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所有者 第15章 二零一八年夏

唐崖吃完饭就回课室继续学习了，林彦自己回了宿舍洗澡。

因为跟唐崖分开的时候唐崖说了句在教室等他，林彦如打鸡血，洗澡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洗衣服速度也是，原本衣服就拧得敷衍，这次直接按了两下就挂上去，阳台被他弄得像水帘洞，后来的胖虎和周值被迫一边骂一边打伞。

林彦花了半小时解决杂物，风风火火地回了课室，端坐在位置上写唐崖给他勾出来的20道题。

七点上晚自习，美术班的课室要六点五十五分才会开始热闹起来，此时整个课室依旧只有唐崖和林彦两个人。

两人坐在第四组倒数第三排，靠窗，林彦嫌太亮晃眼睛把床帘拉了一半，床帘太长，堆了一坨在他的课桌上，帘布上有历年来坐在这里的同学无聊时留下的痕迹。

例如——

数学去死。

英语滚出中国。

lzh我喜欢你

到底谁吃到了饭堂的排骨！！

诸如此类，给平时就爱走神的林彦增加了很多上课的趣味。

特别是今天，今天唐崖给的题目包含了这一周复习过的知识点，林彦做起来有些吃力，一吃力就更容易走神，一走神就开始品味历代学姐学长留下的名言。

20道题，写到七点才磨磨蹭蹭写完了10题，而唐崖写完了一张A4大小的竞赛卷，卡着晚修上课的铃声光明正大从课室走了出去，应该是去数学办公室了。

林彦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眼看着唐崖消失在门口拐角，瞬间泄气般趴在数学卷上用笔头戳自己的脑袋，开始唉声叹气。

张陌尔走到教学楼下时遇到了徐冠东，徐冠东给了她一份表让她拿回班上去给大家填，看起来很着急，还叮嘱张陌尔填完立刻送到他办公室。

那是一份填写心仪大学的表格，张陌尔到教室后立刻给每个组发了一张，让大家传着写，传到林彦这一排的时候，张陌尔手举着表往后停了好久都没人接，正不耐烦呢，一回头，发现林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笔还戳在脑门上。

旁边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好心人见到老师请叫醒我。

张好心把表格往林彦脸上一拍，“醒醒！晚修有级部巡逻的！”

林彦被她暴力叫醒，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卧槽？你不能温柔点吗？我妈说起床一惊一乍容易暴毙。”

张陌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他的神色，没说题外话，点了点那张表，“填了往后传，你喝点水清醒一下，中午没睡觉吗？这么困。”

林彦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睡了，这啥啊……心仪的大学……东哥让弄的？”

张陌尔敷衍地应了声，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林彦看着那张表都没思考，立刻就在自己的名字后填了个他能想到的离广东最远的大学——中央美术学院，填完后没有往后传，伸手敲了敲张陌尔的椅子，小声问：“唐崖的怎么办？他好像去数学办公室了。”

张陌尔蹬着椅子微微往后仰，“你帮他填一下不就好了。”

林彦：“我怎么知道他要考什么大学？”

张陌尔：“你不知道？”

林彦：“我为什么会知道？”

张陌尔：“你平时聊天都不问一下的吗？”

“嘶……”林彦开始反思自己，“我没想到要问这个啊。”

张陌尔随口道：“那你现在问呗，这个表很急，快问问。”

林彦一时竟没觉得现在给唐崖发信息有多荒谬，真的偷偷拿出手机给唐崖发了个微信。

【壮汉一枚：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壮汉一枚：看到快回答，很急。】

唐崖收到信息的时候正站在数学办公室等地中海老师，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面容识别开锁后立刻看到了林彦发来的两条信息。

唐崖给他回了个问号。

林彦秒回。

【壮汉一枚：广美，国美，清美还是央美？还是你想走联考？人大？】

离高考还有两年，唐崖没思考过这么遥远的事，他不知道林彦又在玩什么幺蛾子，快速地给他回了个“随便”，随后手机锁屏放回了兜里。

地中海老师七点十分才踩着小碎步走进办公室，腰间那一大串钥匙的敲击声就像他自带的出场BGM，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进门见到唐崖，摸着自己已经蹭亮的头顶问：“等多久了？”

唐崖替老师拉开椅子，“没多久。”

