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雾之澜越靠越近,他们气息相融,从你跑到我。
乌栖抬起头能看见他狭长的眸色,他颔首,越来越低,低到乌栖以为他要倾身吻上,但最后他却走开了。
“在别人注意到我们俩缺席之前,我们应该尽早分道扬镳。明晚,做好准备再来见我。”雾之澜绑好腰间的弯刀,转过身来。
乌栖凝视他月光下的面庞,应诺道:“好。”
雾之澜转身离开,轻松跳过小溪跑进林中。
乌栖哼着轻快的小调,回到木屋。
过去四夜,她和雾之澜都会会面。他教会了她很多事情,教她在受到攻击时如何保护自己。
每次她都更加自信强大。
一周后,甚兰发现她与雾之澜深夜会面窃窃私语。
甚兰在长陵中地位不低,她主管长陵族内的生意往来和钱财。她不关心长陵谁做主,她只照顾会买她东西的人,并且抓住一切机会针对那些对乌栖冷嘲热讽的人。
甚兰一直都是乌栖可以信任并倾诉的人。
“你疯了吗?!”甚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荆舟望知道这件事,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那个外族人能给你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快乐,还有自由。”乌栖回了一句,“你知道这里的人都怎么对我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乌栖,但请你再想想,你要将自己置身何处?一定要接近这么危险的人吗?值得吗?”甚兰说道。
“值得,”乌栖说:“不论多么危险都值得。”
寂静四处弥漫,只有两人的心跳在砰砰作响,苦涩笼罩着两人。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夜就当我没有见过你,没有听过这番话。”甚兰在木屋前只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谢你。”乌栖的声音碎在微风中。
*
当乌栖走近林中空地时,万物俱疲,四处寻不到雾之澜的踪迹。
她绕着空地边缘转,警惕着任何可能会被发现和抓住的迹象。
左下侧边毫无预兆地窜出一只活物,横冲直撞撞向她的腰。
乌栖磨着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狼压在她身上咆哮着。
乌栖心吓了几魂,机械记忆反应起雾乌龙教她的技巧,虚空一招让白狼失去平衡,她自己重新站起来,摆好攻击姿势。乌栖肌肉紧绷,一人一狼就这样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乌栖看到它的后腿肌肉鼓起,知道它准备要进攻,乌栖先它一步向前猛冲,于半空中扼制它后颈。
她勒向它的后颈,勒得很紧,既不会太伤害它又能压制住它。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割开它的喉咙。”
一声混混的白狼叫声娇娇响起,乌栖下面的狼竟慢慢幻化出雾之澜的身形,他脸上露出泛泛大大的笑容,乌栖一时不察,跌落跨坐他腰间,她手臂横在他喉间。
“这是怎么回事?”乌栖问。
“生气了?”雾之澜歪着头瞧她。
“没有。”乌栖死都不会承认。
“我以前有个朋友,他是‘咒’族中的人,他们生来会‘千形万幻’,我就死缠烂打求他教我几招。”雾之澜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学来偷袭我?”乌栖有些恼怒。
“你不会以为所有的敌人都会光明正大来到你面前吧?即使敌人出其不意,你能不能一招制敌?”雾之澜问。
“你该庆幸我没有撕裂你的喉咙。”乌栖说。
“嗯,我不太担心。”他的双眼闪闪发光,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乌栖坐直,仍然在他身上,但让他手臂能够动起来,“你让我赢,是不是?”
雾之澜扣住她的腰,把她翻了一个身,和她一起翻滚,直到他压在上。他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一只手抬起抚摸她的脸,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腰线,直至后颈。
乌栖蜷缩在雾之澜臂弯里,靠在他肩膀上,听他呼吸,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月亮是寒的,情人的身体是暖涔涔的。
“明天还会再见到你吗?”雾之澜问,亲吻她头顶。
“在哪里?”乌栖说。
雾之澜:“这里。”
乌栖:“会的,一定会。”
她想,不论如何,她都不想错过他。
“好,但我们还是要训练,不能整晚都这样……”雾之澜说。
“都这样是?”乌栖问。
雾之澜轻咳嗽了几声。
乌栖掩唇,“行吧,那我们先训练,然后我再碰你。”
“听起来像是在做交易。”雾之澜笑着坐直身子,“明天见面之前,我还想你去做一件事情。”
乌栖:“你说。”
“我要你去找长陵的执法者,尽可能尽快加入到箭使队里。”
乌栖:“箭使队?为什么要这么做?”
雾之澜:“你需要提高你在长陵中的地位,到时候其他族民才有可能会听你的。”
乌栖苦笑一声,“你真的觉得我能当这个救世主?”
