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怎么回去的她不记得了,只知道关上门的时候那一声尖叫是真的。
少女抱着被子从床的左边滚到床的右边,就这样来回折腾两次,她才稍微清醒下来。
白皙的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点开聊天界面。
她思索了半晌,最后给江群见改了备注名:狸花猫。
少女心满意足的看着聊天界面,然后退出点进乔盏的聊天框。
[树枝:我有点激动。]
那头几乎是秒回。
[独木桥:哦?怎么说?]
[树枝:他给我表白了。]
[独木桥:哦。]
[独木桥:????什么!!!!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阮枝顿了顿。
[树枝: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乔盏看起来比她还兴奋。
[独木桥:江群见喜欢你的意思!!!!]
阮枝脸又烫了烫,然后回复了“是的。”
那头发了好多“啊啊啊啊啊啊”,然后消了声,她猜乔盏被她妈**评了,于是没再打扰。
直到过了二十分钟,那头开始短信轰炸。
[独木桥:吓死我了,我才叫了一声就被我**评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枝枝,我也好激动!!]
阮枝疑惑。
[独木桥:我和班长是你俩的头号粉丝,现在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了解乔盏在饭圈的疯狂程度,阮枝十分有先见的岔开话题。
然后平复了内心,开始刷题。
她睡前收到两条消息,阮枝点进去看了一眼。
[狸花猫:睡了没]
[树枝:正打算睡]
[狸花猫:行,明早一起吃个早点?]
[树枝:行吧,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狸花猫:谢谢阮枝同学赏脸,早点睡吧,晚安。]
[树枝:晚安。]
少女激动的在床上蹦了一下,实在觉得这一切太过魔幻。
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向文敏的信息。
[妈妈:周末有空吗,和你段叔叔吃个饭。]
[妈妈:还有他儿子,比你大两岁,今年大一。]
阮枝默了默,然后答应了。
她知道这些年文敏经常有人追,有钱的、长得帅的、有势的。
但是她都没同意,始终没有谈恋爱。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阮锺文离世这么多年,她该做的的确做了。
阮枝没办法要求别人一直像她一样,记得阮锺文的一切。甚至连她,都快迷糊了阮锺文最擅长的菜品是哪一道。
她其实挺希望文敏幸福的,阮枝相信,爸爸也是这样希望的。
就算文敏依旧不那么喜欢她,依旧不在意她,但是也没关系,她慢慢的已经接受了。
那些哭泣的夜晚,醒来的第二天都是自己独当一面。
阮枝反而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文敏接受。连阮锺文这样的都不行,那谁才可以呢?
……
……
周二,阮枝起床洗漱后便去到江群见说的小吃店。
清晨还带着一丝薄雾,江群见站在店门口看着手机。旁边的包子铺散发出滚滚白气,让他整个人都不甚清晰。
阮枝带着红围巾,小脸露出一半,眼睛眨呀眨的,扯着江群见的袖口往小吃店里进去,“你怎么来这么早?”
按理来说,阮枝家离这里更近一点。
江群见揉了揉眉骨,“今早起得早。”说完他看了一眼阮枝的红围巾,小姑娘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头顶的牌子,正在认真点餐。
像招财女童子。
江群见心情大好,觉得这姑娘真是喜庆,看到她所有的阴霾就一扫而空了。
他想起公园那次,她也是穿着红色,明艳动人。
他又想到什么,勾了勾唇。
阮枝坐在凳子上哈气,看着江群见的毛衣和普通外套,忍不住皱眉。
“江群见,你知道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少年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
阮枝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然后十分诚恳切认真的说:“又来了,迟早冻死你。”
江群见挑挑眉,觉得自己穿的也不少。
接着,阮枝将头凑过来,“老实交代,你穿秋裤了吗?”
少年绷着的脸露出一丝裂痕,有些僵硬,大概是没想到她连这个也问。
“阮枝。”
少女义正言辞的说:“干嘛,我这是为你好,冬天要到了,你连秋裤都不穿。”她顿了顿,“就算你那些裤子价值连城,也比不过一条几十的秋裤好吧。”
江群见选择沉默,没想到她还来劲了。说完跃跃欲试,想低头看一眼。
少年忍无可忍,将小笼包塞进阮枝叽叽喳喳的嘴里,然后才停止了这场闹剧。
两人并肩走进校门口,翟梓扬啃着手上的烧麦,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戳了戳旁边的姚易明。
“诶,那是两大神吗?”