地中海坐下，给电脑开机，顺口道：“刚才我班上两个学生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了一下，耽误了点时间。”地中海说着，忍不住叹气，“哎，现在的高中生啊。”

出于礼貌，唐崖问：“严重吗？如果还没处理好，我可以自己对答案，您先忙。”

“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地中海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就刚才，我班上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在饮水机旁边一起打水，不知道说了什么，被路过的陈老师当情侣抓去级部了。”

级部只有一个陈老师——陈民立，大名鼎鼎的红枣哥，江桦校规禁止男女生交往过密，否则被抓到就扣150分，相当于被抓一次就直接扣到留校观察。

地中海一边握着鼠标找文件一边笑着说，“陈老师那眼睛，怎么就这么毒，那俩学生还真是情侣，在饮水机一边打水一边聊天，女生问男生考哪里的大学，然后两人意见不合，小吵了一下，还没吵两句，先被陈老师抓了，你说现在的小情侣，讨论一下去哪个大学都能吵起来，异地恋就异地恋呗，现在通讯交通都发达，多大点事嘛，又不像我们以前，只能写信，只有绿皮火车。”

地中海说了一大串话，终于找到了竞赛题的文件，点开找到唐崖这一份卷的答案，突然扭过头笑着问他：“诶唐崖，你有没有女朋友？”

唐崖拉开椅子往下坐的动作一愣，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可以立刻回答“没有”，话到嘴边卡了一下，慢了半拍，地中海反应极快，立刻就说：“有啊？放心，我不告诉级部，有就有呗，你们这个年龄谈个小恋爱也很正常，也不用那么纠结能不能上同一个大学，这不还有两年嘛，别想这么远，当下开心最重要。”

地中海甚至八卦道：“女朋友几楼的？”

唐崖坐到椅子上，已经恢复了淡定地表情，回答：“没有女朋友。”

地中海将信将疑地笑了下，“行了不扯别的话题了，来看看你今天这份卷子。”

唐崖求之不得，在旁边找了个支红笔递过去。

教室里，林彦看到唐崖的回复，低声对张陌尔说，“他说随便诶。”

张陌尔一分钟内给他敲了三次椅子，暴脾气就在爆炸的边缘，但她对林彦向来比对其他男生要宽容，所以还是压着性子回答道：“那就随便填一个，填完快往后传，后面的同学等着呢。”

林彦看着那一栏空白思考了两秒，大笔一挥，在唐崖的名字后面也写了个央美，写完后满意地多看了两眼，这才把表格往后传。

唐崖一直到第三节晚修上课才回到课室，林彦正趴在桌子上写题，唐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同桌，还是他的“甲方”，他也不是很想管。

但林彦的姿势实在太刁钻，唐崖想不通他是怎么以侧趴的姿势看清桌面上练习册的字的，并且林彦越趴越歪，脑袋已经快枕到他手臂上了。

斜视都没这么离谱。

唐崖不得不用手肘碰了碰林彦的后脑勺，提醒道：“坐端正。”

林彦跟没骨头的猫似的从桌子上起来，勉强坐端正了，没一会又歪了回去，还凑过来跟唐崖讲话，“今晚我们复习什么？那20题我已经做完了。”

林彦小声说话的时候喜欢靠得很近，好像唐崖是聋的听不见，唐崖往后躲，问：“对过答案了？”

林彦点了点头，“错了三题，是只错了三题，我是不是很棒？”

唐崖跳过了夸奖阶段，问道：“记到错题本去了吗？”

林彦重重地点头：“记了，而且我自己看答案看懂了正确的解题过程，我是不是很聪明？”

跳不过了，唐崖只好面无表情地说：“嗯，不错。”

虽然这个夸奖很敷衍，但林彦听了还是很高兴，拿出那本教辅书翻开目录，一边看一边说：“今晚我们可以学新的，我觉得前面的我已经完全掌握了。”

唐崖出声提醒：“周日休息。”

“啊？”林彦扭过头，“什么？”

唐崖耐心地给他中译中：“周日晚上，不熬夜，早点睡，明天要升旗。”

林彦的表情茫然了两秒，反应过来，高兴地合上了教辅书，“好耶。”

唐崖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似乎是想问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过头去写题了。

