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殇 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北疆之行（二十四）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廿三早出晚归，半夜里还得翻墙越瓦，委实忙碌得不行。

这期间，他与邱老六、袁掌柜数次会面，将各自收集到的信息汇总起来，又时不时地查漏补缺。

有了廿三的提点，邱老六与袁掌柜打探的方向明朗了不少。自此，他们不敢再小觑廿三——还是老话说得有理：包子有馅儿不在褶上！

面嫩小包子廿三忙得夜不归宿，害得马寡妇数次寻他都不成。

其实，马寡妇也不是非得给他送饭不可，怎奈闺女不依，非得要她娘给隔壁邱哥哥送吃食去，如若不然，她便以不肯喝药相威胁。

于是，马寡妇这等厉害人物，在闺女的胁迫下，也不得不从了。

只是，廿三委实难寻，十趟里能寻见一两次就算不错了。

廿三对马寡妇的“热情”惊讶不已。于他看来，便是道谢，送个一两次就可以了，哪能这么没完没了呢？这人情忒重，廿三有点吃不消啊！

况且，每每马寡妇来寻他，总要扯些有的没的。什么老家是哪儿呀？家里有几口人呀？爹娘身体可好？兄弟姐妹如何？学了些啥本事呀？平时有啥嗜好呀？将来有啥打算？

哎呦喂，送一趟吃食，马寡妇能就着这些话头闲扯出八十里外去，将廿三烦得够呛！

廿三纳闷道：不过是吃你家几口饭，至于么？我爹娘家人与你何干？他们又不吃你家的饭？

面对马寡妇的追根究底，廿三避重就轻，只拣简单的应付几句。

爹娘？都死了。

家人？就堂叔一个，在昭武军中做老兵油子，穷得叮当响。

将来打算？没有。

于廿三的回应，马寡妇不是不失望。她精明了半辈子，什么人的脸色没见过，怎会看不出来廿三的敷衍。

可是，不问不行啊！事关闺女的一辈子幸福呢！

好罢！马寡妇对于要不要做廿三的丈母娘这件事，其实也是头痛得厉害！

老实说，对于隔壁这小子，马寡妇还是有几分好感。勤快，吃苦耐劳，节俭，会过日子（隔三差五地就从柴草行里揩点油），而顶顶重要的是，这小子有本事，会给骡子马接骨。

有这手艺，将来就饿不着！

当然，长相上是差了些。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若是个小白脸，只怕自家闺女还拿不住他。

只是，依着这小子的说法，一大家子人只剩下叔侄两个。叔叔是个老兵油子，无妻无儿，将来保准儿是个性情古怪的孤拐老头子。这么一来，非但邱小三不好入赘，只怕将来还得给那堂叔养老。

这不是给丫儿找麻烦么！

马寡妇打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恨不能将廿三的前后八百辈子都摸得一清二楚，便是身上哪里有个黑痣都要探个究竟。

未来丈母娘看未来女婿，挑剔时挑剔得要命，哪儿看哪儿不好；可再瞅瞅其他人，又觉得这未来女婿还是能入眼的。

只是这未来女婿委实够呆，竟不曾觉察出隔壁一老一少的用心，只觉得马寡妇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有点那个啥——虎视眈眈呐！

可怜廿三自诩能文能武，见多识广，却是生平头一遭被人当女婿挑眼。

他哪有这个经验呀？

真是人在家中坐，桃花隔壁来——谁能想到马丫儿那才十二三的黄毛丫头，居然对自己春心大动哩？

廿三自是未觉隔壁的烂桃花开到了自家脑门上，只是对马寡妇时不时的堵门行为颇为头痛。

好几次被堵在门口，听马寡妇扯着他巴拉巴拉问这问那，他都烦躁地想要怼马寡妇一句：您家的饭菜也就那样，又不是龙肝凤髓天下至味，我不稀罕吃！您别送了成么？

他嘴里含着这句话，咽了又吐，吐了又咽，几次下来终是忍住没喷出来。毕竟，他还租着人家的房子住呢！

只是，打这以后，他更是小心，出门入户时必得三探头方敢现身，见着马寡妇不绕道三里不敢走呀！

而关于羊肉价格、盐价，以及马匹的调查，也渐渐有了几分眉目。

如今，集合诸人打探来的信息，经廿三细致整理，并多番推测——

盐价偏低，其缘由很可能是在于昭武军买卖私盐。官盐价高，私盐价低，除却盐税的原因，还在于盐务方面支出甚大，运费、损耗，以及各级盐官的层层盘剥，都导致官盐价格居高不下。而私盐呢？不交税，不上供，只凭着盐贩子的手段就能纵横南北，其价格自然低廉得很。由于私盐与官盐之间天然的利益冲突，自来官府都对私盐采取严打政策，而如云州城这般，衙门对如此低的盐价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委实稀奇得很。

这说明，私盐在云州城能畅通无阻，得到了官府的默认。那么，试问谁又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公开卖私盐呢？只怕知府大人他亲爹都没这个肥胆儿罢？

除了昭武军！

只有昭武军——防卫函阳关，守护云州城的昭武军，才有这个底气！

那么，昭武军如此公开贩卖私盐，仅仅是图利？仅仅是胆儿肥？

这其中，谁在主导？韩瞳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是不是最大的私盐贩子？抑或，他仅仅是分钱的人？

羊肉有价无市，其中必有昭武军的手段。从去年秋冬榷场开始，昭武军便实施截留手段，将北疆蛮族送来买卖的羊肉拦截，仅有很少一部分被行商购得。而到了今年开春，昭武军又采用同样的手段，在蛮族卖羊的路上就截下来，悉数收购。或许是畏惧昭武军以武力相迫，又或许卖羊的价格并不曾压低，总之，蛮族人半途上卖了羊，噤口不言，以致竟无人晓得蛮族人的羊去了哪里。

那么，昭武军大肆收购羊肉所为何来？

而除了定期放出少量羊肉供昭武军军卒食用，其余的只见进，不见出，到底去了哪里？

云州城里共有八家骡马行被征用了骡子马，拢共有一百三十二匹。这个数目，不是小数。昭武军与这八家骡马行私下有协定，所给的补偿金，是按照当前市价来算，并无恶意压价。如此，尽管骡马行抱怨声连连，却不曾有人去衙门口敲响大鼓，状告昭武军强买强卖。

而除了邱老六所在的营部，昭武军在北疆五州的其它驻地，也传出战马出事的消息。或遭疫病而死，或因老弱之故成批淘汰，总之，原因诸多，结果便只有一个——昭武军的战马减损甚多，不够用，需要兵部支援。

兵部会拨银子给昭武军买战马么？

依着廿三对皇甫晟的了解，十有**是不大可能的——有这银子，他宁可给魏淑妃修花园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