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为囚 第5章 花飞蝶，投木瓜，报琼琚

怀中的狸奴静谧喝着奶，夕阳偏淡金黄色的暖光恍惚之间，眼前的围幔与光景渐渐模糊，熟悉的花瓶与稚嫩的脸逐渐清晰，唯一不变的，是那年怀里捡来不久的狸奴。

“阿月！这猫好可爱，你哪儿捡的？”两个孩子浓眉大眼，瞳孔放大，嘴角上扬，是藏不住的欢喜，童子髻也随着他蹦跳的动作晃动。

“昨夜随军打仗，回来时在帐篷后的草垛子里捡的。”月屏笑着，好久也没人唤过她阿月了，“这可是个好兆头，新生的狸奴与打赢的胜仗，不错，上上大吉。”

一个小孩儿倒是略显不快了，“我也想上战场，阿爹说了我年岁小，不许去，可哥哥和二哥十岁就上战场了，十五就是校尉了，偏就偏心，不让我去！”

另一个小孩儿也是点点头应和。

月屏摸摸他们的头，长长的发丝倾倒在灰扑扑的地上，发丝却宛如才出水般的丝滑洁亮。怀里还不忘给小猫喂羊奶，“你是知道的，若是族灭，你未见过人，你便就是你家存留的血脉，莫要恼气。”

小孩儿也不说话了，眼里满是不该是这个年龄有的担忧。

月屏笑着眼尾吊起，梨涡浅显，“不过，有我在，便不会输。”

小孩儿这才有了些愉快：“是啊是啊！有了阿月，我们便是一处败仗都没打过，阿月，你会一直陪着我们，对吧？”

两个说是双生子，却长的不怎么像样的孩子担忧着。

小孩儿的担忧并不是没来由，他的大哥在两年前便已经离世了，他讨厌离开。

“世子殿下，我会一直陪着您。”月屏说着，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将军隔着帐篷的门听着，觉得一切过于坎坷，瞧着小儿子的笑脸，再看看两年前救下的女子，他只觉得天不该亡他镇北王。

几年前——

竹子随着夜风飘摇作响，铁骑踏水穿林，马叫声，箭行的咻咻声，与死亡同行。

皇帝召镇北王回京，却不想召了御林军把他们围在城外的密林。

镇北王功高盖主，宠姬惑言，皇帝心里本来也忌惮，找了个由头，便是要把他李家族灭了。

冷风穿进铠甲，怀中幼子却不管外头事，睡的憨湉，随着侦查来报，便是给了他一记巴掌，彻底失去希望了。

“报！西方已被御林军堵塞。”

“报！东方……堵塞。”

“报！北方……被堵。”

“报，南方……被堵。”

在镇北王李建成没了希望，准备狗急跳墙赌一把时，又出现了个声音——

“报！密林深处发现一女子！在她怀里还有一个背篓，背篓里有一男婴。”这是他大儿子的声音，也才十七岁。

男子回避，镇南王妃便是前去瞧。

镇南王的路被堵死，便是被逼到死路，对着萎靡的众将士道：“今日咱们便是背水一战，既然是为死路，那为何不拼出一条血路，多带他们几个狗.日的丧命黄泉！”

破罐子破摔，将士们斗志也起来了。

“是啊！既是必死无疑，为何不带他几个狗.娘养的下去阎王殿！咱们忠心竭力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这时候志气一回！”一个副将想着家中妻女，既然护不了她们，这时候带几个敌人下去也算是解气了。

“镇南王！将军！誓与将军同归！”

“誓与将军同归！”

一时间，斗气昂扬，声音响彻云霄。

大家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信念，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也是这时候，李建成才明白了那兵法的含义——韩信围堵项羽时，不堵死，偏还留了一个口，就是怕项羽如他现今一般狗急跳墙杀出一条血路。

直到黎明了，李建成耳中还萦绕着将士们口中的话：“大丈夫们，保护妇孺！妇孺……妇孺！”

虽然损失惨重，死伤过多，可他一家还是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人不敢耽搁，连夜北上。

二儿子脸上满是鲜血，眼中不仅有灰败，还有厌恶，在一个颠簸下，背上的背篓压得他一沉，他的泪水才忍不住滑落下来，“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这个捡到的女人和孩子！要是没有他们做累赘，大牛哥他们也就不会死了，我们，我们，哪儿会这样！”

嘴上不饶人，背篓还是没有扔出去，还是好好背着。

被他们捡到的女人慌乱之下镇南王妃把她摆弄进背篓，和孩子待在一起，好行动。

大儿子担忧的看着他，话也说不出来，显然认可他的话。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保护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干嘛？

