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第21章 解毒

（上）

午时，沈琳琅走进朱雀巷内，发现沈府大门紧闭，官府还在门上贴了封条。见状她便转头去了医院，她记得自己在门诊室的抽屉里留了把备用钥匙。

等她来到医院，同事们纷纷一脸震惊，护士长听闻也赶忙跑过来。大家都围在她身边询问她失踪的事，但对沈府遭遇的变故却都闭口不提。

沈琳琅并未多做解释，而是礼貌性的回了一两个问题然后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后，便转身走进门诊室。没过多久，她找到钥匙，然后在人群的注视下离开了医院。

她来到沈府门前，将钥匙插进陈旧的铜锁里，并将它缓缓取下，然后她慢慢推开门。

此时的沈府好像成全变了样。

昔日庭院中郁郁葱葱的梧桐现在却如枯死了一般，残存着稀稀疏疏几片叶子。地上也满是落叶，风把它们吹进院子的各个角落，好似黄沙一般将这片土地掩埋。

或许真的是风用飘落下来枯黄的树叶作沙土，将整个沈府铺成了一座坟场。

台阶上、正厅内、水井旁，还残留着几分血迹，可见这接连几天的大雨都未能将这血痕洗刷干净。

沈琳琅继续往里走着，等到了父亲住的庭院门前她便停下了脚步。

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虽然她有几年未踏进过父亲的住处，但这里好像还是老样子。

西厢房前悬着儿时荡过得秋千、东门石板上还能看见歪歪扭扭的字画，以及庭院正中央，那棵木绣球树，依旧生机勃勃、枝繁叶茂。

母亲生前最是喜爱绣球花，不仅庭院里种着白色的木绣球，就连花圃里也满是绣球花。有红的、紫的、绿的，其中母亲唯独对蓝色最是钟爱。

现在的沈府一片死寂，而这里却好像是单独分割出来的一片世外桃源，不染尘世，独自美丽，与其他庭院的氛围，截然不同。

沈琳琅没停留多久便走了出来，眼下她最主要的任务是寻找他们的尸身，但府里空无一人，她也不知他们究竟被埋在了哪里。

正当她准备去官府询问时，大门处突然闪过一个孩童的身影。而后她停住了脚，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孩童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沈琳琅仔细瞧了一会儿便认出了这小孩儿。

张念住过来的这段时间里经常会和巷子里的小孩儿们玩耍，这孩童便是其中一个。

那孩童和沈琳琅对视了良久，似有话要说，但却迟迟没敢上前。沈琳琅还在想，这小孩儿真是胆大，这片死了人他都敢一个人过来。

而后沈琳琅走向门口，见状，那孩童突然撒腿跑开了。也是，一个人全死光的宅子里突然出现个活人，换谁不会害怕。

沈琳琅抬脚踏出门槛，关上门后发现那孩童竟还在不远处看着她，可能是在确认她到底是人是鬼吧。

沈琳琅锁好门后，那孩童便慢慢地向她靠近。

“你……是沈琳琅吗？”那孩子怯怯地问道。

“你认识我？”

“嗯！张念哥哥之前跟我说的。”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你不害怕吗？”

“不怕！张念哥哥跟我说过，男孩子要勇敢，不能胆小。”

“原来是这样，那你真的很勇敢喔！”

“嘿嘿”小孩儿天真的笑道。

“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没有”小男孩摇摇头。

“噢，那姐姐要先走喽，你也早点回家去吧。”

见沈琳琅要离开，小男孩突然叫住她。

“等等，你是在找他们吗？”小男孩问道。

“嗯？他们是？”

“喏——”小男孩抬手朝沈府大门指去。

原来，沈府出事后，官府因嫌麻烦并没有打算将尸体掩埋，而是决定随便找个乱葬岗丢了，或是直接扔到城外山上。

而小男孩一家人刚好碰上官府收尸，他们想着要是真的丢在山上那这些人的尸体肯定会被野兽叼走，况且沈家以前也没少帮衬过他们，于是便将这收尸的活儿揽了下来，又找了一块地把他们葬了下去。

