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连忙关上窗,才请凌云进来。
“请进。”
凌云听到了关窗的声音,看了一眼道:“看你晚膳吃得匆忙,是有事要做,还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薛情一概而过,转移话题,“将军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凌云还没回答,走廊就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门口。
薛情定睛一看,原来是南风带着立春上来了。
凌云看到二人,叫进来:“正巧,你们一起来听,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
南风来劲儿了,眼睛一亮,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没想到都回皇城了,还有这种好事儿。”
立春听到性命二字,快呆住了。南风却兴奋招手叫道:“快来坐呀,站着干什么。”
薛情有些担心立春。
她自从跟着薛情,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复杂的社情人事。在星宿院,一切大事,不是薛情就是小满做主,她无需多想。此刻若要她豁出性命,怕是难。
薛情也怕她真的愿意为此豁出性命。她走过去拉上立春的手,一起坐下。
大家全部坐定,凌云关上门,严肃道:“接下来,我会告知你们此次寿县的计划。若此时后悔,还可调转马车回皇城,这冒险就与你们再无干系。”
薛情感觉不对劲,凌云这话后面一定接着一个大雷。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冒险的准备,走到这儿断不可能回转,还是有些紧张。
不过,立春才是整个屋子里最紧张的人。
她握着薛情的手不自觉越来越紧,薛情也感受到了,以稍加明显的力道回慰。
薛情不甘示弱,直视凌云的眼睛,带着笑意坚定道:“只要将军不退,我定然不会退。”
凌云没想到她将选择题做出了第三种答案,有些不解,带着疑问的语气问道:“我不退,你就不退?”
薛情当然不觉得有什么比那尔虞我诈的皇宫可怕,那是个逃也逃不出的深渊。
她不屑一顾,不消一字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冒冷汗,强装镇定抛一个眼神给凌云,道:“我若是退了,将军怕不是要就地斩杀我,我可不当临阵脱逃的兵。”
立春一惊:‘难不成……害怕,也要被杀吗?’
薛情立马安慰道:“开个玩笑罢了,凌将军定不是那样的人。”
薛情曾听宫女说过,凌云没有任何背景,却依然能在几年之内从无人在意的小兵,成长为统帅北岭的大将军,原因就是他杀伐果断。边境之人,无一不服。
曾有几十个士兵,在战役中逃跑。他彻夜搜寻,硬生生花了三个日夜追回他们,全部当众斩杀。
当时那斩首的刀柄都被浸红,满地人头。就连那常年打仗的老兵,都不忍直视。
那场景,想想都觉得骇人。
凌云觉得薛情的话有些奇怪,但没有过多追究,继续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动身去寿县。”
三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只有我们几人。短时间内,我们也没有后援。”
凌云表情认真,不像说玩笑话。况且,他也不会开玩笑。
薛情想过会很难,没想到最难的一步竟然是起步,完全是送命无疑了。
她心中惊讶万分,但还是沉下气来。她眼前的人可是北岭大将军,不是旁人,也许他自有妙计。
“为何?无兵之役,我们要如何才能打赢?”
凌云却也没说个办法,只道:“所以我说过,我们可能会处于以一敌万的境地。”
凌云的瞳孔深邃,薛情看着他的眼眸只觉得是无尽的黑洞。
风吹木窗,窗沿的摩擦碰撞声作响,交替作乐,薛情一时被他的眼神困住,沙沙的风声唤不醒。
南风什么都不怕,看二人不说了,像是轮到他发言。
他颠颠钱袋,两眼冒铜钱,问道:“将军,你就告诉我事成之后你打算给我多少娶媳妇的聘金。”
薛情不再出神,而是和立春无语地看着南风。
南风不愿承受二人鄙夷,急着说道:“不是。你俩不知道,我们将军虽不能百战百胜,那九十九胜肯定有!跟着他,你们就放心吧。”
薛情不理南风,因为这和胜率无关。她认真道:“别开玩笑了,说说你真正的计划。”
凌云重申:“我没开玩笑。”
接着,他手肘撑桌,手掌托着头,向前靠问道:“所以,你会离开吗?”
薛情似乎看到他眼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期待,很快又不见了,像是被压下去了,浮在上面的只有如雾般捉摸不透的眸。
薛情也学着凌云,右手撑桌托头,靠近几分。不过薛情模样更潇洒,道:“将军别再试探我了。我既来了,就不会走。”
这不是凌云满意的答案。
薛情不会吃亏半分,套凌云的话:“计划如此我便认了,但将军得给我一个理由。总不能让我浑然不知,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有什么理由。”凌云一动不动。
这话好熟悉,谁说过?
薛情脱口而出:“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凌云和薛情心中各有所想,都不点明。
南风和立春感觉对话被加密,听不明白。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那……是说什么的时候?’
凌云继续说道:“我只是一块儿垫脚石,用来为二皇子铺路的。”
他说起与兴帝在书房的谈话。
那日兴帝召凌云单独觐见,话虽未明说,但他已经揣摩得**不离十。
兴帝怜爱二皇子,说他为此事奔波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让凌云先进寿县探探虚实,摸清底细,再由二皇子亲自前来平乱。
对外就说凌云被困寿县,二皇子前来解救。这样,他就能踩着凌云的名声,一步登顶,顺水推舟,立为太子。
“所以,这样的事你都答应?”薛情觉得实在是不值得。
“我没得选。”凌云将此事说得云淡风轻。又对薛情说道:“你不也是吗。”
我……是吗?我应该……是吗?