当晚，林彦只抱了本错题本回宿舍，没再在书桌上秉灯夜习，周值和邢天磊刚想说他学习的热情过去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峡谷开黑，话还没说完，就见林彦拿着台灯爬上了床，在床上坐着看起了自己的错题本。

到了周一，林彦依旧和唐崖一起在床下书桌上拉着帘子学习，又学了整整一周，林彦对数学热情不减，周值和邢天磊都觉得不可思议，嚷嚷着要请个道士来宿舍驱驱邪——他们怀疑林彦被篡魂了。

周六，被素描老师折磨了一上午的四人从画室回来，谁都没有玩手机，通通倒在床上昏睡。

宿舍里只有空调机运转的声音，林彦睡得朦朦胧胧，察觉有些冷，便睁眼拉了拉自己的被子。

拉好被子后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看被吓了一跳。

外面竟然天都黑了！

下午的课旷掉了？？！

林彦想到严厉的素描老师，想到迟到一分钟就要罚一张速写，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跟外面一样黑。

他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着急忙慌地爬下床穿鞋，乒呤乓啷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宿舍其他三个人都被他吵醒了，一个个坐在床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邢天磊忍不住问：“彦哥你有事？”

林彦听到邢天磊的声音才发现大家都还在宿舍，甚至唐崖都在，悬起来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一个人的迟到让人心慌，一宿舍的迟到却让人心安。

林彦动作慢了下来，指着窗外道：“我们迟到了。”

周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无语道：“你看看现在几点？”

林彦这才想起摸手机看一眼，一看有些尴尬——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

没迟到啊。

“额……”林彦转过身，跟他们三个对视，几人相看无言，都有些无语。

周值抓着楼梯下床的时候，忍不住对邢天磊说：“你看，我就说我们宿舍风水有问题，他可能中邪了。”

林彦尴尬地替自己反驳，“怎，怎么就中邪了，你醒来一看外面黑成这样，也会被吓到的好吧。”

早上的天空还是晴空万里，现下窗外却乌云密布宛如世界末日，宿舍里没开灯，昏暗得像傍晚七点，而且还冷。

林彦觉得自己被吓到也是情理之中。

其它三人还在穿鞋，林彦把空调关了，抱着手臂搓了搓，“好像突然降温了，好冷啊。”

周值一边系鞋带一边说：“天气预报说有台风。”

广东人林彦早就对台风见怪不怪，敷衍地“哦”了一声，没再关注。

湖北人周值却对此很上心，“我看新闻说是14级台风，名字叫山竹，我们要不要把衣服收一下？”

林彦摆摆手，“没事的，我估计现在就是最大风的了，一会下个雨就什么事没有了，你看教育局都没通知停课。”

邢天磊这时候提了一嘴：“那是因为今天周六明天周日，本来就不用上课啊。”

林彦还想跟邢天磊辩论一下，余光见唐崖穿好鞋已经出门了，一边嚷嚷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一边跟着唐崖一起走出了宿舍。

方才在室内，对风力的感受还没这么直接，两人一从宿舍楼出来，风立刻从四面八方刮来，吹得林彦只能眯着眼走。

他小碎步跟上唐崖，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声说：“这风里是不是有沙，我怎么眼睛都睁不开了。”

唐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可以用手掌微微挡一下，低头看路。”

林彦抬起手挡在眉上，金贵无比：“不行不行，一会瞎了。”

唐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两人逆着风走，校服都被吹得贴在身上，唐崖是短刺头，风并没有对他的发型造成影响，林彦的头发稍长，被风吹成了拖把，发尖还时不时扎在脸上。

两人走到风雨长廊，撞见了从女生宿舍出来的张陌尔和徐离。

林彦头低得很低没看见她们两个，张陌尔和徐离却是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两人相牵的手。

张陌尔捂住嘴瞪大眼睛：“你……你们……进展这么快？”

林彦听见声音，但没听清内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张陌尔的方向，“你俩站着干嘛？马上迟到了。”

张陌尔和徐离动作一致地朝他们两个摆手，“你们先请。”

林彦莫名其妙，对唐崖说，“别理她们，我们走。”

张陌尔和徐离跟在两人身后，安静地看着两人牵手走完了一整条风雨长廊，直到进了电梯才松开。

徐离：你们天崖比林平时吃这么好？！

张陌尔：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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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零一八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