（下）

沈琳琅在小男孩的指引下找到了埋葬他们的地方，她跪在祖母的坟前哭了许久，而后在坟前呆坐到太阳快下山才回去。

她还活着的消息现在肯定已经在虎符城里传开了，若是此时再回到沈府恐怕不安全，于是沈琳琅便决定不如在医院过夜。

傍晚，她先去闹市买了些晚餐准备带到医院，路过蓬莱茶馆时便听见张瞎子在那里吆喝着：“揭秘沈府命案之沈琳琅失踪后又突然出现究竟是何原因，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揭秘沈府命案之沈……”

只是现在，张瞎子靠这件事已经不足以吸引听众了，尽管他吆喝的再怎么卖力，也很少有人去理会他。

沈琳琅不想引人注目，远远瞧了一眼后便匆匆离开了，她要是再多停留一会儿，恐怕就不用等张瞎子去揭秘了，那些想要了解真相的人与其听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瞎掰，何不跑过来直接询问当事人呢。

没过多久沈琳琅便到了医院，她刚走到门诊室门口，身后便传来了紧急避让的呼喊声:“让开！都让开！”这声音沈琳琅莫名觉得耳熟，于是她转过身便看见医生和护士推着急救床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此时身为医生的她眼神下意识地朝病人看去，只见那人面色铁青，嘴唇发紫，似是中了很深的毒。

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念！”沈琳琅猛然反应过来。

在认出躺在上面的人是张念后，沈琳琅便立即跟了上去。她拦住马二询问张念的情况，马二告诉她张念中了毒箭，虽然清理了部分毒素，但还有很多残留在体内，搞不好会扩散到全身。

而后沈琳琅又询问一同赶去手术室的医生，医生告诉她张念所中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神经毒素，这种毒素作用于神经-肌肉接头，会阻断兴奋的传递。中毒者通常死于呼吸肌麻痹所引起的呼吸衰竭。

而由于张念及时做过处理，因此毒素还没有破坏太多的神经细胞，不过目前医院缺乏神经性抗毒剂，只能先使用解磷定注射液暂时缓解。

沈琳琅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便要求协助治疗，医院本就人手不够，所以主治医生没做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神经毒素最主要的就是影响病人的呼吸系统，所以在治疗的过程中，张念哪怕是吸着氧气但依旧呼吸困难，他大口大口吞着氧气，在病床上痛苦地挣扎着。

沈琳琅清楚神经毒素对人体的损害非常大，哪怕是将毒素全部排出，都很难保证病人不会留下后遗症。

她看着张念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且异常不稳定，于是便将手轻放在他胸口处，从上往下舒缓他的气息。

但不知怎的，张念好像愈发痛苦了，沈琳琅见状立马停了下来，正当她准备按住痛苦挣扎的张念时，她发现自己的手上竟沾了许多清晰的血迹。看着手上浓烈的鲜血，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轻抚张念的时候他会显得那么痛苦。

治疗还未结束，张念便已晕了过去。等主治医生将他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后，沈琳琅便小心翼翼地将他衣服解开。

张念左胸口处流出的血液已经将衣服浸成了一团，血浆把一层层衣服都黏在了一块，沈琳琅每揭开一层衣服，伤口便往外淤一次血，直到她完全扒开张念的衣服，血已经将他的上半身都染遍了。

就在这时沈琳琅才彻底看清张念的胸口处，竟没了一块肉。她惊愕地捂住嘴巴，努力地克制自己哽咽的喉咙。她不敢想象张念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将这一整块肉剜下来的。

她颤抖着双手在张念的伤口处涂上了药，然后用纱布包裹住。她就这样换了整整半夜被血不断浸湿的纱布，直到天亮才将血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