雾之澜握紧她的手,“我相信你。”
“好,如果你想要我去做,那我就去。”
月色下,两人分道扬镳。
乌栖想起明天要主动找上荆舟望,跑回家的每一步都异常紧张。
翌日一早,乌栖来到箭使队日常训练的地方,那名年轻的箭使欲言又止地告诉她,荆舟望在灰岩崖。
当乌栖走近灰岩崖时,不止看见荆舟望一人,还有雅芙。
雅芙是长陵中最有魅力、最令人艳羡的年轻女人。
此时她正蜷缩在麋鹿皮堆上,全身**。
荆舟望躺在她旁边,半个枕头盖在腰腹上。
麝香味横冲直撞,乌栖庆幸自己没有早来一步。
雅芙翻了一个身,貌似才看见站在面前的乌栖,她又恼又羞,色厉内荏娇斥,“你,你怎么进来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执法者的住处吗?!”
乌栖还没来得及回她,更深处传来一道戏谑的男声,“因为没人敢拦我的未婚妻。”
“荆……”雅芙眉头紧锁,轻轻依偎着荆舟望。
荆舟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雅芙,别忘了你唯一适合的姿势就是跪着。”
说完,他似乎才看见廊前的乌栖,“你来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乌栖看了一眼雅芙,“私下?”
“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荆舟望带着一点狡黠的笑容。
乌栖低头看着自鸣得意的雅芙,或许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她和荆舟望的谈话会在长陵传遍。
“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加入箭使队,”乌栖还是大胆说出来,“在试用期间,我不会耽误给族民治疗的。”
“你想成为一名女箭使?”荆舟望问道,他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惊讶和不解,“为什么?”
乌栖:“只是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想尝试一下,不想老了以后,后悔莫及。”
荆舟望笑着站起来,乌栖一直盯着他的脸,因为他浑身**。
他绕着她慢慢转圈,好像在评估她的身体素质。
乌栖觉得自己就像是粘板上的肉,她感觉不到和雾之澜在一起时的那种勇气。
“一百年以来长陵一直没有女箭使者,”雅芙说:“是什么让你突然觉得自己很特别?”
雅芙说了不该说的话,荆舟望本来应该惩罚她,但他只是很轻蔑地笑着,顺着雅芙的话继续说:“从我十五岁执掌长陵以来,没有一个女人表现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箭使后备役。没有自知之明是会害死人的,你除了占一个名额再拖累其他箭使,还有什么用吗?女人很弱,不适合狩猎和杀戮。”
“你都不让我试试?”她几乎是在恳求,话头已经起了,箭在弦上,“我只想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回去捣鼓你的药。”他说着,转过身,挥挥手让她回到女人该待的位置。
“我觉得你可以找一个能满足你可怜的身体的伴侣,我看薄白青就很不错,很配你。”雅芙突然说,没迎来荆舟望一如刚刚的配合,一抬头就撞上他冰冷厌恶的眼神。
雅芙骤然跪趴在麋鹿皮上,瑟瑟发抖,浑身颤得不成样子,“荆,我错了,我错了……”
“让我加入箭使队,你会有什么损失?”乌栖再度开口反而救了雅芙一命。
荆舟望的眼神移到她身上,眼底的厌恶渐消,在乌栖还没察觉到发生什么事时,荆舟望已经出现在她身后,踹向她小腿,乌栖不可遏地单膝跪在地上。
荆舟望站在她身后,横臂紧紧勒住她脖子,乌栖憋红眼,鼻翼努力吸进空气,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沿着脖颈来到她的肚子,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圈。
“看到了吗?”他咬着乌栖的耳尖,“你的存在价值就是为我生下更强壮更年轻的执法者,让整个长陵都在我们一家人手里。也许,不只是长陵。”
就在乌栖快呼不上气的时候,荆舟望松开了她,“永远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女人。雅芙这个蠢货都能懂的道理,你不明白?”
“荆……”雅芙呜咽着,试图将荆舟望的目光从乌栖身上挪开,直到荆舟望推开她。
“你是一个好女人,”荆舟望对雅芙说,“我想乌栖已经吸取了教训,对吗?”
“我会,”乌栖已经站起来,她双膝已经灰尘仆仆,整个人无比憔悴,但她还是平静地说:“我会弄清楚我在长陵中的位置。”
荆舟望在动,雅芙在哭,她很聪明,没有让荆舟望看见她的泪水,但旁观的乌栖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中充盈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
不是爱恨、不是醋意,是尊严,是群体尊严被践踏的愤怒。
最后,荆舟望哼了一声,推开雅芙,怒视着乌栖,“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