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吾妹千秋 > 第11章 晋江独发

吾妹千秋 第11章 晋江独发

作者:木秋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12-09 14:07:25 来源:文学城

今年雨雪丰沛,新雪压陈雪,祥瑞接祥瑞。

雪夜留客饮绿蚁,这是前朝传下来的风尚,只是照微已无力再醉,祁令瞻也无心再留。

紫鹃将砂锅里的粥盛到碗中,照微接过后,遣她先去安歇。紫鹃退下时将外间的灯烛都熄灭,只留堂间两三盏、卧房两三盏,影影绰绰照着孤零零站在窗前的人。

雪落有声。

照微在想祁令瞻踏出门时说的话。

他说:“你闲时读史,远数司马昭,近如开国太祖,应当明白,真正的野心从不怕路人皆知。他们尚弭耳俯伏,只是在等待时机,他们甚至期待有人挑破,有人来点燃这把火。照微,你无官无权无势,在他们眼里轻如鸿毛,你真的愿意舍身做揭幕的推手、做引火的硝绒么?”

照微问他:“那我们该怎么办?”

祁令瞻道:“等待,忍耐。”

这偏偏是照微十八年未能修成的圣人心性。

“金人践踏,要我们忍耐,臣子欺君,要我们忍耐,人生不过百年,忍到三十功名作尘土、八千里路空云月,纵于死前得偿所愿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枉死的故人能魂兮归来?难道割奉的山河能收拾如旧?……兄长,你做得成司马懿,我可做不成。”

照微以为他会生气,但祁令瞻脸上却浮出浅浅的笑。他笑时是极好看的,只是让人心里不舒坦。

仿佛尊长宽恕小辈狂妄的冒犯。

祁令瞻说:“忍不了,你便走吧。你不正要随韩丰到西州去吗?听说那里地卑天高,可狂歌纵马,不似永平侯府令你摧眉折腰,不得开心颜。”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欲辩白,而祁令瞻已走出门,走进漫天飞雪。

今夜无星无月,苍穹如混沌未分的虚空,只自檐角灯笼莹莹处,凭空抖落飞雪如絮,簌簌,簌簌,湮没渐往无尽处延伸的脚印。

若是走出院门,回身不能闻檐下铁马,不得见来时踪迹,白茫茫一片教人踟躇,又该往何处去?

照微独立窗前,念着祁令瞻离开时的背影,先他一步迷茫了。

雪压竹折,噗一声溅在窗棂边,照微拍掉衣上雪霰,忽而望见抵在门边的纸伞,搁在桌上的手炉。

这样大的雪,这样冷的天,兄长他……

心念微动,照微转身换上棉靴,披了火绒貂披风,右手执伞,左手拎起手炉,迈步朝满院风雪中追去。

祁令瞻并未觉得冷,麻木于他而言已是常态。他负手行于雪中,心里也在思忖照微的话,一时觉得令人惋惜,一时又觉得头疼。

照微深一脚浅一脚追上他时,祁令瞻已是雪落满身,离他的院子只剩几步路。

他颇为惊讶地看着追过来的照微,心道:难道将他骂作缩头乌龟尚不解气,特追来再过几句嘴瘾?

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是我落下了什么东西?”

照微将炭暖香热的手炉递给他,祁令瞻见此双眉轻扬,接过后道了声谢。

本要将纸伞一同给他,递出去,又改了主意收回来,让出半个伞面擎过祁令瞻头顶,说:“我送兄长回去,这伞我回去时用。”

祁令瞻生得颀长挺拔,比照微高了一个头,又戴着玉冠,照微举伞举得吃力,祁令瞻垂着脖子,也不甚好受,虽念她难得体贴,走了两步后,仍忍不住从她手里接过伞,说道:“我来吧。”

“兄长的手……”

“张伞无碍。”

他接过伞,脚下却转了个方向,对照微道:“我先送你回去。”

照微跟上他,听他淡声道:“我知道你有些能耐,但女儿家还是要少走夜路,眼下虽在府中,侯府毕竟关不住你,你要自己经心,改改不带侍从的习惯。”

照微心道,树大才招风,祁令瞻更应少走夜路。

转头看见他擎伞的手,黑色的手衣紧紧攥着伞柄,想起他在夜路上遭遇的祸事,终不忍言,故而低声应道:“兄长教训的是。”

教训的是。这四个字让祁令瞻感觉有点怪异。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是被什么东西下了降头?

