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晴天,阿箫醒来后,只见屋内一片光亮,走到外面果然又是晴空万里,朗日当空。阿箫还有些睡意未消,因这温吞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索性直接倚在栏杆边上晒太阳。正朦胧之际,却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争执什么。
因着栏杆边上原放了盆半人高的松柏,是以两拨人都没发现栏杆处的阿箫。
“这是我们姑娘特意给阁主熬的鸽子汤,还特意问了郎中,多添了些滋补的药材,两位姑娘麻烦添上去吧”这带着三分娇嗲的声音正是祝容身边的侍女,画楼。
“这位姑娘,阁主住在药堂,为的便是静养,您如今左一趟右一趟的送东西,虽是好心,只是未免太嘈杂了些。况这里有医术无双的叶姑娘,岂是外边的什么郎中可比得的?”柳叶温和又不失锋利的回道。
画楼脸上做出一副为难地神情,踌躇片刻,提着盖都来不及揭开的食盒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走了。
“真不嫌腻,每日几乎都来上这么一回。幸好姑娘出来的少,不容易撞见”。柳叶和月牙俩人小声嘀咕。阿箫注意力全放在了每日都来这么一回一句,一时竟没去细想怕自己撞见这话的缘故。
阿箫动了心思,便悄悄跟在画楼身后。转至小花园处,画楼看看身后没人,才小声嘟囔一句,一大早的真是累死了。嘟囔完,将食盒搁在花园边的石桌上,揭开盖子,一口喝干。
将汤碗放回去时阿箫眼尖看见了个碗底,那残留的一点汤水分明是同她早上喝的小米粥一模一样。
阿箫忍不住笑。这也太糊弄了吧,做戏也不讲究做个全套,这主仆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这么能装且装的跟真的一样。
对于画楼或者说是祝容每日殷勤送汤水的举动也不多在意,阿箫只当出来透透风。
另一边明面上消停了许久的祝容正懒懒散散地坐在镜前,镜里的她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斜插了两只蝶恋花流苏簪,垂下的玉流苏随着她染蔻丹的动作一摇一摆,听见帘动,眼波流转,微一侧头便带出万种风情。
“姑娘,今日还是没让我进内堂,刚进药堂就被那两个丫头给拦下了,东西也没送进去”。画楼闭门羹吃多了,不免有了三分气。
“进不去便进不去,这有什么可在意的?”。祝容轻轻吹了一下小指看着那鲜红渐渐凝固。
“那姑娘怎么还让我去……”
祝容轻笑,“那当然是给她添堵啊!”
画楼一愣,原来还真以为姑娘对阁主存了几分真心,才次次让自己去嘘寒问暖,原来却是分明是在给阿箫找不痛快。
也不知姑娘同阿箫有多大过节,前儿偷偷买凶截杀,今儿阁主眼皮子底下不好搞什么大动作,便故意过去送东西暗戳戳地给阿箫添堵,可惜都被祝禹昇给阿箫的那两个极有眼色的侍女给拦在了门外。
祝容将涂完蔻丹的手放在眼前端详看了一阵儿又不太满意,眼风一扫,方才还在瞎寻思的画楼早已心领神会去打了水,又从梳妆台底下的描金抽屉里取出几个青玉瓶子一一摆放好,跪在枣红的波斯地毯上替祝容一点点洗去蔻丹。
而另一边,不知内情又毫不生气的阿箫正优哉游哉坐在药堂门口晒太阳,边托着腮很有闲心地问月牙:“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祝禹昇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往外走。
阿箫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去,低头道:“都行”。
祝禹昇矮下身,随意地坐在阿箫身边,侧头看着她:“怎么不多睡会就出来了”
“睡醒了”
祝禹昇仔细端详阿箫的气色,才道:“随便挑拣几样应季的,清淡些,另外再炖个红枣燕窝”
柳叶月牙笑嘻嘻地,忙应了去。
阿箫自觉脸上微热,道:“这外头还是冷了些,我去添件衣裳”。
擦身而过时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臂,紧接着,一只锦袱裹着的手炉递了过来,温暖的,还带了他身上淡淡的熏香。
祝禹昇偏爱清淡雅致的熏香,哪怕是在病中,也决未断过,阿箫照顾他的这段时间日日熏蒸。身上早已沾染了这种淡雅的香味,此时经他怀里的香炉一蒸,氤氲的香味越发旖旎。阿箫不自在地摇摇头自个回屋去了。祝禹昇却毫不在意她的拒绝,反而因她越来越不客套的态度心生喜意。
“阁主”竹叶月牙去而复返。祝禹昇顷刻间恢复了阁主的模样。
“回阁主,这段时日姑娘身子并未出现什么不妥。日常饮食也不见异常”竹叶跪道。
“房间的新布置她可还喜欢?”
柳叶月牙对视一眼,哪怕害怕也仍然实诚道:“似乎,似乎是不太喜欢”。
祝禹昇眉头聚拢,沉吟片刻,道:“那些家具比祝容的也丝毫不差,怎么会不喜欢呢?”
祝禹昇并未纠结于此,猛然又想起另一茬,问道:“可让姑娘瞧见了?”
柳叶还怔愣着,月牙早已反应过来:“回阁主,姑娘瞧见了”。
“哦?”祝禹昇眉头一挑。
“姑娘瞧见还跟在画楼身后出去了,回来时看着似乎还很高兴”。
没听见想听见的答案,祝禹昇看看药堂的方向,又回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菜送过来,哪怕身边有侍女,阿箫还是自个动手将碟子一一摆好。
凝望着阿箫黛色的身影,祝禹昇从清冷的冬风里嗅出了些许初暖的暖意。是日,天光灿烂,碧空如洗。
“不久刚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你从前的一位故人”祝禹昇心情大好,走到桌边十分淡定地吐出这个消息。
阿箫瞬间抬头,脸上的不可置信慢慢转化成巨大的喜悦,阿箫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惊喜,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表达,怔愣半天,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祝禹昇瞬间心疼了一下,上前一步,不管是不是别人在场,毫不避讳地一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阿箫头一回觉得,原来另一个人也可以依靠,原来别人的怀抱是这么温暖。暖得人好像踩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