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保护弱小需要拔剑,一柄不够的话,那简繁之会出鞘两柄,直至不堪斩尽。
简繁之盯着面前的秦洙则,无情剑与斩缘剑同时出鞘,一刻不犹豫要剜出她的眼睛。
事情还得从风平浪静,甚至有点温馨的夜晚谈起。
感受到温暖的畜生硬拉着简繁之陪他一起睡觉,每每被梦惊醒,简繁之都会轻轻拍打他的背,看着他那仿佛流不尽的眼泪叹气。
“我不知道你这样爱哭。”
要是知道的话,之前就该把无情道藏好一点。
孩子哭哑了声,枯竭了力气,如一枝未绽放的花朵凋谢怀中。
“你要坚强一点。”
简繁之抚摸他的头,用掌根蹭去他脸上尘灰。月光穿过简繁之肩膀,柔柔地刺破人的皮肤,让其中脓液流出,与鲜血一并淋漓了心。
其实简繁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他曾在什么时候需要安慰呢?
是天雷滚滚下劈焦了残体,还是双手撕碎黄符的时候;是眼盲心瞎依然渴望爱,还是满怀欣喜迎接愧疚的吻的时候;是知道自己从未在师父心中存在,还是亲眼目睹他为简化霖求情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
简繁之把头压在胳膊上,连说一句别哭了还是哭吧都抉择不出。
除了抱住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简繁之想不到他还能做什么。
禁闭的第二天,畜生醒来发现简繁之并不在身边,便如野兽一样嘶吼咆哮,晃动着不知何时复原的铁围栏,如果只是黄粱一梦空欢喜,那他要杀死他们,为不存在的温暖陪葬。
简繁之按着太阳穴从门外走进来:“为什么要叫。”
目光触及的一刻,畜生不知所措的放开了手,扭扭捏捏缩到墙角,用赤色的眼眸望着简繁之。
简繁之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手穿过围栏递给他。
简繁之嘴角新添的淤青跟畜生一模一样,畜生忍不住笑了:“你好丑。”
他说的话都是别人对他说过的,所以显得格外可悲。
简繁之不计较:“皮囊如身外之物。”
“你我只求饱腹,对吧?哈哈。”清朗的女声于背后响起,简繁之不回头都知道她是秦洙则。
“你在这里干嘛?”秦洙则穿着上等的绫罗绸缎,身姿窈窕,面纱难掩姣好的容貌,更何况是施了粉黛的茜色眼眸。
她竟能从幻化的外壳窥见他?
简繁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下人的礼:“见过,过...主人让我……奴照顾这畜,畜生。”
语气复刻了简繁之印象中的“店小二”,其实无法瞒过她也没有什么,但简繁之想看看秦洙则的反应。
秦洙则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简繁之,不一会儿就抛诸脑后。
“是北凝王让你喂他东西的?”
“是。”
“哈哈。”秦洙则一脚把铁栅栏踹开,靠近死死盯住自己的畜生:“我还不知道,北凝王竟是个爱子心切之人。”
铁栅栏除了可怜的畜生,什么都关不住。
简繁之伏在一旁,目睹着秦洙则折磨那孩子至奄奄一息,什么也做不了。
指甲、皮条、荆鞭,任何刑具都被用于可怜的孩子身上,他要保护自己,就只能任瞳孔倒竖,如猛兽一般虚张声势。下场不会有其他,断手断脚或是死亡,不公平的命运总是会公平地让他选一个。
秦洙则见畜生已经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才转过头来对付简繁之。
恨畜生胜过于他吗。
花盆底鞋踏上简繁之后颈,秦洙则用那顾盼生姿的眼睛看着简繁之:“我让你杀了那家伙,怎么他不见了你却回来了?”
简繁之假装恐惧,整个身躯都抖颤:“我…奴……奴在他饭菜里下了毒…毒,但他根本没吃……打晕奴后就不见了……”
秦洙则哼了一声,一脚把他踹开,骂道:“废物,我要你有何用,杀个人都杀不成,到时候晚小姐怪罪下来,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晚小姐的命令?
万籁俱静,简繁之平复下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的烟尘。
这位乐理道的首徒练体之术不亚于剑道了,在没有灵力的前提下还能抬腿把他踹这样远。
简繁之缓缓看向畜生,他倒在血泊中,被踩废的手还朝着自己的方向,馒头即使被尘灰侵占,他还能嚼吧嚼吧吞咽入胃。
“饿了吗。”简繁之问出口的话令人费解。
畜生连偏头看他的力气都没有,用气音不知道在说什么。
简繁之为了他而半跪于地,附耳倾听。
“你别偷馒头了…我不饿…你嘴角被打的……不疼吗……”
简繁之无法形容这句话划伤了他哪里,这伤是为了这个馒头不错,偷馒头也是为了这个稚子不错,那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心有所痛是因为情感呢。
他对这个孩子抱有的感情,和对天下苍生一样吗?