姚易明一副了然的样子。
翟梓扬更莫名其妙了,“不是,他俩这都能碰到?”
“咱俩不也碰到了?”
……
直到放学,阮枝还是不死心。
“同桌,要不我陪你去买秋裤吧。”
江群见睨了她一眼,表情没了早上的生动,大手扣住阮枝毛茸茸的脑袋,懒得回应她。
阮枝意犹未尽的说,“唉,你早上那表情还挺可爱的。”
江群见脚步一顿,面部又出现了裂痕。
阮枝就这样逗了他一路,直到少年木着脸转身离开,她还没玩够。
于是拿出手机点进狸花猫。
[树枝:你这样追人是追不到的。]
江群见十分高傲的回复了她一个标点符号。
[狸花猫:。]
阮枝心想还挺惜字如金。
突然发现,昨晚江群见和她说过的话字就很多。往常也说,但字都很少。
所以,他也有点紧张,是吧?
阮枝心里暗暗想。
……
……
冬天如期降临,梧桐路的树叶已是颓败的迹象。
阮枝偶尔会和江群见吃早点,只不过谁也没打破这层屏障。
篮球赛在这周,A班抽签抽空,直接进入第二轮。
翟梓扬一边做着投篮姿势,一边自恋的说,“果然,好的都得压箱底。”
他晃晃悠悠走到后面,拉开椅子。
翟梓扬成绩还可以,但是因为物理成绩没考好,被分配到了阮枝后面。
其实他还挺高兴的,前面是年一年二,前前面是班长,乔盏姚易明都在附近。
这座位也没咋大改,翟梓扬觉得他还捡了一个便宜。心情好的一到下课就哼小曲,结果就被左右夹击吐槽了。
“你哼个蛋啊,这么难听。”
姚易明捂住翟梓扬的嘴,一脸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傅思莹点点头,“呕哑嘲哳难为听。”
翟梓扬没忍住,“操啊,你离我这么远还能听见。”
这一片只有中间两人稳如泰山。
因为阮枝在补觉,江群见做题更是无人敢惹。
少女换了一个姿势,显然是没睡熟。
江群见看了一眼玻璃窗,关上了窗户。乔盏和傅思雨挤眉弄眼一会儿,主动消了音,翟梓扬一脸莫名其妙。
指了指他们,问姚易明:“这一个二个怎么了都?”
姚易明白眼,看了一眼江群见,不急不徐的说:“别哼了,等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阮枝睡梦中听见玻璃窗关上的声音,她将头埋向里面,恰好对着江群见。
她感觉自己有点感冒。
可能是昨晚踢被子的缘故,今早起来嗓子就不舒服,现在还有些头昏。
阮枝喝了好几次热水,但是依旧无效。
她晕晕乎乎的看着胳膊压着的文言文试卷,困意又一次袭来。
江群见注意到她的病气,拧了拧眉。
下节课是体育课,阮枝还在游离状态,就听见江群见说话的声音。
“走,送你去医务室。”
少女下意识摇摇头,她不喜欢去。
江群见拧开阮枝的保温杯,将热水递了过去。
“阮枝,你生病了,得去看医生。”
她依旧摇头,她觉得自己额头好烫,好久没有这种滚烫的感觉。
她有些急,知道江群见是担心自己,但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不去。
“我不想去看医生。”
江群见叹了口气,现在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他和翟梓扬请过假。
江群见以为她不想去打针,缓了缓语气,“不打针,去开点药,开完我们就走,行么?。”
阮枝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最后松动了。
“好。”
走在过道上,她抿了抿唇。
“我们能快点回来吗?”
少年闻言脚步顿了顿,温声答应。阮枝对医生有些抵触,甚至是抗拒。
他觉得这不是打针可以影响到的。
医务室的医生测了体温,一看体温,烧到39.8了。
皱皱眉,“把她扶到床上去,这得打针了。”
阮枝动作一僵,“我不想打针,能开点药吗?”
