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大 第1章 机械之都

意识与电流的转换被认为是本世纪最大的发现，游戏界一度掀起了虚拟现实的热潮，但因为技术的不完整性，与关键研发人员的逝世，这项技术最终并没能搬进游戏中，成了当时的一大遗憾。

谁也没想到十年后会有一个名为机械之都的虚拟现实类游戏横空出世，如瘟疫般蔓延迅速席卷全球，一举跃居各大榜单榜首，成了一款老少皆宜的生存类游戏。

闻睿站在钢筋混泥土浇筑成的城市里，这里破败不堪，像一具没有生命力的空壳，在天与钢铁的缝隙间偶有冰凉的水滴砸在地上，迸溅出水花，在这里一切微小的声音都被放大。

人工智能的叛变使发达的现代社会倒退几十年，人类死伤惨重，幸存者的逃离，使得原本繁华的都市再也无法重现曾经的荣光。

人类像被驱逐的丧家之犬，被迫远离家乡故土踏上了逃亡的道路。在众人的团结下，一个又一个安全区建立起来，庇佑所有逃难到此的人们。

至此人工智能和人类之间维持了数年的平衡。

闻睿弯腰在地上的小水洼旁拾起一张宣传单，上面印着附近几个安全区的位置，他在上面找到自己的位置，手指从他所在的点，一路延伸到离他最近的安全区，零号安全区。

他折起宣传单放进兜里，灰暗的天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轰鸣声，抬头看去，一架飞行器从天空划过，行色匆匆，留下一道白色的线，纷飞的纸片如雪花一般落下。

印有地图的宣传单随风飘落，播撒在每个角落，种下希望的种子，给无数死亡线上挣扎的人类带来一线生机，他知道，这是零号安全区的手笔。

第一个建立起来的安全区，现今为止最大的安全区，科学水平最先进的安全区，安全系数最高的安全区，它身上的头衔数不胜数，宛如一个神话一般，成了黑暗之中最闪亮的一束光。

闻睿悠闲的前进着，各式各样的广告牌无规则的排列着，但不会让人觉得杂乱，高悬着的天桥，直插云霄的高大建筑，不难想象，倘若这里没有荒废，一定是极尽繁华的，霓虹闪烁车影不息。

他信步闲庭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求生者，倒像是来这里体验人生的，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侧的小巷。

身前的黑色小巷里，走出一个身穿骚粉外衣，反戴棒球帽的不良少年，他吊儿郎当的看着闻睿，毫不客气的道：“喂，土包子。”

闻睿挑眉看着他，对自己被叫土包子这件事有些意外。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和弟兄们不会放过你的。”

隔近了些能看到他脸上纹了些图案 ，不大但显眼，飞扬跋扈的少年那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样子，细品之下颇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

闻睿瞥了眼他身后，黑黑的小巷里，好像的确有什么影子在蛰伏着伺机而动。

他低头在口袋里翻找着，一边抬脚往不良少年那边走：“我身上没多少值钱的东西了，这是我最后的食物了。”

听到吃的林思澈眼睛一亮，兴奋的往闻睿那走了两步，随后又顾忌到自己的形象停了下来，坐等他把吃的送过来。

闻睿慢慢的挪到他面前，对着那伸出来要东西的手，极不情愿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看到他捏着的拳头，林思澈隐约觉得有点不对，电光火石间，闻睿已经绕到他身后，胳膊紧紧锁住他的脖子，剧痛袭来，就那么一瞬，林思澈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他大骇，用力挣扎着，但闻睿的胳膊就像钳子一样，牢牢固定在他的脖子上，还在不断加大力度。

这时小巷内蹿出一条老黑狗，夹着尾巴冲着闻睿狂吠，试图驱赶这个要杀它主人的人，它察觉到了危险，本能的忌惮着闻睿。

闻睿望着狗讥笑：“你的弟兄？”

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些，林思澈趁着这机会挣脱出来，捂着脖子干咳了好几下，隔了好几米远确认安全后才敢：“对，我弟兄，我还有弟兄在路上，我劝你最好识趣点。”

闻睿不理他，蹲在地上唤了一下老黑狗，龇牙咧嘴的黑狗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老黑狗很快放下戒心，摇着尾巴走到他身边蹭着他的腿。

“哎，小黑，你别过去啊！”林思澈伸手，眼看着自己的狗在别人身边摇着尾巴。

闻睿摸着狗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去安全区？”

“我去不去安全区关你什么事？”看到闻睿的手顿在黑狗的脖颈间，他再也不敢嘴硬，”哎哎哎，别动手别动手，我说，我说。我去过安全区了，他们都想吃了小黑，我不想小黑死，就带着他跑出来了。“

“里面情况怎么样？”

他撇嘴：“还能是什么情况，就那样，乱得很，进去了也只能在贫民区待着，没意思。”

