能帮忙送过去:“你买了多少。”
“哥哥,佐切,卫善......还有威灵,正好十一份。”
期圣被她的大方吓到,他原以为也就买几份,结果纱织给每人准备了一份:“一份是两百文......你花了多少钱。”
“我留着这么多钱也没用,柳川锅这么受欢迎,大家吃不到多可惜。”纱织并不在意被花出去的钱。
期圣很是无奈,他低下头踢着石子,那颗青灰色的石子一路滚向河中,扑通一声溅起水花,他轻声嘟囔:“你还真是奇怪。”
纱织这种性格一定会被人骗的很惨,就算现在没遇到也只是她运气好。想到这里,他突然抬头,厉声道:“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万一遇到人贩子怎么办!”
期圣和纱织同年,他仅比纱织大两天,很少有这种以长辈身份教训纱织的机会,“总之......”
“总之什么?”卫善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抱着胸站在期圣身后,同样站在夜风中,风吹起他的头发,街道两旁的灯火照亮卫善暗金色的眼睛。
若不是送餐的人来到山田家,他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孩子在外面瞎逛。
“总之......”期圣一时语塞,他很快调整过来,以一副好孩子的姿态叮嘱纱织,“总之一切要听前辈们的话,尤其是要听卫善阁下的话。”
“你们要是真听我的话就行了,期圣你最近太懒散,训练量要加大。”他不顾期圣的哀嚎,看向纱织,“纱织......没放火,有进步,下次就不要花钱给大家买东西了。”
回去的时候,他俩并肩走在卫善身后,期圣用只有纱织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所以你这是贿赂吗?”
“应该算吧。”纱织嘴唇微动,同样小声回答。
期圣咬牙切齿:“竟然不提醒我,你怎么能这么可恶。”
他们距离街道越来越远,身后的灯光已经很微弱,莹莹的月光穿过樱树的枝丫落在他们身上。
期圣踢着地上的樱花,花瓣在风中如同蝴蝶一般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