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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那个晦气的沈雪致。谷湘君不可能忘了她,也不可能看错。
谷湘君站立不稳,伸手扶在一旁的门框上,一时之间她千头万绪,最重要的是——陆昀峥似乎并不知道面馆的寡妇就是沈雪致。如果他知道,早就闹翻天地要和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沈雪致并没有告诉陆昀峥真相。为什么呢?谷湘君皱眉,她想不通,如果是沈雪致,难得重遇心上人,定会把一切说明白,抓住机会再不分离。
阿致迎着月色,打量着谷湘君,谷湘君手腕上是琉璃手串,在月夜下极为惹眼。这琉璃手串是在边塞时,陆昀峥买给阿致的。只是分别之前,她都选择留给陆昀峥。
原来陆昀峥把这琉璃手串给了自己的夫人,看来他们夫妻感情还可。阿致不自觉捏紧了刀柄。
顺着沈雪致的目光,谷湘君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那琉璃珠子——这是陆昀峥给她的聘礼之一。
谷湘君立刻明了。呵,活该这沈雪致一辈子得不到喜欢的男人。遵从礼制道德,想要也不知道争取,才会把自己困死到这幅模样。
明明一踮脚就够得着啊。
谷湘君胜券在握,示意四个黑衣大汉和春铃都去外面等着,她慢慢走到沈雪致面前:“既然当初收了钱,就该信守承诺,消失得彻底,更不该觊觎别人的丈夫。”
阿致满脸漠然:“我只是个死了相公的寡妇而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要别人不打搅我,我自然也不会打搅别人。”
这是五年前,给出那一百金的条件:拿了钱就不要再见陆昀峥。
“还记得守诺就好。”谷湘君晃了晃琉璃手串,满意地道,“你要记住,这辈子你都不可以去长安,也不能去找昀峥。”
一想起陆昀峥闹和离,谷湘君就心里不舒服。就算她和陆昀峥和离了,她也不允许沈雪致得偿所愿。
阿致和她对视:“我打算离开,你不阻拦就好。”
谷湘君想起茶楼的事,很想讽刺几句,可是她只能咬紧牙关。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激得她与陆昀峥相认,那可是不划算。但这口气无论如何吞不下,于是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来,这是一百两白银的票面。
谷湘君轻蔑地将这银票递给她:“你既然这么识相,这便是赏你的。”
阿致冷冷看着她:“我沈雪致不需要别人打赏。”
谷湘君慢吞吞收起银票,嗤笑一声:“你曾经不是收过一次么?怎么,现在便清高了?”
阿致心里清楚她在阴阳怪气,但她压根不在乎。谷湘君的行为,实在是太幼稚。
谷湘君看着阿致的脸,心情大好。
“阿妈。”房里传来希君的声音,她摸不到阿妈,便从床上翻下来。
阿致大惊,立刻转身,想要将希君堵在房里。
希君已经出来,撞在阿妈的怀里,露出脸来:“阿妈,大晚上的,你在外面做什么?”
希君一转头,朦胧睡眼中看到一个华服女子,这是谁?
谷湘君看着那小女孩,目瞪口呆在原地。这女孩的眉眼,和陆昀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小女孩的年岁,莫不是陆昀峥的?
阿致冷脸看着希君:“回去床上。”
“阿妈,我想嘘嘘。”
“等一会。”
希君不情不愿回去房里。
阿致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谷湘君说:“侯夫人若是没事,就别打扰民妇休息了。”
说着,阿致将谷湘君倒逼出去,关上后门。
希君暴露了。方才谷湘君的神色不对劲,阿致隐隐有些不安。
她们必须尽快离开密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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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长安的路上,谷湘君闷闷不乐,闭着眼睛回去侯府,她也是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春铃急得不行,但也不敢细问。夫人自从那晚上去了寡妇家,便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昀峥歇了一晚上,第二日早上,便去给父母请安。他从去年底封侯后,有了自己的宅邸,与父母分开住,相隔前后三个巷子。
陆老侯爷问他:“湘君怎么没来?病了?”
谷湘君的父亲毕竟是礼部尚书,才华也甚出众。陆老侯爷陆旷年纪大,见过的人不少,他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
老侯夫人方氏最爱这个幺子,叫他起身,才温柔道:“怕是出去游玩这多天,乏了吧。”
“她在府里休息。”陆昀峥开门见山,“儿子要和父母说明一件事,我与谷氏这几日便会和离。”
“和离?”老侯夫人方式一惊,吓得心肝直跳,转头看老头子。
陆老侯爷的胡子立刻就炸了,瞪着眼睛训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这大半年劝说你多少次了,叫你安心和湘君过日子,你怎的不听?以为自己有点小成就,翅膀就硬了?”
“如果眼里没有您,儿子今日就不会过来,直接去和离。”陆昀峥一脸坦诚。
你还有理了?陆老侯爷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来人,拿藤条来。”
老侯夫人虽然也不赞同这事,但她也心疼儿子,挡在儿子身前,厉声道:“我看是谁要打我儿子。你这老头,要是觉得收复边关是小成就,你自己去试试看能成不能成!”
下人把藤条拿过来,老侯爷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大概就是夫人娘家太厉害的弊端。
还是老侯夫人情绪稳定些,她转头对儿子掏心窝子地道:“儿啊,你糊涂。你与湘君已经成婚,若是和离,哪里再找她这样才情家世的好姑娘?”
