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青绿的秋天,空气中夹着淡淡的焦味儿。
巷子口的水果店正散着昏黄的光晕,灯下的机器也在缓慢的推出刚焦好的板栗。
阮枝盯着看,湖水似的眸子在光晕中泛着涟漪,她正打算收回视线,身旁的小助理却疑惑道:
“阮姐,需要我帮你买吗?我看你盯着好半天了。”
她在呼唤中回了神,转头看着临时的小助理,笑笑,“不用,你先回去吧,这周没什么活动了。”她一顿,“工钱邹盈会转给你。”
小姑娘闻言笑嘻嘻的向阮枝摆手,顺手拦下路过的出租车。
上车时,她回首看着阮枝单薄的身影,脑海里想起阮枝温凉的气质以及平和的眸子,不禁感叹,艺术家就是不一样。
……
阮枝回到公寓后,将手上捧着的烤板栗放在餐桌上,又将小提琴放置在架台上,转身进了浴室。
她吹头发时,想起乔盏订了八点的桌子,说要带她尝尝京北这家火锅老字号。
毕竟她这么多年都四处漂泊,好不容易定居。
指针指向七点半,阮枝握上门把手,余光又瞥到倒在餐桌上的板栗。
烤板栗已经没有刚才的色泽了,或许是凉了。
动作一顿,她敛敛神情,没再去管。
乔盏在徐记汤锅等她,人到了以后便一直喋喋不休。
“我上次见你就觉得你瘦了,这才没过两天,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阮枝视线落在乔盏的左手上,想起好友前段时间激动的说自己被求婚了,而那时她却远在悉尼。
两人白皙的皮肤被店里泛黄的灯光带出一丝柔和,她弯唇笑着没有反驳略微扬眉,轻声说,“真打算和郑朔结婚了,不后悔?”
乔盏撩着棕色的头发,闪烁的大眼眨巴一会儿,粉嫩的唇微嘟,“才开始有点后悔,我想着应该让他多求几次,没想到我一次就答应了。”她想到什么,又露出一抹蜜色,“但是我和郑朔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阮枝杏仁一般的眼睛闻言微弯,眸光流转,“盏盏,真替你高兴。”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那么多年的波折中,依旧死死握住爱人的手。
乔盏没再拉着她说这些,落座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拍了自己的脑门,看着可没给少使劲,“我那天说你今年回来,我妈问你要不要回桐城和我家一起过年?”
阮枝烫着杯碗,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到时候看吧,这不还早嘛。”
“还有三个月多一点,忙起来一眨眼的事。你要是那几天没事,就和我一起回去。”
阮枝轻轻点头,没再多说。
乔盏又补充着 “你这些年怎么过年的?”
阮枝放下筷子,有些无奈,“那些地方,你一开火消防车就来了。”这话夸张,但也是常态。
乔盏叹气,“我就说嘛,难怪你瘦成这样,也不会回来,真把我当外人啊。”
“你怎么会是外人。”她不同意的摇摇头,但也没辩解自己不回来的事实。
阮枝其实不饿 ,凑合着吃了几口就慢慢的停下。徐记汤锅味道很好,顾客也很多。她们在廊边顺着落座,所以此时透着层层烟火气,倒觉得十分温馨。
这场景真是久违,让人舒服。
乔盏抿了口水,看着阮枝的样子,不禁想到这人从小美到大。
幽幽叹气,“枝枝,我妈一直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现在觉着,真没几个人人能配上你。”
她话音刚落下,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阮枝看出她的纠结,不禁打趣,“怎么了,跟我还这么见外。”
乔盏眨眨眼,“你这些年没有再开始新的感情,该不会真是因为...”她还未说完话,就听见后桌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
“阮枝?诶,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差了……”
抬眸对上中英混血的脸,阮枝才觉得这世界真挺小。
徐言章是她去那边的第二年,在爱丁堡偶然结识的街头画家,听说是叛逆,离家出走跑来英国的。
她挑眉,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挺巧,你还画画吗?”
徐言章摇摇头,浓密的眉毛微皱,不免叹气,“只当兴趣爱好,我还有事儿,下次聊奥。你们慢慢吃,回见啊!”
她笑着点头,轻声和乔盏说,“我那会儿有时候会去四处走走,有一次在爱丁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艳阳天,结果临时出门什么也没带,就坐了一个下午。”
阮枝想起那段时光,声音有些淡,“然后就遇到他,本来说好画完送给我,但是后面他说这幅画被人拿走了。”
乔盏看出阮枝神色的平淡,默了默,“枝枝,你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阮枝眼底闪着光,看不出什么不寻常,但她回忆那段时光时,声音总是低沉。
“盏盏,英国冬令时四点就天黑,但是夏令时时间很长很长。有时候,似乎每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孤感。”就不会显得我孤零零的,很落寞。
她喝了口水,没再多说,而是不露痕迹的转着话题。
直到二人分别时,乔盏终于没忍住,还是认真的看着阮枝,慢慢的说,
“枝枝,可能我开玩笑开惯了,所以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不正经。但是,我是真的很认真的觉得,”她话音一顿,似乎是找不到措辞。
半晌,在冷瑟的秋风中,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她听见乔盏说,
“你不要把悲伤,困在一个胡同里。”
……
徐言章见过阮枝后,就想起几年前被拿走的那张画。
他懒懒散散的倒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对面正在审批文件的人。
灰色调的公寓没什么人味儿,江群见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慵懒,英挺剑眉下狭长的桃花眼深邃不见底,略微泛白的薄唇才能看出这人状态不太好。
可惜混在这种暗色的环境中,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徐言章也不清楚他这表哥要那画干嘛,反正这人对他的事不感兴趣,直到那幅画被看见。但是依照江群见这些年的性子,他和阮枝绝对有猫腻。
想到这,徐言章动动身子,试探开口,“哥,你猜我见着谁了。”
回应他的是安静的空气。
显然人并不打算回应他无聊的话题。
徐言章还来劲了,那双淡色的眸子含着笑意,声音不远不近的传进江群见的耳朵。
“七年前你拿走那画记得吧,我今儿个又见着了……”
他没说完,江群见却突然一顿。
这句话像咒语,说完后,胸腔中缓缓升起一股涩意,不受控制,却像针扎一样难受。
把徐言章打发走,他还没回过神。眼前是京北的灯红酒绿,可这热闹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高大的背影像一副壁画,良久未动。
片刻,他再次坐回方才的位置,手里的文件却半天没翻动一页。
江群见无奈的勾唇,微微抬头仰向靠背。
歌里怎么说来着,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
……
阮枝其实睡的不大好,她这些年睡眠质量降低很多。
她想起在英国的那些日子,这些城市一年四季一般都是阴雨天,让人顿感冷寂,又感孤独。
有时候,梦里会想起桐城那段时光,但每次睁开眼,都是窗外永远不停的雨,还有空荡的公寓中阴冷的空气。
所以她干脆把这类梦称为“噩梦”,因为醒来就是落差。
歌词来自:
陈奕迅《爱情转移》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
当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转
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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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