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韩瞳“高抬贵手”,老天也帮了他一把,这才促成了沈越出手医治。
神医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沈越带着俩临时收的老助手,在密闭清洁后的房间里忙活了半日,总算将吴朔的命救回来了。
事后,胡郎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地啧舌道:“哎呦喂,竟想不到吴校尉的脑袋瓜子里烂成那样儿!真真是腐肉臭血呐!那气味,啧啧,熏得我好悬没吐出来!亏得有沈先生,倘换做旁人,只怕当场就得给吓傻了!”
最初,他还有些拉不下脸,觉着自己年岁一大把,追着这么个年轻后生求教,多少有些难为情。
所幸许师兄脸皮厚,他也就勉为其难地腆着老脸在一旁蹭一蹭。
嗨——果然还是老话在理,脸皮厚,吃饱饭呐!
吴朔在庆云堂后院里待了大半个月。
豹奴衣不解带地精心伺候着,偶尔小陈哥也搭把手。
自然,小陈哥明确表示,他压根儿没有原谅豹奴的意思,只不过是委实看不下去豹奴那蠢笨样子,生怕自家公子爷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性命,又被豹奴给折腾没了。
豹奴表示一百个不服气。
为了表明自己是夫人精心挑选亲手调教出来的最佳小厮,豹奴展示了一手如何给卧床不起的主人换贴身衣物,当即被小陈哥嘲笑地头都抬起来,恼羞成怒地都快哭了。
小陈哥鼻孔喷气地嘲讽道:“亏得你家大人是个硬汉,任由你这般折腾也不吭声,真真造孽哟!”他也不知打哪儿学来的乡下老太太的腔调,一手拍着大腿,一手对着虚空指指点点,“连个伺候人都不会,你真是吃闲饭哦!”
“你家大人伤的是头,不是腰,不是腿,不是屁股!”
“你家大人是养伤,不是坐月子,更不是老母鸡抱窝!”
“天呐!你家大人嫌热,将腿上的被子踢了,你又任由你家大人这么任性?你知不知道?这般不分缘由的放纵,就是在害人。他若是因为脚底受凉,寒气入了经脉,影响到头部伤势的恢复,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甭看小陈哥在廿三面前每次吵架都铩羽而归,可面对豹奴这斗嘴弱鸡,简直能甩出八条街去!
豹奴气得泪花在眼眶中直转悠,便一个字儿都不敢反驳。
一来,人家是沈神医的药童,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救命恩人的面子,他也不能说什么。
再者,小陈哥这些话听着刻薄了些,可没一句话是瞎咧咧的,悉是有的而发——豹奴当然会伺候人,可眼下吴校尉是伤病之身,有些地方就要特别注意,不可以平常情况视之。
豹奴真心委屈地要命——当日夫人调教他,只说要细心贴心精心,可也没说过要做一个好小厮还要懂经脉气血啊!
小陈哥“指点”过了豹奴,又跑去沈越面前显摆,将豹奴贬得一无是处,末了,还心怀鬼胎地贼忒兮兮道:“公子爷,您说说,若是遇上这等不省心的小厮,日子可怎么过呀?”
沈越忍着笑,装作听不懂,只“唔”了一声。
见公子爷的反应不是自己预想的那般,小陈哥不死心,又道:“公子爷,您的日子过得好么?”
廿三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乐出声,招惹来小陈哥的大白眼,赶紧捂着嘴藏笑。
沈越唇角一勾,眉眼微绽,“我的日子过得不错,这可——”他顿了顿,低头正对上小陈哥充满期冀的小眼神,“全赖小陈你的功劳呀!”
小陈哥顿时眉开眼笑,嘴巴几要裂到耳根上,龇出两排小白牙来,还装作特谦虚的样子直摆手,“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公子爷您过奖了!”
“哈哈哈哈——”廿三终于笑喷了,连带着沈越也笑出声来。
小陈哥得了夸奖,心花怒放,“得得得”地又一阵小跑回去,继续给豹奴帮忙。
他一边帮着给吴朔擦身,一边还指点豹奴该注意什么。又叫他认穴推拿,说若是吴校尉睡眠不好筋骨酸痛等等,可以揉按哪些穴位。
豹奴可不是那等不晓事的人,便是先前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小人儿齐齐痛骂小陈哥,此刻,也换成了感激。
他一边凝神学习,一边时不时幽怨地瞟一眼小陈哥,那眼神之复杂,真是爱恨交加哟!
小陈哥嘴上刻薄,可到底是一片好心。
豹奴也是个聪明孩子,很快就猜出了小陈哥待他这副德行的缘由,便诚诚恳恳地向沈越道歉,说自己不该以“小人心肠度君子之腹”,希望沈先生“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口舌之过”。
沈越自是不会与他计较——明明计较这个的是小陈哥好不好?!不过,念在小陈哥一心维护他的份儿上,沈越也就受了。
果不其然,再见小陈哥时,豹奴便无端地觉着,小陈哥瞅向自己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小陈哥与豹奴总在一起,不几日,便自豹奴口中探听到了许多有关昭武军、吴校尉和韩大将军的事情。
于打探消息,小陈哥自来轻车熟路。
以往在随沈越外出时,他仗着年岁小,生得讨喜,嘴又挑,能将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哄得团团转,套个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对着豹奴,故技重施,居然同样有效。
他一边沾沾自喜,一边暗自感慨——瞅瞅,原本也算个机灵孩子,这在军中待了才几年,脑袋瓜子都变成实心的了,啧啧!
豹奴当然没他想得那么傻,只是人家对着救命恩人的药童,没想过还要生出提防之心来。再说,小陈哥问话颇有技巧,将豹奴对韩瞳的怨气悉数勾了上来。如此,一来二去的 ,可不就被小陈哥把话给套出来了么?
小陈哥前脚套了话,后脚就往沈越那里去打小报告。
很快,沈越就清楚了韩瞳与吴朔之间的矛盾。
于吴朔养伤之前,幕僚以韩大将军之名来探望过一次。
倒是吴朔的军中同僚,来来往往的,没间断过。这些同僚,军职有高有低,每次来,都不曾空着手。虽则礼物都不如幕僚带来的药材值钱,可心意上,却更胜一筹。
有位姓云的副将,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堵了沈越,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要他“务必对吴校尉尽心尽力,不然就——”云云。
沈越哭笑不得,板着脸道:“你就不怕我先应了你,转身就给吴校尉的药里下泻药?”
“你敢!”云副将急了,当即就要炸毛。
沈越冷笑道:“你敢威胁我,我又有什么不敢?且,吴校尉可是我医治好的,我要他好几分,他就能好几分。我要他缠绵病榻几个月,他就得乖乖地趟几个月。不信,那就试试?”
云副将立马变脸,臊眉耷眼道:“算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老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成不?老子不说那些话了,不过,你还是得对我兄弟尽心尽力,算我求你,成不?”
沈越真是要无语了——求人,你能有点诚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