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殇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余孽不绝

未能将甘飞扬余孽彻底铲除，无论是姜太后抑或德王，心里都十分不得劲儿。

尤其是姜太后，既未能将甘后一脚踩死，又未能施压于国主令他下明旨将甘飞扬盖棺定论，尤其是，现如今纵她想着人将废后自冷宫中提溜出来好生羞辱折磨一番，竟也不能。冷宫被严密看守，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放松，莫说是个人，就是个耗子，只怕也难以钻进去。

气得姜太后砸烂了一屋子的瓷器，深恨当初下手晚了，竟叫陈昂抢了先。

形势如此，姜太后真有心干脆与陈昂撕破脸——她心知，现下冷宫作为不过是为了防人，而要防的，便是对废后不利的人。

倒是德王遣了心腹秘密送信入宫，劝她不要再于废后身上浪费心思了。一介妇人，幽禁冷宫之中，剩余的不过是凄凉度日，纵活着，却也与死无甚区别。况且，眼见大事将成，待自己登基后，若太后依然心里有气，只需一道口谕，那废后该怎么死还不是全凭太后的心意？倒是如今，只怕陈昂心里有了猜疑，未免生事，太后自当多与他亲近几分，就算不能打消他心中疑虑，起码也要做个母慈子孝的样子出来，将来才不会为人说嘴。

姜太后将儿子的信前后连看了三遍，末了，方蹙眉长叹道：“这孩子，想得就是细致。其实，何必这么小心呢？哀家就不信了，他还能翻腾出什么花样来？哼，打小就是个窝囊样子，若非占了嫡长的名分，他能立为太子？他哪点儿强过威儿？哼，半分都不如！”

珠帘外的德王心腹伏身跪地，耳中听着这一连串抱怨，却是一个大气都不敢出，倒是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国主宽厚，在民间的名声倒是比殿下好过不少。若非如此，殿下哪里用得着这般缜密算计？太后娘娘倒底只是一短视妇人，怎晓其中厉害？”

京城里，风波迭起，如大潮卷浪，声势虽响，却并未倾天覆地。

而在千里之外，德王却以蚕食蚁噬的方式，一点点一点点，将边关戍防纳入手中，虽悄无声息，却血腥残酷。

一夕之间，甘家军天翻地覆。

在德王的暗中布置下，甘飞扬父子的得力亲信，均以各种借口被诓出大营。有的，是去救援；有的，是去设伏。而当这些自以为领受武勇侯军令的边将们纷纷策马奔出后，他们便再无一位能返回大营。

留守的官兵越来越少，难免引起细心人的关注。依着武勇侯的行事风格，很少会在本营中做出这类安排，否则，万一有敌偷袭，岂非变作砧板上的鱼肉？

只是，这疑问才将将一出口，便被重重呵斥，“军机大事，岂是尔等所能知晓？混账！”

阴恻恻地盯着那心怀疑虑的小将退出帐篷后，罗翩使了眼色给身后亲卫。亲卫心领神会，略一点头，摸了一把腰间佩刀，便尾随那小将而去。

“他是谁手下的？”罗翩沉声问道。

另一亲卫抱拳答应，“禀将军，席幕天原是大将军。。。。。。呃。。。。。。甘逆的侍卫，后来调去南军，做了几年的千夫长，半年前才又调回甘家军，现在。。。。。。那个。。。。。。在您麾下任千夫长。。。。。”

罗翩一怔，随即恼羞成怒道：“这混账，在本将麾下已有半年，竟隐匿至此，可见其心可诛。你说，他会不会是。。。。。。派来的眼线？”

亲卫心知罗翩说此话，不过是为了给杀掉席幕天找个借口，心中一凛，赶紧回应：“将军所言正是。”

罗翩冷冷一笑，眼中阴森如魅。

罗翩虽是甘飞扬麾下副将，却一直对其心怀不满。

他自视甚高，心机过人，素爱搞些阴谋诡计，出手又狠辣，曾有杀良冒功之举。后为人检举，被革职监禁，坐了三年的牢。直至国主陈昂登基，大赦天下，他方脱离囹圄。

后来，他以举家之资本，行贿朝中大臣，辗转调入甘飞扬麾下。甘飞扬虽觉着他人品有瑕，但腹中确有真材实料，况且彼时罗翩跪在他面前深表要痛改前非，思量之下，便接纳了他。

起先，罗翩的确表现出众，不然，也不能再短短三年时间里升为副将。然，之后，他便故态复萌，打骂兵卒，甚至劫掠百姓。苦主哭告上门，气得甘飞扬险没剁了他。若非交好的几个将军为他说情，只怕他早就滚出甘家军了。

甘飞扬虽放过了他，却也就此暂停了他的升迁之路。此后数年里，罗翩便再未有半步调升，始终在从五品的副将之职上打转转。

由此，罗翩就恨上了甘飞扬，深觉着是此人嫉恨自己的才华，故意找借口阻了自己的青云路，只是面上却依旧恭敬，将内心怨恨掩藏得一丝不显。

德王久在甘家军中，刻意结交之下，自然探听到了其中隐情，计较之后，便设法将罗翩纳入麾下。

罗翩深知，只要国主还有一日看重武勇侯，自己就难有翻身的机会。他早想着要换个大腿抱，而德王的招纳，正切其心意，甚至不消德王劝说，他自己便主动表明了心迹。

攀上了德王这条大粗腿，罗翩很是得意。他一向眼高过顶，自诩智谋不逊诸葛孔明，只恨老天没给他一个能识其才的伯乐罢了！他做了几件令德王满意的事后，便被视为心腹。而当获悉德王有心问鼎龙椅的打算后，惊愕之余，更是惊喜。

罗翩将此视为自己能否翻身的大契机，深知若得德王看重，将来这从龙之功必然酬谢不低。于是，他便与德王及其心腹，定下这绝户毒计，要将武勇侯父子以及一干得力亲信，悉数抹杀，将甘家军更名换姓，变作德王手中的一柄利剑。

武勇侯亲率甘家军数十年，根基深厚，可不是只杀几个要紧人物就能收服的。德王深谙此理，便将十二万分的心思放在如何收服甘家军身上，而于千里之外的京城，便由亲卫往来送信，遥控姜太后搅乱朝局。

按照德王计划，当夜伏龙坡设伏后，甘飞扬父子及其亲信，必然悉数被诛。而留驻大营的将官中，以罗翩职衔最高。只要他能稳住局面，不令生乱，待德王返回后，就能抽出手来重新整顿军营。

然，不得不说，德王真是高估了罗翩。尽管罗翩已是尽力去封堵消息，却依旧被人觉出异样。直至他久候前去灭口的亲卫不归，这才反应过来可能出了篓子。待他亲去抓人时，却扑了个了空。非但席幕天失踪了，连带着几个同营的小将以及麾下数百人都不见了。

这几百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了，竟就如鬼魅般消无声息地失去了踪迹，委实令罗翩大为恼火。他连鞭数人，打得看守营门的兵卒死去活来，却问不出丝毫有用的线索。这几百人是何时不见的，都无一个说得上来。

罗翩想想德王，再想想前日自己拍着胸脯立下的军令状，心下一哆嗦，生怕因此而招了德王厌弃，便打算悄然掩过此事。好在方才抓人时，只有自己的几个亲信晓得，并未大张旗鼓。于是，他望了亲卫一眼，冲着那几个被鞭昏过去的兵卒一呶嘴，随即大步迈出帐篷。

帐帘放下，身后传来轻微声响，是最熟悉不过的刀刃入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