他这样算不算有失偏颇呢。
青缘换形从剑中走出,轻轻抚过简繁之脊背:“先不要思道,当务之急是秦洙则和晚小姐,是召忆,是那北凝王和魔界辛秘。”
简繁之仰首,拉着青缘的手站直:“我们直接去找晚小姐。”
一切的源头,不知什么时候转移了。若说奶娘已死,那简繁之对于晚小姐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更不论秦洙则大费周章把他运到宅邸软禁,这简直前后矛盾。
他不是新的“棋子”的话,那谁是?谁打破了他身上的合理化?哪个才是真正的秦洙则?是那个直率坦诚有些冒失的首徒,还是方才这个杀伐果断为主卖命的冷血之人?
听见几个奴婢的声音,简繁之侧身躲入廊柱后。
“你知道吗,王爷从前就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少爷来了,怎么就是畜生了呢?”
“那可是姐姐不懂了,北凝王此等上等魔族血脉,是要血缘相近之人才能诞下孩子,而且据说,他们生养孩子不是因为亲情,而是……”
声音戛然而止。
晚小姐正被名为儒的童子搀扶着,面容苍白指着这群婢女,毫无颜色的唇无力地下垂,像就如一个身患重病性命垂危之人。
毋需言语,儒从腰间抽出两把刀,追逐片刻,这些奴婢便被斩于刀下,成为他嗜血双眸中的几个玩物。
他处理好后便走回晚小姐身旁,搀起她无法独自站立的身躯,问:“小姐,要帮你把洙洙叫来吗?”
晚小姐指甲掐着童子:“快…咳咳……我要去见父亲……”
儒任晚小姐对自己撒气:“主人说他不再见小姐了……而且他警告您不要打畜生的主意……”
晚小姐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掩面大笑:“哈哈哈哈,洙洙……我的洙洙呢……”
晚小姐跌跌撞撞地朝后院跑,儒童子双手于空中摇晃,不知放在何处,慌乱地跟着她。
简繁之从廊柱后出来,童子似有所感,回头扫视。
一片寂静。
好在他没有走过来而是选择跟上了晚小姐。
直觉告诉简繁之都不对,什么东西已经乱透了。
他提步跟上他们,后院景象令他却步。
被扒光衣衫倒吊在云杉上的女子算不得什么,一群“宠物”于假山下水池中嬉戏用的是手指也不值一提,但是宫殿内以贴身衣物堆砌成的五颜六色的地毯实在让人脊背发麻,殊不知里面上演着怎样荒诞□□的戏剧呢。
原来晚小姐竟喜好女色,还沉湎于磨镜之乐中。
简繁之前思后想还是潜入其中,隔墙倾听。
只闻晚小姐吩咐秦洙则什么北凝王,气息太轻了用灵力又会惹童子怀疑,简繁之只好先一步往北凝王住处走。
北凝王可不像晚小姐这么好对付,简繁之靠近不过百步就被察觉,飞出的暗箭堪堪擦过脖颈,迅速躲避一旁。
北凝王所去的方向……
糟了。
简繁之现出真身灵力暴涨,斩缘剑被掷出,破空声炸响一串花火,楔入柴房门口。
刚要踏进的北凝王偏眸看过来,带着血光出鞘赤晶剑。
简繁之蹬步以无情剑旋切直逼北凝王胸口,赤晶剑以魔气妄图直接掀翻仙体,简繁之下盘极稳竟硬生生使北凝王后退一步。
看来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报上汝名。”雾都一如既往地傲然挺立,赤晶剑藐视一切般,一抖,血如花落。
简繁之并未理会,站于门前以伟岸的身躯为奄奄一息的孩子撑庇冠,斩缘剑复归手中,以双剑直指妖邪之道。
“雾都。”简繁之挑衅般报上北凝王的名讳。
北凝王青筋乍现,赤晶剑瞬时来到胸膛前,简繁之挑开剑尖,无情剑下斩,雾都却顺势横劈,他偏头躲开,柴房半面墙在其剑下脆弱不堪化为齑粉。
一秒内刀剑相接数十声铿锵入耳。
北凝王一释放魔气,简繁之就得以同等灵气抵消,这样下去毫无胜算,于是简繁之尖牙划破舌尖,一边招架一边于口中画符。
北凝王显然发觉了,竟收剑出拳,速度极快碰击简繁之脸颊,简繁之瞳孔骤缩,少女身影迅即,如燕雀轻巧空中抬腿横踹北凝王,简繁之惊愕之余落完符语。
昼渊剑被弱不胜衣的女子执掌,竟真的挡下了北凝王一击。
余兮儿回眸一笑:“师兄,这回算你欠我的。”
我们繁之是一个爱乱报大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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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陈保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