安全区里有富人区和贫民区之分，一墙之隔宛如两个世界，一边是奢靡的富人生活，一边是无数在泥沼中挣扎的普通人。

闻睿挠着小黑的下巴，若有所思。

机械之都里的贫富分化极大，穷就穷到极致，富就富得流油，明明只有一道墙，却有着天堂地狱的差距，就像两个世界。

既然去了也只能在贫民窟，倒不如先攒够积分，拿到富人区的入场券。

现在外面的世界，远没有人工智能刚叛变的时候乱，在安全区外也有生存的可能，只有人工智能的窝点被划为禁地，没有人可以靠近，也没人敢靠近。

他放开欢快的摇着尾巴的小黑，看着它跑回主人身边，突然道：“在安全区外养宠物更不现实。”

会被人盯上这点毋庸置疑，但没有安全区的规则束缚，外面的世界更加黑暗，除非他能一直躲下去。

“我就养了怎么地？”小黑回到身边再没什么能威胁到他，林思澈恢复了豪橫的架势。

闻睿嗤笑一声不跟他计较，走的干脆利落，他得找个落脚点，没时间在这耽误。

林思澈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原来越远，倒也不敢再追上去了，他怒搓小黑狗头：“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别人叫你一声就巴巴凑上去，万一他要杀你吃狗肉拌饭怎么办。”

小黑像是认识到错误一样，低下头委屈的呜咽两声。

无功而返他蔫巴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小黑也学的有模有样，一人一狗垂头丧气，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回到临时住所，那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林思澈气的想呕血，偏偏还有人坐在门口，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

见他来了，那人目光像蛇信子一样舔过他身上，随后牢牢锁定他身侧的小黑，眼底泛着绿光，像遇见食物的狼。

林思澈顾不得生气，叫上小黑拔腿就跑。

那人像幽灵一样不缓不慢的吊在他身后几米远，仿佛不会疲倦，追人跟猫逗耗子似的。

就尼玛离谱，林思澈心底疯狂咆哮，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干啥啥不顺，还要被追杀。

利用对周围的熟悉度，他左拐右拐，不时用些杂物给身后的人制造麻烦，小黑跟在他身侧，身影如同闪电般，在角落里灵活穿梭。

闻睿看着天上的天桥，倚靠在墙面上，灰暗的天空中飞过去了好几架飞行器，沿着各自的方向一往直前，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稀稀落落的乌云堆在天上，可能不久后会有一场雨。

噼里啪啦兵荒马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一个紧闭着的老旧铁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身影飞快的从门内窜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道黑色影子，带着犬吠声冲了出来。

闻睿看了眼狼狈逃窜的一人一狗，目光停在门上，他早说了养宠物会被盯上，没想到这么快，他瞥了眼热源感应器，眉头一紧。

林思澈心急火燎的逃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碰到闻睿，虽然打劫失败了，但两人间终归是留下了些不愉快的记忆，担心闻睿报复自己，他一个急刹车，带着狗换了个方向跑。

闻睿凉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别跑了，跑不掉的。”

废话，他当然知道跑不掉，还不让人垂死挣扎一下？

回头冲闻睿竖了个中指，却见刚刚闻睿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就连追着他的人也不见了。

什么情况？明明刚刚还在的，带着满心的疑惑，他迎面撞上一人，鼻子差点给撞歪了，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没长眼睛吗？没看到小爷我......呃，怎么是你。”看到闻睿的脸他下意识的停止了口吐芬芳。与此同时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谁能解释一下，刚刚还在他身后的人是怎么突然跑到他面前的，超人吗？

闻睿：“仿生人也要吃东西吗？”

你才是仿生人，你全家都是仿生人，林思澈捂着鼻子想跳起来骂人。

他愤愤盯着闻睿的脸，怂怂的只敢在心里骂人，闻睿那张脸书香气很浓，不符合时下的审美，他的身形和强壮搭不上边，但那种沉稳的气质，无端的让人觉得靠谱，看着他飘忽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林思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没跟自己说话。

幸好刚刚没开腔。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刚对他穷追不舍的怪人就在斜后方，两人间只隔了一米远，他汗毛竖起瞬间炸毛，麻溜的带着狗躲到闻睿身后，探出个头看两人对峙，随时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不需要吃饭。”闻睿口中的仿生人贪婪的看了眼他身后的黑狗，林思澈一脸戒备的护住狗，挡住了他的目光，“但需要物资换机油。”

仿生人也属于人工智能的范畴，但他们自我认知为人类，并没有跟着人工智能叛变，反而是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在物资匮乏的当下夹缝中生存。

闻睿向他抛出橄榄枝：“我在找些东西，需要伙伴，我可以给你提供机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一个人在机械之都生存并不容易的，要提防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和时不时冒出来的冷箭。

现在的机械之都充满危险和混乱，最大的危险往往不是来自人工智能，反而是来自身边的同类。

有需求就会有供给，至于供给从哪来，自然是从其他人身上，独自一人很可能被人在背后插刀子，和人类结盟的话倒不如和仿生人结盟。

仿生人的需求只是机油，而人类的需求是个无底洞。

仿生人没有回应他的邀请，反而问道：“你要找什么？”

“找人。”

“亲人吗？”

“不。”他看向天空，淡笑道，“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