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的秋天已经渐冷,阮枝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回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冲动。
她甚至连行囊都没带走,演完最后一场就从挪威飞回京北。
最后一次音乐场,阮枝知道了那个爱说大话的商人的名字——波尔切特。
他是爱尔兰人,倒不像《肖生克的救赎》里的瑞德一样,因为爱尔兰,所以叫Red。
他是真的有一头红发。
他和大厅里的一位中国姑娘正在交谈,女生长相攻击性很强,看到阮枝后,笑意加深,眨了眨那双美丽的狐狸眼。
女生笑着挥手离开,爱玛走过去笑着打趣波尔切特。
“你的新女朋友?”
波尔切特爽朗大笑,然后纠正爱玛。
“上帝,拜托让爱玛看清我的心吧。那个姑娘,似乎要和去年华尔街的新起之秀联姻了,你懂吧,那些超有钱的人的一些把戏。”
阮枝视线落在红裙女生的背影,没什么情绪的又挪开眼。
“Rwan,你也是中国的,你应该听说过吧。”
他笑着看向阮枝,这个让很多人着迷的东方女艺术家。
阮枝转头离开。
“不清楚。”
只不过大拇指却不经意的,狠狠掐着食指指尖。
阮枝回家后,冲了一个热水澡。
她其实有些后悔回来。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一个常常说假话的人的随口一说,就不顾一切的回来。
这大概是她过去这么多年,最最不理智的一回。
水珠从头淋到尾,阮枝白皙的面孔上还不停的有水串留下,打湿了她的眉毛和睫毛。
她紧闭双眼,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日子白熬过来了。
“阮枝,你真够疯的。”
她喃喃自语,回来能怎么样。
国外的人普遍开放,她这种恋爱观十分正统的人,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和冲击中,有些不敢相信爱情。
江群见就算真的联姻了,和她还有关系吗?
哪怕,她尚存着私心,所以当年她都没说出“分手”两个字。
可是,有什么用呢。
阮枝吹干头发,整理好心绪就开始回信息。
A大的邀请信在年初就发过,但是那会儿她没抉择好。回国那天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联系了一遍,没想到对方还在等她。
“不需要面试吗?”
那头笑着说:“您的实力有目共睹,周五要开一个研讨会,您那天再来办理手续吧。”
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后,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阮枝看了一眼这个新家,还有些不太适应。
她和大多数人都一样,对于一个新的房子,总是会抱着满腔的热情。但是,其实也是靠温馨的布置来驱退一些时有时无的孤感。
她还得找个时间再回一趟英国,去把遗留在那里的东西通通带回来。
往年在英区,下午四点天就开始黑。
有时候从泰晤士河畔边抬眸看见曾经在书里的大本钟,夕阳落在西方建筑的尖尖上,也落在阮枝漂泊不定的心上。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被这些美好治愈着的。
也不可避免的,伦敦常年的阴天偶尔让她有些烦躁,撑不开的伞和随时被偷的手机都让她有些气急败坏。
那段一边抹眼泪一边跌跌撞撞成长的日子,终于落下了帷幕。
她将客厅灯关了,却瞥见餐桌上不太听话,悄悄溜出的几个烤板栗。
窗外的高楼依旧灯火通明,没拉窗帘,刚好可以照着冷清的房子。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剥了一个,全然不顾才刷的牙。
淡淡的甜味儿,冰凉的。
她在暗处,很轻的挑挑眉。
果然,有些东西放久了就会变味儿,这袋板栗比起很多年前那袋,难吃多了。
她没再吃,一切也归于寂静。
写字楼里仍然亮着灯。
最顶层的办公室视野很好,几乎耸入云端,低头便能看清京北的所有,包括贫穷和富有。
宽大,简约,有点冷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扣响,林特助将刚才会议的报表送来。
江群见才刚刚结束视频会议,此时正在翻阅文件。
“江总,这是时硕那边的报表。”
江群见示意他放在桌子上,想起什么,突然问:“这周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周五要参加A大那边的研讨会,校方之前请您过去旁听。”
江群见将名字签完后,起身拿去一旁的西装外套。
“嗯。”
他迈腿向外走去,笔挺的黑色西装让人看着精美又冷肃。进电梯时,江群见看了眼身后的林宇。
“周末的机票,取消了。”
林宇一愣,“老板,飞挪威那趟吗?”