陆昀峥道:“儿子不打算再婚。”
这话一出,老侯夫人几乎要气晕过去,老侯爷赶紧伸手摊住老伴:“快快快,清心丸。”
老侯夫人方氏吃了一颗清心丸,才慢慢好转。
老侯爷横了陆昀峥一眼:“你这逆子,就是这般孝敬你母亲?”
方氏慢悠悠地做起来,她问:“你是不是还念着那个沈雪致?”
陆昀峥低头:“儿子此生只有沈雪致一个妻子。如果找不到,儿子宁愿孤苦此生。”
方氏失望得闭上了眼。
老侯爷在一旁训斥道:“父母对你有生养之恩,你不听父母的话,却对沈雪致那样的女子执迷不悟!你就是这样报父母的恩?”
“父母对孩儿有大恩,但这不代表孩儿要用毕生幸福和自由来妥协。”陆昀峥很平静。
老侯爷气结:“你难道不记得,当年她利用你,讹了我们多少钱?一百金,整整一百金!”
“不记得。”陆昀峥道。既然已经在大漠上与阿致拜了天地,有了夫妻之实,他就应该要负责到底。更何况,他并不信任自己父母所说的话。他的父母竟然帮着谷湘君骗他,走到如此地步。若是真能找到阿致,阿致定然也很难相信他的清白。
老侯爷也差点被气晕过去:“早知道,当年真不该生下你个逆子,来讨债的……”
陆昀峥听到这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倒是方氏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厉声道:“你这老头,当着儿子的面胡说什么呢?”
正好这时候,外头有人将陆昀峥请走,皇帝要见他。北边的戎狄野蛮部落楼烦,他们的太子弑父自立,成为了新的单于。新单于上位后便挑衅接壤的城池多次,损失不小,皇帝气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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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湘君在房里躺了两天,她自己个儿收拾东西,回去娘家。
她这脸色恹恹的,她娘卢氏便问她:“鸢鸢儿怎么了?不会是有喜了吧?”
鸢鸢是谷湘君的小名。
要是有喜就好了,谷湘君依偎在卢氏的怀里:“母亲,我若是和离了,天天回来住,可好?”
卢氏一把推开她的脑袋:“死丫头,说什么胡话?好不容易嫁给那陆昀峥的,费尽心机。就算是陆昀峥要和离,你也应该强硬些拒绝。”
谷湘君改为趴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和离。”
“你这丫头,若是和离了,别说你我的脸面,你父亲的脸往哪里放?到时候他恼怒起来罚你,我可不拦着。”卢氏絮絮叨叨,压低声音,“西厢那个婆娘正巴不得我们过得不好,你这不是给人家递笑柄么?”
西厢那个婆娘也不知有什么能耐,这将近二十年,一直盛宠不衰。一想起来,卢氏气得牙疼。
谷湘君又长叹一口气:“陆昀峥说,不想和离,那就休妻。”
回来之后,陆昀峥给了她这两个选项。因为楼烦造成的局势,陆昀峥不会在长安逗留超过一个月。他想速战速决。
原来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卢氏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跳起来:“这陆昀峥以为自己封侯了了不起,当我们谷家的人都死绝了吗?他说和离就和离、他说休妻便休妻的么?鸢鸢,你别怕他,我给你父亲说道说道,怎么着也能让他付出代价,给你出口气。”
谷湘君只感觉胸闷得厉害,说不出一句话,转而回自己床上躺着。
这几日,她总是想起那个夜里,喊沈雪致阿妈的小女孩。黑夜里,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神充满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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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陶盾提着一盒饼,去找致娘。
从后门进去时,发现致娘家中几乎搬空了,只剩下几个大的包裹,致娘忙前忙后打包着。
“你真决定要走?”陶盾有些愕然。他之前以为,致娘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搬家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儿。没想到她这么迅速就整理好了。
致娘点头:“后日便走。许多东西带不了,能送的都送人了。我还给你留了些,你看你要不要。”
致娘给女儿希君买了好些纸笔还有墨水,很难带着,便想着送给陶盾最合适。她把那一包东西拿出来,摊在他面前。
看着这些东西,陶盾讷讷地问:“致娘,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阿致正在院子里推水缸,把里边的水都倒出来,正使着劲儿呢,气喘吁吁,哪来力气回答他的话。
陶盾没有等到回答,他又道:“致娘,我随你一起走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出了事也能保护你们。”
阿致拿起帕子擦脸上脖子上的热汗,远远看着他:“陶先生,你还是再仔细想想吧。我和希君能照顾好自己。”
阿致鲜少像别人称他“陶先生”。
陶盾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他走近致娘,耸起肩膀,如临大敌一般,问:“致娘,你是不是因为陆小侯爷,才要离开这里?”
前些日,陶盾在这后院的门缝里找到了一封信,他捡起来看了。看完才知道,原来陆小侯爷的心上人叫阿致,却不知怎的被骗与他人成婚,而陆小侯爷因为转而爱上致娘而痛苦自责。
看完信后,陶盾首先想到的是致娘第一次见那陆小侯爷时,她失去理智去追他,她看着他的背影时眼中有光……
后来陶盾便找各种机会打听陆小侯爷的事,原来他失忆了……难怪会如信中所说,被骗婚。
陶盾琢磨许久,他的猜测是,致娘就是陆小侯爷要寻的人——阿致,只是陆小侯爷因为失忆认不出眼前人,而致娘则碍于陆夫人拒绝相见。
可是,致娘并不知道,陆小侯爷是被骗婚的,而且……一直在寻她。
陶盾知道这是致娘心中的心结,也知道致娘定然没有看到那封信,那么他……是否应该说出真相呢?说出真相就要将她送到别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