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黎徵的手机已经响了不下五次。
连青青在她办公桌前晃来晃去,戏谑道:“这是哪一位追求者呀?这么热情?”
黎徵笑了笑,说:“只是我的一位哥哥。”
连青青看清她给的备注,狐疑,“雪山飞狐?”
她无语,“你挺有武侠情结啊,取个名字云里雾里的。”
黎徵道:“其实应该叫笑面虎,我这位哥哥看着和善,其实很腹黑。”
连青青道:“你这形容的人跟我二叔差不多,他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心眼子贼多,而且,一会儿一个主意。”
“前几天他还劝我爸把丰禾卖给清和资本,现在他又让我爸自己做主了,他不管了。”
“我爸说我二叔肯定受了Fibric的好处,要不然怎么风向变得这么快?”
黎徵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倒没有贿赂他什么,只是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
下班后,黎徵在电梯里跟文翘遇到。
她们的关系已经差到极点,彼此都没有什么打招呼的**。
黎徵脸色平静,沉默到电梯到站。
刚要走出电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黎徵,我有事情跟你说。”
是文翘。
黎徵停顿脚步,望一眼明显疲倦不少的温婉女人。
“什么事?”黎徵声音依旧温和,好像她跟文翘没有撕破脸一样。
“我没有太多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的经验,应绮实在太难应付,你能帮帮我吗?”文翘直勾勾看着她,道:“我不白找你帮忙,事后项目提成分你一半。”
黎徵笑了下,嗓音柔和,“还是不要了,我怕自己名声太不好,脏了这个项目。”
这是文翘之前对黎徵说的话。
文翘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而后,她又挤出一抹笑,道:“项目还是在我头上担着,你帮我这件事我保证私密进行,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样既完成工作,又不毁了项目名声,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黎徵对她的脸皮厚度叹为观止。
她忍不住笑了笑,道:“可是我也没有处理娱乐圈事情的经验呀,你还做过几个娱乐圈的案子,我是一个都没接触过。”她无奈摊手,“我是很想帮你的,但有心无力。”
说完,黎徵含笑道:“我先走了,再见。”
文翘身体僵直站在原地,拳头紧紧握住,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她真的好难,好难。
她已经付出最大的努力,为什么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已经想象出事情爆发之后那些同事对她的讥讽和取笑。
★
连清珏相约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黎徵瞧着熟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上次她约连青青出来吃饭的地方。
连清珏没有订包厢。
那样太私密,他怕引起黎徵的反感。
黎徵穿着一条湖绿色收腰长裙,头发没有挽起来,自然垂落在纤瘦不盈一握的腰际。
她眉眼昳丽精致,鼻梁细直秀挺,不笑时总觉得清冷,一笑起来便是春暖花开,美到惊艳。
黎徵先关心一下连清珏因她而烫伤的手臂。
连清珏道:“已经好了很多,多亏你帮我上药。”
那天英雄救美之后,黎徵去了连清珏的公寓帮他处理伤处。
她很仔细,也很专业。
黎徵从小就被陆宝珠霸凌,大伤小伤不断,久病成医,她处理皮外伤的水平不比一般医师差。
黎徵克制笑了笑。
从前,陆宝珠最喜欢叫黎徵的一个称呼是“变脸怪”,她总会在不同人的面前变出不同的模样得到别人的喜欢。
陆聿珩喜欢柔顺美丽的女人,黎徵在他面前便柔弱无骨,小鸟依人。
连清珏则喜欢清冷高傲的女人。
是以,在此刻,黎徵的架子摆得很足,很有一副女神的高傲姿态。
两个人一起吃饭,一旦一个人高傲起来,另一个人未免显得谄媚。
李岩在二楼看着连清珏对黎徵一副言笑晏晏,满面春风的模样,有些不忍直视。
他小心翼翼用余光瞥了下大老板。
哦,还好,大老板还是很淡漠很平静,只是他薄润的唇抿直,眼神也比平日显得冷清深邃。
李岩很理解。
自己的好兄弟要撬自己的墙角,谁能舒服?
他觉得自己要为黎徵说一点好话,“陆总,不能怪徵徵跟连总私下会面,我都查清楚了,那天高太太想用咖啡泼徵徵,是连总恰好出现帮了徵徵,要不然,被烫伤的就是徵徵了。”
陆聿珩收回视线,侧眸看李岩,嗓音沉冷,“祝氏集团资金链困难,正在融资,对吗?”
身为第一总裁特助,李岩非常会揣测上意。他从善如流道:“是的,您忘了吗?那天酒宴上,祝总特意给您敬酒,希望清和资本拉他一把呢。”
陆聿珩微微颔首,“我不希望祝氏集团可以很容易融到资金。”
又想起高明毅,他眼眸微眯,又道:“加快收购进程,24号之前我要看到丰禾传媒易主。”
黎徵没有跟连清珏聚会很长时间,晚上她还要跟顾尧野开视频会议。
到了时间,她把精心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是一支Zippo。
“二叔,那天您说用我的发带做礼物,那还是太寒酸了,用这个好吗?”黎徵含笑,眼眸盈润通透,像最漂亮的琥珀。
“太贵重了。”连清珏欣赏着Zippo,道:“以你的薪资,买这个不是不容易。”
这一个Zippo,比得上黎徵在丰禾一年的工资。
黎徵道:“我在高盛待了几年,攒了一些家底。”
连清珏被她说动,把Zippo拿到手里,把玩,越看越喜欢。
“你在高盛做到高级副总裁,前途光明,为什么又辞职回国?”这是连清珏一直想问的。
他指节微曲,有些心神不定,抬眸问:“是为了某些人吗?”
