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之沈浪归来 第12章 你杀我

他真的变了很多，白飞飞看着这如冰雪般苍白的男子，曾经的沈浪不会这样的，哪怕朱七七犯了天大的错，他也会轻易原谅她。便是她那么骗他，他也不过是言语上刻薄她几句，何曾真为难过她一次，他从来都是温和而侠义的，从来不舍得身边人流泪，如今的他看着朱七七那么委屈求全，眼里竟没有一丝波动。

彩月移回了目光，看着朱七七满是泥泞的衣衫，像她这样的大小姐，这一路走来大概是将一辈子的苦都吃了。当年为了报仇，她和唐乐研究了快活城、朱府、仁义山庄许久，其中自然包括了朱七七，她读着那些写满她幸福人生的册子，心里满是愤恨与嫉妒，凭什么她衣食无忧，而她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

听到她被白飞飞毁容后，她心里不知多快意，可是后来……在有了个富甲天下的爹后，她又来了个权势滔天的二爹，她那么恨，那么嫉妒，身边所有人都喜欢她，迁就她，她这辈子唯一的挫折和磨难，大概就是沈浪了，可最后连沈浪也喜欢上她，她到底凭什么呢？到了如今，她依旧想不明白。

“你起来吧！”彩月出声道，朱七七脸上一喜，以为她答应了开口要谢，彩月又道：“我不会救你二爹，”朱七七愣在原地，抬头看着她，眼里去是不解，“朱七七，柴玉关有如今的结局是他咎由自取，他害了我姐姐，害了唐乐一家，”还害了先生，她不为自己，也该为先生和唐乐，所以她不会救。

“至于你朱家的帮助我不会要，”彩月继续冷冷道：“唐乐也不会要，朱七七，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下一次见到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朱七七身子一软瘫了下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没有祸及你已经够仁慈，何况你还毁了先生唯一的生机。”彩月脸上划过泪珠，这是她最不能原谅她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救你二爹的，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无意。”

“彩月姑娘！”冷三没想到这小姑娘心肠如此硬，七七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这般铁石心肠，“杀人不过头点地，柴玉关纵是坏事做绝，但你们已经报了仇，何必再这样作弄他。”

彩月带着泪珠的脸露出一抹笑，笑的恶毒又灿烂，“你们觉得他活得痛苦，你们瞧着不忍，干脆一刀砍了他头颅便是，那蛊虫再厉害，他没了头也死的透透的，”说到这些生啊死啊，小姑娘手上动作不停，从屋梁上摘着干花椒、香草和蒜头，挑出好的，打算待会炒菌子，见几人看着她，反问道：“怎么，下不了手？”

冷三被七七缠的去看过柴玉关，曾经铁打的人痛的在屋里翻来翻去、鬼哭狼嚎，恨不得立时死去，可惜身体里有蛊虫，任凭他怎么自残也死不成。朱七七一次又一次拿起刀，又一次又一次放下，那毕竟是她的亲爹，她真的狠不下心杀了他。看的久了，他心里也升起一丝不忍，对柴玉关的恨一点点消失，所以朱七七来求他，他应下了，柴玉关那样的枭雄，不该这样活着，也不该是这样一个死法。

“彩月姑娘，冷三以仁义山庄之名，向你求药，还请姑娘看在当年沈家老主子的薄面上，赐柴玉关一死。”冷三抱拳言道。

“啪——”蒜头落地砸的稀碎，彩月恨恨道：“今天，就算沈浪活过来求我，我也不会救，你们别白费力气。”小姑娘气的要死，双眼泛红，双手死死握着栏杆，恨不得一刀杀了冷三，他们怎么能拉沈天君来朝她施压，“滚出南疆，滚！”

冷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突然就怒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姑娘，你……”

“滚！”彩月不欲再同他们多说一个字，一脚踢下，转身进屋，纷飞的蒜泥落到屋外几人身上。

为什么，朱七七不明白，她已经将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任他们踩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狠心，她不过是想救自己的二爹，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帮自己，她好恨，她真的好恨。

她直起身子，愤怒看向彩月，她怎么能用那么甜美的笑容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还有沈大哥，为什么他不说话，为什么他冷漠地坐在那里，他还冲那个妖女笑，他在笑什么，她现在的样子有那么好笑吗？她恨的要死，她这么难过，他们凭什么那么开心。

