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离开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群废物?”
眼前的少年猩红的双眼勾带着泪珠,咬牙切齿得愤怒着,紧紧抓着叶晚绾的肩膀。
叶晚绾被吓得愣了一下,干笑着两声,展露出亲近的微笑安慰道,
“我...我没有要离开你啊,你那么风姿绰约,俊逸无双,我怎么忍心离开你呢,嘿嘿……”
祁佑安听到这一番话瞬间瘪住了嘴,换得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泪水淌淌而下,委屈巴巴得说,
“可是...可是你竟然要嫁给那个废物,你不要我了!”
说着又激奋起来,眼眸中含屈抱冤,又怒不可遏,仿若即将爆发的火山。
叶晚绾也实在是不忍心再欺瞒于他,“我告诉你实话吧,这其实都是计谋,都是假的,假的。”
“计谋?”
祁佑安冷笑道,嘴角勾出讽刺的意味。
“明天与他洞房也是计谋?”
祁佑安全然不信这只言片语,叶晚绾想再解释,刚要开口便感觉眼前模糊,天地颠倒,晕厥在地。
祁佑安连忙把少女接在怀里,用手指抚摸着这让他神魂颠倒的脸颊。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我们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等叶晚绾再醒来时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没什么力气,强撑了半响才勉为其难站起来行走。
她拍了拍千斤重的脑袋,努力睁大双眸打量着周身环境。
这是个……婚房!?
屋内的陈设让少女瞬间清醒,醍醐灌顶。
屋内红烛摇曳,光影绰绰,墙上挂着的红绸帐幔,绣金描银。其弥漫着龙涎香的馥郁芬芳,交织着淡淡的脂粉气息,处处皆昭显这良辰嘉景、花好月圆。
叶晚绾踉踉跄跄得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霞披金绣的装扮。
用后脚跟想也知道一定是祁佑安的手笔,她气得跌在床上发狠的锤了两下。
我只是想一生安宁顺遂便好,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十年前——
十二皇子祁佑安联合朝臣,暗中勾结,养精蓄锐私养了大披军队。
沉沉夜色之际,祁佑安起兵造反,谋害太子,弑杀父皇。
宫墙之内,金戈交鸣。刀光剑影交错闪烁,鲜血染尽了整个皇城。
这皇子踩着尸体,伴着亲人的亡魂登上皇位,他丝毫未觉于心有愧,惶恐不安,取而代之的只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冷漠。
祁佑安的嘴角略微勾起,似乎在嘲讽地上那群无用的死人。
不顾世人如何唾骂自己,如今自己便是一国之主,旁人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弹指间便可让众人灰飞烟灭。
作为登基新帝,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铲除一切前朝的余孽,首当其冲的便是前朝旧臣。
果然首辅不出几日便因叛逆不敬的罪名被下令满门抄斩。
官兵如乌云般迅速围拢府邸,朱红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木屑飞溅,官兵鱼贯而入,齐声高喊着“奉旨抄家!满门抄斩!”。
刹时宅院内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妇孺们惊恐地抱作一团,泪水横飞;老仆们瘫倒在地,绝望地颤抖。刀光剑影间鲜血染尽了整个宅院。
叶晚绾看着眼前如炼狱般的场景,心中有着恐惧,不甘,愤怒。
什么叛逆不敬,都是狗屁借口,一切不过是这狗皇帝想要铲除异已的借口罢了。
可那又能如何,只要皇座上的人轻弹一句便要她满门性命,她只能等待冰冷的剑刃刺进她的胸膛。
叶晚绾想逃跑逃不掉,想反抗反不了。只能听之任之取了她的性命。
随着寒光一闪,利刃刺穿了她的胸膛。
叶晚绾像落叶般坠落在血迹淋淋的石板上,与满院的尸体作陪。
刹那间,墨云仿若怒兽翻腾,俄而惊雷乍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转瞬便成倾盆之势,仿若这暴雨要将这世间的污浊尽数涤荡。
雨水洗涤着地上被污染的尸体,似乎在替他们诉说着冤屈。
叶晚绾嘴唇微张,似还有未尽之言被永远封在了喉间。双眼大睁着,瞳仁浑浊而黯淡,却又像是被某种强烈的不甘和怨愤撑开,死死盯着铅灰色的天空。
雨滴不断砸落在她的眼球上,可那双眼却依旧不肯闭上,仿佛要把心中的冤屈和遗憾永远地留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间。
我的人生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人生未半,先亡剑下。
但有英志,来世再报。
——
混沌之间,叶晚绾感觉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眼皮有千斤重,良久方挣脱束缚。
缓缓睁开双眸,眼神起初迷茫而混沌,似是迷失在浓雾之中,空洞地望着上方的床帏。
这是在哪?天界……还是地下?
待她彻底睁开双眼,意识回炉之际,缓缓起身时入眼便看到卧榻之处的床柱上精雕细琢着栩栩如生的花卉和瑞兽图案。
一侧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窗边的瓷盆中栽着几株兰花,淡雅的花朵散发着阵阵幽香。
这不是……我的闺房吗?
叶晚绾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景置,心中似有万马奔腾,脑中思绪煮成了一锅烂浆糊。
难道我没有死?