黎徵道:“我的父亲是丰禾传媒的创始人,我回国来到丰禾传媒,只是想找寻关于父亲的回忆。”
“原来是寻根。”连清珏舒口气,觉得浑身轻松。
他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徵徵,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你完全不用再躲着避着我们这些哥哥,聿珩他也不是记仇的人,我们一直把你当妹妹。”
黎徵笑了笑,“我会跟二叔常联系的。”
话音一转,她又道:“二叔,我送你了Zippo,可以把那根寒酸的发带给我吗?”
发带虽然不贵重,但这是她特意在手工坊定制,墨绿色绸缎尾端绣着一朵白色晚香玉,只要跟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连清珏扯唇笑了笑,“这次没带,下次还你,好吗?”
“好。”
★
送走黎徵,连清珏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跟发带。
发带是墨绿色,是极好的丝绸质地,发带尾端绣着一朵精致的晚香玉,还有用银线勾勒出的小字“徵”。
指尖捏住那截发带,放在鼻尖轻嗅。
依稀带着她身上淡雅的暗香。
正当连清珏陶醉不已时,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他拿起手机,接听。
是李岩。
李岩一边观察着自家老板的神色,一边热情道:“连总,我们老板在海棠居组了局,包厢名是晨钟暮鼓,您要过来吗?”
好巧,组局的位置刚好是这里。
“刚巧我就在这里吃饭,我马上过去。”
陆聿珩虽然喜欢打牌,但很少玩带筹码的,他什么也不缺,对于打牌的兴趣早已不是因为所谓的物质激励,而是简简单单为了消磨时间。
今晚却特殊,他把自己新入手的一辆跑车钥匙搁上牌桌。
他以身作则,其他人也纷纷把筹码拿上桌。
很不巧的是,连清珏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黎徵刚刚送的Zippo,就只有他腕上的那只手表。
那是他祖父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个拿上牌桌。
连清珏有些踌躇,陆聿珩笑了笑,温声道:“我替你付筹码。”
他让李岩去私人藏酒库拿了瓶珍品好酒,当做连清珏的筹码。
连清珏笑道:“谢了。”
一晚上,连清珏的手气很差,几乎每把都输,陆聿珩连替他添了几次筹码,到后来,连清珏也不好意思再要他的东西。
他到底拿出黎徵送给他的Zippo。
Zippo被姜家大少爷赢过去,大少爷没怎么把玩,小心用手帕把Zippo包裹起来,搁在口袋里。
第二局,连清珏又输了,他摘下待了十年的腕表。
赢家是陆聿珩。
陆聿珩没有收,淡淡一笑,“这个东西对你意义太重大,换一件吧。”
连清珏苦笑,“实在没什么好拿出来的。”
李岩笑道:“我刚刚看您口袋里一条发带,应绮小姐正对发带感兴趣呢,您不妨把这个发带给陆总,虽然不值钱,但能哄女朋友开心。”
李岩机智的拿应绮作伐子。
但连清珏又不是外面那些不明就里的人,陆聿珩对应绮有没有感情,他还能不知道?
说是为了应绮要发带,实则还说不定是谁想要呢!
陆聿珩懒散靠在软皮座椅上,眸色淡漠而冷清,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姿态,但又那么势在必得。
“我很喜欢那样东西,拿出来吧。”
连清珏深呼口气,笑了下,珍重把那条发带递给陆聿珩。
陆聿珩接过,慢条斯理把玩一瞬 ,然后随意丢给李岩 ,淡淡道:“扔掉。”
连清珏蹙眉,“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陆聿珩直视连清珏,慢条斯理道:“如果我的东西被人弄脏,我绝不会把它重新收纳好 ,我只会毁掉它。”
连清珏心底一冷,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是活生生的人。”连清珏道:“你要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陆聿珩微哂,眼底并没有笑意,“她是有主物,注定属于我,我要不要是一回事,但别人不能染指。”
牌局结束后,连清珏神思不属离开。
李岩可以预计到,连总春风满面的日子注定一去不复返。
姜家大少爷留在最后,把那块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Zippo呈交给陆聿珩。
陆聿珩没接。
李岩赶紧接过来。
姜家大少爷笑了笑,小心翼翼离开。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局。
这个局目的就是把连清珏身上所有东西赢光,然后把东西交给陆聿珩。
李岩拿着那两样东西,罕见不知所措。
他不是是该扔掉还是自己收藏起来。
他小心抬眼,看大Boss的眼色。
陆聿珩松散倚在沙发上,清隽矜贵的眉眼略带疲倦,他是偏疏冷的长相 ,看着便不易接近,高高在上。
此刻略带疲倦,倒使他显得有三分温和。
“陆总,我把东西搁在您的收藏室里,好吗?”
李岩斗胆揣摩上意,觉得陆聿珩不大可能把东西扔了。
这可是一辆跑车加三瓶好酒换来的呀!
“拿过来。”陆聿珩侧脸,脸色冷清又倦怠,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漂亮得如扇骨一般。
李岩赶紧把东西递过去。
陆聿珩修长干净的手指缠绕着墨绿色的发带,柔软丝滑。
就像她绸缎一样的乌发。
他望着绣在发带尾端,小巧精致的晚香玉 ,眸色晦暗不明。
晚上,刚刚结束跟顾尧野的视频会议,黎徵收到一则熟悉而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的东西掉了,过来取。]
黎徵盯着这个号码,微微出神。
如果没记错,这该是陆聿珩的私人电话号码吧。
难得,他竟然四年没有换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