祁令瞻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雪夜无月,青石径两旁稀疏挂着几盏灯笼,一半罩在雪里,一半漫在无边的空寂中,暗金色的灯光投到路上,只依稀能看清路的方向。

分明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她的双眸比雪夜更黑,光彩却能照彻人心。

祁令瞻缓缓转过脸,攥紧了手里的伞。

他于寂静中开口道:“今夜与你说的话,只是盼你自珍,不要轻身与虎狼周旋。你若觉得在永京过得不痛快,可随你的心意,或去青城,或往西州。我在西州有交情,可托朋友照看你,韩家非你的好去处,你不必嫁人,留得自由,也可常回来看望母亲。”

照微心念微动,“兄长同意我去西州了?”

祁令瞻缓声叹息:“去吧,永京的事你不要再挂心。”

原来是嫌她多事。

照微说道:“纵我去了西州,母亲和舅舅尚在永京,窈宁姐姐在宫里,我不可能不挂心。你怪我张扬,我却觉得祸不可避,与其任人打着榔头往后退,不如先把爪牙亮出来,或可令人忌惮。”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又该起争执了。

祁令瞻不想煞此时的心境,轻声道:“当心路滑。”

照微也当止则止,低头看路,再不说话了。

雪下得急,她追去时的脚印已几不可见,唯有门口台阶下那一趔趄尚清晰可察。祁令瞻的目光扫过去,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状,嘴角竟轻轻扬了一下。

照微哼声道:“我先给你探了路,我摔两下倒无所谓,若是摔着了你,娘怕要心疼死。”

祁令瞻低头瞥她一眼:“咱家最惹人费心的是你,你放心,我不与你争。”

照微心中不服,有一万句等着驳他,祁令瞻先她一步迈上石阶,将手炉搁下,朝她伸出了手。

细长的手指舒展在她眼前,掌心里落下几片雪花,黑色的手衣,承着莹白的雪。

“小心些,摔了谁,母亲都会心疼。”

照微哑了声,虚握住他的手迈上台阶。他的手心仍有余热,但照微知道,那只是手炉的余温。

院中灯火稍亮,祁令瞻送她到垂花廊里,看她朝屋子走去,方转身离开。

照微却又折回来,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祁令瞻大为不解,但颇有耐心地问她还有何事。

“还有你。”照微喘气方定,轻声说道。

他们总在用“莫让母亲忧心”来规劝对方,毕竟若非容氏嫁入永平侯府,他们一辈子也没有缘分做兄妹。

因是兄妹,无论怎样方枘圆凿、大相径庭,总要互相迁让。

独自回院的路上,祁令瞻心里反复地念那三个字。

还有你。

她说永远不会置身于永平侯府的事外,因为母亲在这里,窈宁姐姐在这里。

还有你。

许是纸伞和手炉的缘故,风雪未减,他的掌心却有了暖意。

温暖与麻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他凝起神,能感到血液流过掌腕,直至指节的最末寸,闭上眼,仿佛能听见缓缓、潺潺的流动声。

是热的,是微疼的,是终要复失的……祁令瞻心中默默地想,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正月初八,新年的热闹方歇,上元节还未到临,宫廷、府邸内外皆得片刻安闲,永平侯府一家入宫觐见襄仪皇后。

三驾马车自永平侯府驶向皇宫右掖门,永平侯与祁令瞻同乘,容氏与照微同乘,最后一驾独自坐着祁家长房的姑娘,祁凭枝。

坤明宫早早派了轿舆来接,祁凭枝先占下朱色八宝纹的那顶,一路上左摸摸、右抠抠,坐不住地四下张望。

她没想到自己竟有这般福气,祁窈宁那病秧子死到临头了,终于觉悟还是血亲靠得住,求她入宫接皇后的位子。虽然堂亲隔了一房,但总胜过祁照微那破落户,哎呀呀,幸好与钱衙内的亲事尚未敲定,否则这宫中乘辇、母仪天下的好运气,该便宜了谁去?

祁凭枝一路喜不自胜,到了坤明宫。

长宁帝在坤明宫中陪着皇后,一行人见过礼,女眷入内殿拜见皇后,永平侯与祁令瞻在外殿陪侍长宁帝。

永平侯祁仲沂自西州调回后,一心要做个散官,见长宁帝与祁令瞻有事情要谈,并不掺和,请去文渊阁里拜一拜仁帝生前题写的“靖国安民”的匾额。

“张知,你陪永平侯过去,小心伺候。”