正在其怔住之时,一人推门而入,见着自家小姐迷糊的坐在床榻上,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小跑到床边蹲下,满目欣喜的看着叶晚绾。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这几天一直昏迷不醒,让云婷提心吊胆的。”
叶晚绾见着眼前之人震惊不已,伸出手犹豫着戳了戳云婷的面庞,指尖上的柔软另她惊慌得撤回手。
“小…小姐,你怎么了?”
“云婷你也没有死!”叶晚绾亮起双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底有藏不住的欣喜。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奴婢好好的怎么会死啊。”小姐奇怪的举动和话语让她有点惊恐了。
“我们……不是被抄家了吗?”
“哎呀小姐,您是不是烧糊涂了,怎的一觉醒来就说如此晦气的话,快拍拍嘴去晦气。”
“啊?”
叶晚绾紧蹙着眉,轻歪着头,澄澈的眼眸里尽是不解。
据说人在死前脑中会回放以前经历的所有事,也就是回光返照。
但是回光返照竟然这么真实吗?
“老爷夫人知道小姐醒了一定很高兴,我现在就向他们禀报喜讯。”
说着云婷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出房门,留床上一人独自凌乱。
难道这狗皇帝收回了抄家的罪名?可是……父亲母亲不也早被……
叶晚绾不愿再回想那令人心悸的场景。
她走下床榻,来到银镜前,竟看到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自己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寝衣,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双眸恰似两汪清泉,顾盼间灵动有神,显得格外乖巧。
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轻扇的翅膀,琼鼻小巧而挺直,一张小嘴不点而朱。
我怎的是自己儿时模样?
叶晚绾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震惊的触摸着自己的面庞。
又低下头看着这双稚嫩的双手。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她被吓得跌倒在地,脑中思绪如同缠绕的毛线,理不清,剪还乱。
正在叶晚绾困顿之际,又有人推门而进。来人正是首辅和首辅夫人。
“哎呦我的儿啊,大病初愈怎可随意走动呢,快回榻上躺着。”
叶晚绾闻声回头,看着眼前慈祥可亲的父母,仿佛一切灾难都不曾发生。
回想起父母被官兵残忍杀害,鲜血四溅的场景,与面前阳光普照下温暖如厮的身影重叠。
像梦一样。
叶晚绾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得了,泪水在眼眶瞬间积聚,模糊了她的视线,眼中的世界变得朦胧不清。
内心的不安恐惧在这一刻如河堤般崩塌。
叶晚绾跑着钻进母亲的怀里,她搂着母亲的腰埋头痛哭。
双肩微微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脸颊滑落,哭声像是受伤小兽的哀鸣,揪人心肺。
“哎呦我的乖绾绾,你是怎么了?可是看到什么小虫被吓坏了?”
母亲蹲下来温柔的抚去孩子的泪珠,眼里尽是舐犊之情。
叶晚绾此时哽咽的不能自己,顾不得回话只是一味掩面哭泣,泪水津湿了母亲的衣裙。
母亲宠溺的抚摸着孩儿的头颅,轻声温柔的说:“有母亲在什么都不用怕,绾绾不要哭了好不好。”
谁知听了这话叶晚绾愈发号啕大哭,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可爱极了。
过了良久方冷静下来,抽噎着停了哭泣。
“好啦绾绾,大病初愈不可胡闹,快回床榻休养。”头上传来一阵沉稳粗矿的声音正是首辅。
父亲虽然平时总是板着脸,但是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的。
叶晚绾听话的回到床榻上,父母在身旁陪伴了片刻后便离开了。
叶晚绾不舍得看着父母离去的身影,她真的希望这一切都不是假的,好希望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临走推门之际叶晚绾听到父亲说着什么春日宴。
春日宴!
春日宴乃是初春时节皇家举行的贵家合和之宴。
正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均被邀请入宫,可谓是除去除夕夜宴外最为大型的宫宴了。
叶晚绾内心思忖万千,等父母走后便坐起来,叫了云婷进来问话:
“今是何年号?”
云婷听了不解的看着叶晚绾,“小姐莫不是真的烧了几天烧糊涂了,怎得连年号也不知了?”
看着侍女一脸担忧的样子,叶晚绾顺着话拍了拍脑门,皱着眉头,“是啊,脑袋好疼……”
“今是承明14年啊。”
承明14年!叶晚绾心中一惊,算着日子如今自己才八岁有余,活脱脱是一个孩童。
难道自己就是话本子里复仇重生,荣耀归来之人,看如今这境况自己也不得不信了。
那也太酷了吧!
抄家是在自己20岁生辰之后,算着日子还有12年的光阴。
既然上天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定要已一己之力,逆天改命,保护家人。
看着小姐突然狠厉的目光,漆黑幽深,云婷不禁一颤,颤颤巍巍的说道:“小姐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啊。”
叶晚绾回过神来,认为自己重生的事定不能让他人知晓,恐怕知道之后只会认为自己烧成了傻子。
转而换了一副纯真面孔,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笑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我……没事啊。我只是从大病初愈,开心……开心……”
“大病初愈?”云婷噗嗤一笑,“小姐何时学会这么文绉绉的词了,莫不是在病梦中得了位教书先生的指点?”
“云婷你竟然敢嘲笑我。”
说着叶晚绾跳下床榻便追着云婷,此时她忘了自己身高才五尺有余,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姐我错了。”
云婷嬉笑着陪着自家小姐玩闹。阳光透过窗棂散成缕缕搭在这主仆二人身上,温馨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