李建成瞧着大家伙儿的眼神，哪怕心底也是有些撼动，但也知道他要稳住人心：“你大牛哥他们最后也在喊保护妇孺，他家中小女儿，他最上心，强者就是保护弱者的，若是再来一回，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保护妇孺，若是我们也没心没肺了，与山匪强盗有什么区别！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大家听了，都沉默了。

二儿子却不甘心：“那我们就活该被杀吗？”

李建成没有说话，大儿子却只道：“到了北疆城了！”

到了北疆，皇帝的兵还未来得及赶来，他们进了城，也得了稍作的休息。

救下的女子被镇南王妃照顾了两日，还未醒来，请了大夫，大夫说已无脉搏。

在他们准备埋了女人之时，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李建成二儿子李岱吓了一跳，前一刻心里还吐槽着白就了一个死人回来，这一刻却是被吓的魂不守舍。

女人的头发很长，以至于他都没仔细瞧过，苍白的皮肤，与空洞的眼神，周身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女人环视了一周，才直直盯着他，如瀑的长发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你是谁？这儿是哪儿？”

“啊！”

“娘！她活了！她活了！”

镇南王妃瞧着她，呵斥了儿子一声：“小声些！这女孩子可怜，你这般咋呼，她名声坏了该如何？”

李岱这才闭嘴。

镇南王妃瞧着她，心底莫名的心疼，给她熟悉打扮。

要说，有些病症就是会假死，镇南王妃也有过这一回，如今便是什么也不怕。

这一回，皇帝追兵也上来了。

他们为了不连累百姓，便是又在城外支起了帐篷。

迫在眉睫，镇南王与几个副将在议论该如何。

“如今，我还是进京表忠心罢了。”李建成道。

“父亲，您还不明白，您表忠心无用！迎接咱们的还是死路一条！”李岱道。

“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管的！”李建成怒斥！

李岱不舍得出去，只能愤愤闭嘴。

副将道：“二世子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天下不能容得下我们，怕是……”

另一个副将急了：“只是什么？如今命悬一线，有个法子都得试试！”

副将还是支支吾吾的：“这……，这……”

李建成大儿子李正直言道：“既然天下容不下咱们，那咱们就换一个天下，自己当皇帝！”

这回，换李建成急了：“这怎么可？北疆荒凉，打仗要钱要粮，兵用的矛戟，我们能支撑个什么？我们拿了，百姓吃什么喝什么？！我们还死伤惨重，这怎么可行！”

李岱气急：“那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一时间，父子僵持不下。

而无意走到帐篷门口的女子已经听了大半，瞧着破烂的帐篷布，她掀开走了进去，却无半点声音，出了声儿，才引起注意：“我能帮你。”

李岱猛然回头，瞳孔大睁：“侍卫呢！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谁知，女子冷冷的声儿传来：“他们是拦不住我的。”

女子移动脖子，直勾勾看着李建成：“你们救了我，这将会是我给你们的谢礼。”

女子的头发太长，导致还是有几溜头发放下来，发丝隐匿间，女子道：“往西走十里，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它能支持你们走下去。”

话罢，女子便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在李建成的点头下，李岱带着不放过一丝希望的决心，带着一队兵马往西走。

李正担忧着。

李建成进了妻的帐篷，瞧着给孩子喂奶的妻子，还有妻子怀中的的两个幼子，于心不忍，也细细想着称帝的想法是否靠谱。

两个幼子，只有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女人带来的，当时捡回来，王妃想着可怜，巧了自己又有要哺育的孩子，奶水充足，也一同哺乳了。

李建成瞧着快要下山的太阳，心底一直希望西方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暮色渐起，他反倒担忧起儿子的安危，心底也落空了希望。

在他心灰意冷时，二儿子的声音骤然而起：“爹！爹！好消息！”

解鞍驻马，李岱英气的眉眼中满是欣喜：“西方，我们瞧见了百亩野稻和支援朝廷军队的小支队伍，他们带了粮食，我们缴了他们的粮食兵器战马！“

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将顿时喜笑颜开。

只有李建成心底是后怕，夜里，到了妻子的帐篷中，那女子也在。

李建成只抱拳行礼：“多谢姑娘之言，敢问，姑娘是何方之人？“

“我？会些皮毛小术而已。”

“那敢问——”

李建成没说完话，女子便是像能读懂李建成的心一般，道：“月屏，我的名字，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