朱七七起身，从宋离手上抢过长剑向彩月奔去，剑光闪闪带着萧瑟之意，她要杀了这个抢了沈大哥的女人，夺了乐封的坏人，害了她二爹的妖女，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这是朱七七这辈子最勇猛的一次，屋内屋外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柄剑最终没有刺中彩月，在她手中剑即将刺到彩月身上时，有一柄剑快她一步，势如破竹般飞向她，刺穿了她的胸背，携带着她落回廊檐，将她死死定在身后廊柱上，同那日的柴玉关般。

漫长的寂静后，朱七七终于感觉到疼，好疼，这是她第三次这么疼了，此时此刻，这疼有过之无不及，这一剑是她的沈大哥给她的，那个曾经护着她，陪着她玩闹的沈大哥。她呕出一口血，挣扎着看向他，他依然安静坐在那里，手上还握着剑鞘，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淡漠，看她像看一件死物，这一刻她彻底明白过来，他不再是她的沈大哥了。

朱七七突然好想自己的两位爹爹，她觉得自己很冷，冷到心里去，她想回家，外面的世界太残酷，太无情，她想回家，好想好想，她呢喃着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结束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小泥巴和百灵抢到朱七七身边，“药，药，王怜花，你快来看看七七……”百灵焦急叫嚷着，不敢动她，也不敢拔剑。小泥巴脸色苍白得同白衣男子一般，她没想到小姐会去杀彩月姑娘，更没想到沈公子如此绝情。“小姐？小姐？你不能睡，小姐？”

宋离手指如电，在她胸口几处大穴点下，止住奔涌而出的血，稳稳握紧剑柄，将人从廊柱上拔出，平放在地上，百灵拿着帕子紧紧按住朱七七胸口伤口。

王怜花叹了口气，在朱七七身边蹲下，仔细查看伤口，“还好，避开了几分，没有伤到心脉，性命暂时无忧。”从怀里找出几个药瓶，先喂了颗续命丹，又将止血药粉和成膏，“先把伤口缝起来，厚厚敷在伤口处。”说罢拉着熊猫儿转向一旁。

百灵接过药膏，从包里寻到针和鱼肠线，小泥巴解开朱七七衣衫，两人细细将前后伤口缝合好，再敷上药膏，看着伤口不再渗血，才找了纱布卷将伤口包严实。一同忙碌完，看着朱七七恢复了些气色的脸，冷三看着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怒道：“岳儿，她是七七，你怎么忍心……”

白衣男子一直安静看着他们动作，此时被冷三责怪，动了动身子坐的更舒服些，“冷三爷，我从未说过自己是沈浪，也不是什么岳儿，”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想陪着你们演什么故友重逢的戏码。”语气带着疲惫。

“沈浪，你怎么能这样？”熊猫儿如今是真看不懂了，沈浪为什么总要将他们拒之千里，“你忘记了过往，可你还是你，你怎么能否认自己过去，否定你这个人。”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沈浪。”白衣男子再次重复道，“你们一定要我有个名字，我可以是树是花是草，也可以是云是雨是风，唯独不会是你们的沈浪。”

白飞飞一直看着他，他从头到尾不曾变过神色，就那么淡淡的看着朱七七落泪，看着她跪下，看着她拔出那把剑，然后，他身后的剑飞了出去，那么决绝，那么无情，又快又狠刺入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身上。

她痛苦挣扎，她奄奄一息，她生死一线，他依旧不改其色，连眸光都不曾闪过半分，她终于确定，他真的不记得他们，也真的忘记了一切过往，她真的能挽回他吗？她无声垂泪，她很心疼，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换了副心肠，还将自己的过往尽数抛却。

他经历了什么，在座有眼之人都看得出来，曾经漆黑的发丝变成泛着幽光的银发，那是常年泡在毒与蛊里染成的颜色，曾经健康温暖的皮肤如今惨白冰凉，那是久病缠身、病入膏肓之人的病态，当年意气风发的大侠，如今不过是个同阎王抢时间的死人。

白衣男子说完这话，眸中猛然泄出一丝痛苦，他紧紧咬住嘴唇，稳住身形，轻轻抚摸过彩月发顶，安抚着被刚才那幕惊吓到的小姑娘，“别怕！等我醒来！”说完脚下几个起伏，复又飘到黑水塘中，瞬息间，整个人再次被冰霜覆盖。

“先生？”彩月惊慌着飞到他身边，焦急覆到他冰霜覆盖的胸口听了听，脸色煞白，忙奔回小屋，拿起白飞飞送她那几样药草，着急忙慌叮嘱道：“别碰他。”说完从众人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