医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平常的学生有个小毛病巴不得在这里躺个一天。
还是头次见到不想多呆一会儿的人。
她只当是为了学习,怕落下进程。挥挥手,“花不了你多少时间,打针好得快一点。”
阮枝垂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较劲什么。半晌,她沉默的坐到床上,闷闷的说“好”。
江群见拉住她,抿了抿唇。
“不想的话,我们就走。”
阮枝弯了弯唇,轻声说,“没事,我刚才就是不太舒服。”
少年垂着眼,视线落在阮枝冷白的手背上,蓝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他沉默着,拉过凳子坐在床边,陪着阮枝。
阮枝知道江群见只是希望自己早点好,不要受感冒的苦。
她都知道的,但是江群见不知道她为什么抵触,为什么抗拒。
她不想江群见为此而产生一些不太开心的想法,也不希望自己为了这些事情迟迟不肯挪动步子。
少女很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医生将针水倒挂好,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点滴下落的声音。
“江群见。”
少年看着阮枝苍白的面色,轻声说:“我在。”
阮枝勾唇笑了笑,“喂,你能不能不要抿着唇,可怜死了,难受的明明是我好吧。”
江群见默了默,没有听她的话,眉宇间始终缠着忧容。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你是不是不开心。”
阮枝愣了愣,微笑淡了下去,半晌,又扩大了一些。
她抬起空着的那双手,拇指和食指微微靠拢,眯了眯眼,“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吧。”
江群见抬眸看着她。
阮枝又咧嘴笑,觉得天花板的白炽灯有些刺眼,伸手挡在眼前。
她闷闷的说,“虽然有那么一点不开心,但是你能一直陪着我,我挺开心的。”少女声音轻快了一些,“所以,相较之下,我开心比不开心多一点吧。”
少年始终默着,半晌,才有些懊恼的说:“我应该在教室里放一点药的。”
这样,你就不用不开心了。
少女心里动容了片刻,才缓缓说:“我不是很喜欢打针,因为每次都是一个人。别人都有家长照顾,想吃东西有人喂,想上厕所有人帮忙。”
她顿了顿,“我都没有。所以我每次打针都得忍着,饿了要忍着,困了要忍着,想上厕所也要忍着。”
少女有些无奈:“这么一说还挺可怜。”
江群见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理由。但是他还是顺着说,“那你今天不用忍着,有什么事我帮你弄,不方便的我帮你叫医生。”
他难得说这么多字。
阮枝勾勾唇,“同桌,怎么办才好,感觉我都快离不开你了。”
少年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离不掉最好。”
阮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笑嘻嘻的。
江群见替她拉了拉被子,“困不困?”
他这么一说,阮枝倒是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困了。于是点点头。
他拍了拍阮枝的头顶,“安心睡吧,我看着呢。”
阮枝闭上眼睛,想起阮锺文离开那天。她还在和爷爷抱怨爸爸这两个星期都没有陪她吃过饭,老爷子和她一样批评了两句阮锺文的不是。
爷孙两人还在客厅看书,就仓促的接到医院的电话。
阮枝记不清那是星期几,只记得路上很堵车,最后爷爷拉着她的手小跑到医院。
大家都沉着脸,急诊室来来往往的病人数不清多少,病房里滴滴嘟嘟的响着号。
爸爸就躺在担架上,盖着一张白布。
老爷子颤着手掀开看了一眼,阮枝第一次在阮锺文俊朗的脸庞上看到这么多的青茬。
爷爷似乎是受不了打击,直直的倒了下去。阮枝在一阵尖叫和慌忙中拉着阮锺文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被爷爷握着。
文敏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会儿,她确确实实在文敏的脸庞上看到迷茫和怔愣。
她就这样没了爸爸。
他们都说爸爸是顶好的医生,可是为什么他连死都没有葬礼。
为什么他那台手术的家属,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就闭门不见。为什么医院连哀悼都没有。
他们所有人心有余悸的悲伤着,但是却在需要的时候闭口不言。只会在饭后感慨一句,人不能太拼,不然就会像阮锺文一样,两眼一闭就离开了。
昏重的脑袋似乎不太允许她想这么多,阮枝有些难过,为什么爸爸不来梦里看看她。
少女紧锁着眉头,滚烫的泪珠从侧面划过,灼烧着旧事,灼烧着江群见的指尖和心头。
少年将眼泪轻轻拂去。
半晌,将热水袋重新塞在阮枝的手腕下,又盖好阮枝的被子。
枝枝,为什么要流泪?
他轻叹一声,希望以后她不要再流眼泪。
晚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好奇过喜欢的人穿什么样的秋裤……我的好朋友曾经为了看对象的秋裤不择手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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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