江群见淡淡的看着飞速变动的数字,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
“好的。”
林宇跟在江群见后面,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前段时间还说要快的。
……
A大是全国名校,无论是教育资源还是硬性条件,都很拔尖。
阮枝四处走了许久,直到脚底板有些发痛,才在湖畔边找到一处歇息的地方。
她其实挺想多看看的。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江群见在这里读了两年的书。走过这里的每一条路,或许也曾在这个地方作者休息过。
等教务处的老师把一切都处理好后,带着阮枝去到例行会议的会议室。
她旁边是物理系的金牌女教授——程佳,看着才二十出头,实际上是已经快四十的人了。
“程老师怎么保养这么好的。”
阮枝有些震惊。
程佳笑着摆摆手:“害,不谈恋爱其实就能做到。”
说完又看了一眼阮枝。
“今天来的可是A大的金主,前段时间我们学校的科技楼,就是人家出钱翻修的。还是我们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呢。”
阮枝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校长旁边的位置。
这个世界上真是不缺有钱人。
她又垂下眸子,薄薄的眼皮白皙的可以看清淡淡的血管。低领黑毛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弧度十分优美。若隐若现的锁骨,藏匿在领口。像童话故事里的黑天鹅。
程佳又一次感概这个新招进来的同事,是个人间尤物。
会议是下午15:30开始,阮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五分钟。
她低垂着头,发丝掉落两根在侧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晃着。
会议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
阮枝低头看着乔盏发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愣在了原地。
“抱歉,路上堵车。”
男人略微性感的声音猝不及防的砸进耳朵里,像一块光泽的金属板。冷淡,又十分诱惑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噗通噗通加速跳个不停。
她打字的手彻底顿住,还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是再次见到阔别多年的、曾经深深思念的人的无措和悄悄庆幸。
阮枝极力平复自己的内心,不让心里的浓烈滚烫的情绪翻江倒海,喷涌直出。
江群见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定制的西装,整个人都带着压迫和雍贵,和记忆力那个少年,像又不像。
棱角分明了许多,那双桃花眼依旧惑人,不过却是冷淡又深不见底的,多看一眼就会陷进漩涡,窒息而死。
身上散发的,是无法忽视的荷尔蒙气息。
他视线淡淡的扫过会议室,没什么情绪的落座。
阮枝垂眼,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么多年不见,她当初又失信在先,怎么看,都是她做得不太好。
毕竟,也不是谁都需要听到那句“我是为了你”。
程佳凑过脑袋,悄声说:“这个江总,你们学院有个拉小提琴的女生一直在追。我听说,他家里,也给他安排了相亲。”
阮枝扯扯嘴皮,看上去十分平静:“是么?”
“诶,我记得他是桐城附中的学生,你不也是吗?你们认识吗?”
阮枝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装作不认识最好。
“听说过,不熟。”
突然感觉身上落了一道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会议室太安静的缘故,让她产生了错觉。
两人随意交谈了几句,便恢复了安静。
一整个会议开得十分无聊,无非就是讲讲多久多久的论坛会要在科技楼比拼,然后又衷心感谢了江总的大力支持,希望他到时候一定要来。
可能是她这些年搞艺术搞惯了,不免觉得现在坐在这里又无聊又浪费时间。她和这个研讨会也没什么关系,在场的好像只有她是个门外汉。
也不清楚,自己在这里是干嘛。
为了看看A大的学术氛围吗?
也幸亏江群见应了下来,提前结束了会议。不然她真的坐不住了。
会议结束后,她看了眼段彦珩的消息。
[D:老段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去吃个饭?]
[只:下周末吧。]
她收好东西准备离开,阮嘉奕又打来电话。
会议室只剩她一个人。
外面走廊已经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
她自嘲的勾唇,接通了电话。
“喂,哥。”
那头像个炸药似的,阮枝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哟呵,还知道我是你哥呢,回来这几天怎么不见和我说一声!”
女人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有两个活动,太忙了,下次保证不会了。”
“滚吧你,还想有下次。”
阮枝今天没穿高跟鞋,但是走了那么久的路,虽然休息了好久,现在也还是脚底板不舒服。
“绝无下次。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有何贵干?”
出了楼,阮枝看了眼外面的太阳,眯了眯眼,伸手虚挡了一下。
手刚好碰到免提键,阮嘉奕的声音开始外扩。
“爷爷这不是开始操心起你的事了吗,给你找了几个相亲对象。你赶紧回来看看,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吧。”
视线里突然出现修长的身影。
阮枝一愣。
电话里阮嘉奕还在“喂喂喂”的一通乱叫。
她随即反应过来,“江总。”
江群见高她一个多头,低头看了她一眼。
闻言挑眉,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
“你继续,我回去拿个东西。”
突如其来的对话打破了阮枝刚才才建立好的心理防线,她侧开身子让出路。
然后把免提键关了。
江群见或许听到了阮嘉奕那句话,但是他没什么表情,所以事实证明一切都不可能。
“不是,我没听错吧?江总?江群见?!咋的,你俩要旧情复燃了?”
阮枝没好气的回。
“复你妹。”
“那不就和你复燃吗?”
“……滚——,明天我再回去。”
她重新点进和乔盏的微信聊天界面。
上面她回复了一句:
[只:我见到江群见了。]
乔盏已经轮番轰炸了几十条信息,一大部分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表情包。
她挑着几条回了一下。
[只:没,他是投资方,我只是恰好过去听一下研讨会。]
乔盏又问。
[独木桥:你俩没有什么更多的接触了?!]
阮枝想了想刚才那样好像也不算。
[只:没有,现在也不熟。]
乔盏直接甩了一条语音。
“阮枝,我和你讲哦,别的不说,反正这几年我们高中那群人也很少聚在一起。江群见几乎不来,偶尔来都是和姚易明聊几句,然后喝酒,喝完酒就走人。你要说你俩不熟,我是第一个不会相信的。就你们俩,只要时机一到,绝逼又是天雷勾地火。”
阮枝闻言勾唇笑了笑,没当真。
乔盏又发了语音。
“明晚我约了傅思莹她们吃饭,你也必须来。咱就赌明晚江群见知道你来了以后,会不会来吃这个饭。”
她看乔盏这誓不罢休的样子,连连应声说好。
阮枝垂眸,脑海里又是江群见方才的样子。
她又一次意识到,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很多人。
其实江狗就是想知道枝枝单不单身,但是突然听见阮嘉奕的话,就又装了一下[坏笑]
要不怎么说他是BKing呢[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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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