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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女入宫一个月后。
司天监，正殿。
这正殿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一个超大的亭。
有顶有梁有柱，四面没有门窗，只挂着碧纱。院里草木肆意生长，随风飞舞。
文璃盘腿坐在案后，案上放着卷轴。
侧面摆着一个十六扇的屏风。上下雕刻，中间彩绘。有妖兽、神兽、山水、河谷，都是文璃亲自绘制，是他这几百年来见过的妖异和去过的地方。
原本屏风只有五扇，他越画越多，屏风也越做越多，现在已经十六扇了。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歪头盯着面前屏风。
今日无风，一个小宫人掀开纱帘，转过屏风，行礼道：“国师，三位郡主身体有恙。御医说……”
文璃没等宫人说，就已经站起身，“走吧。”
“哎？诶，是。陛下是说请国师过去……”宫人跟在后面，还在嘟囔刚才没说完的话。
出了司天监，文璃却往龙千山见大臣的承霖殿走去。
宫人在身后忙说：“陛下说让国师去看郡主，国师这是去哪里？”
文璃也不理，走到承霖殿外说：“进去禀报。”
“是。”
很快，里面就有宫人出来说：“陛下请国师进去。”
文璃行礼，“回禀陛下。三位郡主是女子……微臣是男子，不便查看。”
“无妨，朕已经让宫女跟郡主都说过了。”
“不妥。微臣想还是请临神渊入宫一趟，女子之间方便些。”
龙千山想想也对，虽然国师半妖半人，可也是男子，“也好。”
硕玄帝跟旁边宫人说，“去郡主府，召临神渊入宫。”
“是。”
临神渊接到宫人口谕，入宫却先去了司天监。
“师父，为什么让我去看病？我不会看病啊。宫里那么多御医都看不了，我一个小女子能做什么？”
文璃正在整理书阁上的卷轴，“定然是你会的，我才说让你来。御医都是凡人，只能看些普通症状。我是男子，郡主们的患处也不方便我看。”
临神渊说：“怎么不请静檀散人来？”
“她带复风狸回道观了。”
“那还有……”
文璃打断她：“离木殇回豫东了。她只是护送段郡主到中都。更何况她们都是方外人士，没有官职不方便出入皇宫。”
“哦……诶，师父，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回武北了？”
“你回武北干嘛？离木殇是木族族长，整族的人和事等着她打理。武北有什么事需要你？”
“啊？那我在中都也没什么事儿啊？”
“这不就有事儿了，正好留在司天监帮我。我已经跟陛下说了，给你一个司天监八品学正的官职，掌学规，测天文。以后也是有俸禄的人。”
“哎，这枷锁算是套上了。”临神渊摇摇头。
文璃忍不住笑，果然跟着谁长大像谁，语气表情活像不见天，但还是板下脸来说：“怎么来了就一直推脱，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周小郡主。”
“我不是不关心。这中都人才济济，皇宫里的事儿更是……管多了惹麻烦……”
文璃转过身，盯着临神渊，“这话谁跟你说的？”
“啊？没……谁……”
“你才到中都一个多月，入了一次宫。见到什么人才了？惹什么麻烦了？”
临神渊见瞒不住，嘟囔道：“不见天说的……”
“是该让他回武北了。”文璃拿起几个卷轴，放在案上，“我也要回豫东了。”
“师父又去豫东？”临神渊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这几个卷轴，你好好修习。下次回来考你。”
“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临神渊追问。
文璃给临神渊写了几张符咒，“真有要紧事，燃一张符。”
临神渊把符咒，揣起来，“哎，堂堂国师，整天不在司天监，二十几年常住豫东。荒唐。师父，你跟那豫东的安将军算起来也二十几年了吧？不腻吗？”
文璃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臭丫头，这都谁跟你说的？！”
“哎呀，都说了这样会把人家弹傻的。我走了！”临神渊出了司天监的正殿，宫人早就等在外面了。带着临神渊去往三位郡主的寝殿。
临神渊跟着宫人，先来到周小郡主寝殿。
周以枝一个多月没见到临神渊，兴奋地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我也是想念外祖母的，可是外祖母太凶了。这宫里跟外面可太不一样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过，也幸好外祖母之前让我把规矩礼仪背的熟。乐小郡主可能在豫东府里的时候，还没给她请先生吧？既不识字，也不懂宫里规矩，经常出洋相。宫女都私下里笑话她呢。”
周以枝正处在半大不大的阶段，对外面没接触过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既不希望周围人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待她，又对于即将到来的责任懵懂无知。
“饮食可还习惯？”临神渊从小就嘴馋，从小长在道观，吃的又清淡，“宫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那倒没有，陛下本就是从武北来的，宫里饮食跟我们府上也差不多。就是做法精致些，每个盘子量少些。可我也不敢多吃，六个宫女站在旁边盯着你吃了多少，夹了几次，难堪死了。前天早上，段与乐多吃一块桂花糕，都被宫女笑话了两天呢。可是，那是因为前一天下午，她被太傅留下多默了两篇字，回寝殿的时候晚膳都冷透了。那盘子碗上面浸着一层白花花的油，宫女也不给她再热一下。她就没吃。你想，那第二天早上能不饿嘛。”
“这么欺负人？”
“可不，她是孤身入宫。我现在可算明白外祖母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带两个侍女入宫了。又自己的侍女在身边真的不一样。而且，她才六岁，也不知道拿点自己的钗环首饰送宫女，可不就只剩欺负她了呗。”
“那赵贝锦郡主那边呢？”
周以枝一脸仰慕之情，“她可不一样，堪称神童。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六岁抚琴，十岁骑射，十二岁就擅长番人各族部落的语言，而且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今年她都十六岁了，我觉得根本就可以直接立她当皇太……”
“嘘……别瞎说。”临神渊立刻打算她，“朝堂之事，千万不可以背地里议论，一句都不行。”
“哦，知道了。”
临神渊说：“看来你还挺喜欢住宫里。”
周以枝又抱怨地说道：“卯时就要起来跟国师打坐。巳时之后到国子学跟着太傅背书练字。我每天到了亥时就困得要死，坐在那拆头发的时候就睡着了。”
“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像生病。”
“也不算生病啦。”
临神渊：“好吧。来看看你的病症。”
周以枝带入宫的侍女半纸过来帮她解开上衣。
左边心口位置有一个圆形红色半透明的痕迹，像是能看见里面红色的血肉。
临神渊看了看那痕迹，按了按，问：“疼吗？”
“你不按的时候不疼，平时也不疼。”
“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好几天了吧？”周以枝看向旁边的半纸。
侍女半纸说：“回禀临学正，是十几天前，我们给郡主沐浴，发现郡主胸口这里有些发红。后来就越来越红，越来越大，前日起就像是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临神渊问：“还有别的症状吗？”
周以枝摇摇头，“胃口很好算不算？”
临神渊笑，“不算。”摸了摸她手心，有些发热，跟半纸说，“好了，给郡主把衣服穿好吧。”
“看完了？”周以枝问。
“嗯，我还要去看另外两位郡主。你想到什么让半纸传话给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