长宁帝点了随侍的内侍省押班,张知叩首应喏,引永平侯离开坤明宫,长殿暖香袅袅,只剩长宁帝与祁令瞻二人。

长宁帝先开口道:“除夕有雪,初五有雪,朕让钦天监算过了,逢五下雪是吉兆,今年会是个好年头。待朕上元祭祖时要虔心拜一拜,望祖宗保佑皇后身体康健,今年的税也能收得顺利些。”

祁令瞻道:“去年的国库已是卯吃寅粮,今年不能再超支。昨天度支司郎中蔡舒明夜谒臣府邸,先将草拟的今年开支给臣过目,工部要修运河,吏部要涨薪俸,枢密院说北金又要加岁币,仅此三项,开支就要预计突破一千二百万两。而据户部和盐铁司估计,明年的各种税收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两。”

长宁帝闻言倾身:“那兵部呢?朕的军队靠什么吃饭?”

祁令瞻道:“年前还欠了许多军饷,就算余下三百万全都拿给兵部,也不过杯水车薪。”

长宁帝面生薄怒,“兵部攥在姚丞相手里,他就是这样替朕养兵的?他是一点都不怕激起兵变,朕会拿办他是吗?”

祁令瞻默然,待长宁帝冷静后方说道:“工部吏部的请项尚有商讨的余地,但一味节流不是长策。盐铁转运的税收要看丞相脸色才能收上来,送多送少只是他一句话的事,这才是问题所在。”

“朕知道,朕当然知道……”长宁帝冷声道,“姚鹤守就是要掐住朕的脖子,让朕养不起兵,只能向北金服软。他就是仗着有北金做靠山,拿平康之盟做保命符。”

平康之盟是仁帝时与北金签订的合约,纸面上的条款众所周知,譬如割让燕云十六城、大周驻军退离西州一线、岁给北金岁币三百万两白银及二十万匹布帛、瓷器等贵物。

但平康盟约中还有一条秘密条款,除当时与会的仁帝、姚鹤守及北金王将外鲜有人知。即使是当今长宁帝,也是在仁帝垂危的榻前才知道此事。

彼时仁帝已是痰声将咽,费力仰面对长宁帝说道:

“朕此生有三负,负了忠将、良臣、孝子……亦有三不负,朕不负宗庙,不负黎庶,不负本心……朕的身后名,任由后人评说,朕知你素来孝顺,但莫要为此……大动干戈。”

长宁帝闻言落泪,环跪听训的老臣仆侍亦泣不成声,仁帝嫌他们晦气,都赶出了外殿,只留兀自抹泪的长宁帝,叫他再凑近些。

“但有一事,朕不能平白背负骂名……并非朕信谗用佞,宠信姚相,乃是平康盟约里有未落在纸面上的一条,那北金朝廷说……姚相乃两国交善之功臣,大周不得辄更易丞相,否则将视为大周不臣,金人铁骑将踏平永京……”

长宁帝的眼泪砸在手背上,闻言,霎然面白如纸。

而仁帝说完这件事后,越发进气赶不上出气,只张着手喃喃道:“唯此一罪,朕不能认……唯此一罪,朕不能认……”

仁帝薨,平康之盟的重担压到了长宁帝身上。

有北金做保,姚鹤守此人杀不得、挪不得,还要倚他为贤相,任他祸乱朝纲,做北金的爪牙。

殿中一时默然,往事今情皆如牢笼、似枷锁,沉甸甸压在他身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沉重的,唯有兽炉中的袅袅乳烟,是这宫廷里唯一自由的所在。

殿守进来通禀道:“陛下,姚贵妃听说皇后母家今日入宫探望,备下几分薄礼,遣女官送来坤明宫给诸位女眷。”

“偏她多事,耳报神倒是灵。”长宁帝冷嗤,看了祁令瞻一眼,对殿守道:“送进来吧,搁在外殿,不必入内打搅。”

姚贵妃女官遣人安置好礼物,向长宁帝行礼,“贵妃娘娘说御膳房新供了北地的羔羊肉,若陛下仁慈,让皇后娘娘与家人多团聚一会儿,可移步临华宫用午膳,贵妃娘娘在宫中候驾。”

当着永平侯府的人,请驾请到坤明宫来了,着实有些过分。

此话长宁帝不答,又看向祁令瞻。

祁令瞻起身行礼,向长宁帝请求道:“臣是外臣,本不得入内殿,但臣多日未见皇后娘娘,心中挂念,想请陛下开恩,允臣入内一见。”

长宁帝点头,叹气道:“你们兄妹一向感情好,皇后近来心情不豫,子望进去看看她,也帮朕开导开导吧。”

祁令瞻叩谢:“谢陛下圣恩。”

明天需要请一天假,请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晋江独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