晕头转向的人又多了一个。
仔细考虑后,薛情语重心长交代立春:“你回去吧,这事你不能参与。回去找小满,或者,你想去哪里玩儿,都可以。”
立春摇摇头。
“听话。”薛情有些着急了,皱着眉说道。
立春还是摇头。
南风又横插一句,把立春拉过去,道:“慕云公子,小兄弟要留下来那就让他留下来好了,我们将军就从不强求我。”
“你懂什么!”事关立春的性命,薛情有些生气,她不想再见到立春受伤。
二人各不相让,事情还未争个一二,楼下就传来魏娘子的声音。
“慕云公子,快来。”魏娘子在唤薛情。
薛情只好眼神警示南风,收起怒气,带着立春下楼去。
群芳楼
林茉正下楼去亲自接贵客。那贵客不是别人,而是薛济远和王德。
离开了薛怀瑾的视线,她又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正光彩夺目,从容穿行在忙碌的群芳楼一楼大厅。
一位姑娘端的茶水快洒了,林茉立刻扶上去:“小心!别烫着了。”
两位醉酒的男子,一个指指点点,一个言语激烈。
林茉一个插入,将二人各自推开:“公子莫要生气。今日我群芳楼加送二位一人一份儿银耳羹醒醒酒,如何?”
转身,又看见一位姑娘的衣裙被踩住。她假借敬酒,让那客人挪了挪地方,衣裙顺利扯出。
仅仅是路过,她就巧妙化解许多麻烦。
林茉整理好衣裙,两辆马车恰好停在门口。薛济远和王德各自下车,她面带笑容,上前迎接。
“王大人,薛院士,里面请。”
薛济远从二皇子处表完忠心,就约好王德,请他在群芳楼中一聚。
王德虽是工部尚书,但族中没有可用子弟,一直缺一个得心应手的帮手。听说二皇子要将当今最负盛名的院士交给他,他是一万个愿意,即刻答应了。
薛济远特意让林茉留了最好的位置,找了顶好的歌女。当然,还准备了见效最快的“醉醉酒”。只需一小撮粉末,就能一个人喝完在不到一刻钟内醉去。
林茉给薛济远一个眼神,暗示他一切准备就绪。薛济远趁王德不注意,于林茉在袖中接过粉末。
“薛院士,怎么走到后面去了。”王德回头看,说道。
“来了。”薛济远确信他没有发现,小步追上去。
在楼梯上,王德从上往下看,赞叹道:“这里看去,歌舞人间,当真是妙!”
接着,他又遗憾道:“可惜,是个只弄舞唱之处,无触美人曼妙身姿啊。”
林茉和薛济远默不作声。
王德老头自娱自乐完转身继续上楼。
走进房间,饭菜已经备齐全,满桌美味佳肴。
煎得金黄的鱼淋上酱汁,令人垂涎欲滴。还有那小花点缀的糕点,雅致可人。更不用说那主菜煌财八宝鸡,肚间塞满了各色小菜。
王德和薛济远二人坐下,房间里只留林茉在一旁侍候,其余人都被屏退出去。
薛济远首先提杯敬酒,道:“王尚书,今后多多关照。”
王德见状也端起酒杯,说起客套话:“我一直在等薛院士这等人才来为我分忧。这不是,今天才盼到。”
薛济远回以虚假的笑,二人碰杯,各自饮尽。
薛济远起身夹一块牛肉,放入王德碗中,随之问道:“二皇子只叫我来助您,可没说我要如何相助。还请尚书指点一二。”
王德想了想,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我工部尚缺一位侍郎,不知薛院士是否愿意屈尊。”
薛济远心中暗自欢喜。
工部侍郎虽不如翰林院院士来得尊贵。但离王德很近,还是工部的重中之职,能知晓整个工部的情况。
薛济远压抑心中喜色,平淡答道:“自是愿意。为二皇子做事,何须计较这些。”
这状况,比薛济远的预期已经好上不少,他已有所盘算。只要他进入工部,流水般的银两都从得他手中经过,只要留心,定能找到端倪,为薛情提供帮助。
得到最重要的回答,薛济远不愿再与这个老头浪费时间。
林茉接到眼神,立马上来替他掩护,一个劲为王德讲解菜品,不停往他碗中夹菜。
王德乐呵呵,盯着林茉漂亮的脸蛋。林茉感觉恶心,尽量着菜品,不看他的脸,就等着他倒下。
薛济远虽然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但手脚老练。趁王德转身之际,立他刻往王德酒杯里抖了抖粉末,再添上酒,摇匀。
拍拍王德,开口为林茉解忧:“王尚书,再敬您一杯。”
王德开心得脸都笑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久就醉倒在桌上。
林茉上前推推王德:“大人?大人?”
王德没有动静,还打起了呼噜。
林茉确定他睡死了,直接在一旁坐下来:“薛大哥,这事儿姐姐知道吗?”
薛济远回答:“她还不知道,得请你帮我瞒着她。”
林茉犹豫不定,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若是不能深入虎穴,何得虎子呢。
这是第一次,林茉选择隐瞒她最爱的姐姐。
特别鸣谢:感谢一直在评论区支持我的读者,特别是“啵啵的滑板”[撒花]谢谢大家[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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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没有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