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应该是是幼儿园时期的程也,身上穿着亮晶晶老虎表演服饰,头发卷卷的。
两颊艳红的两坨高原红腮红,黄色的眼影甚至是亮片的,额心还贴着一颗红点,张着嘴巴大笑的牙龈上还缺着好几颗牙齿。
程也从捂着眼睛的指缝中偷看林既白弯腰把相框捡起来,抹了药微微消肿的脸上拨云见雾般绽开笑来,程也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尴尬劲儿也就缓和下来了。
林既白笑了就好。
“汪汪——”
程也蹲下来一把薅住试图悄悄溜走的旺仔,握住他的嘴筒子,从抽屉里的狗粮盒里摸出几粒冻干奖励他,“好旺仔,这次算你将功补过。”
拿着冻干在旺仔面前忽远忽近的左右晃,旺仔灰白色的狗头玩具似的跟着程也的手左转右转,程也刚放开旺仔的嘴,它就迫不及待凑上来吃了,“好啊你个人机狗。”
“慢点儿吃,别又噎着了。”
程也用余光自以为隐蔽的悄悄观察林既白,相框里自己那张大张着的嘴突然就凑到自己脸上来了。
程也嚯一下后仰,伸手接过相框的同时顺势把林既白拉下来坐在他身边,房间地板铺了挺厚的毛垫,应该不会硌着他。
“脸上擦了药会好一点吗?”程也捏着林既白的指节看他。
林既白点头,“嗯。”
“那就好,你好好在我家住着,和在宿舍里一样。”程也说,“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程也指着相框里的自己,“我觉得很搞笑,宋女士非要摆出来说可爱。”
“我给你讲讲这张照片,可好玩儿了……”
笃笃——
卧室房门被敲响,程也放下从床下翻出来的相册,小心的把听故事听着听着睡着了的林既白抱回床上,那双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程也屏住呼吸,手脚放得更轻。
宋女士在敲响两声之后现在门外等着,程也打开房间门,指了指屋内,双手合十偏头放在脸侧,示意屋内的林既白已经睡着了。
宋女士了然,程也便带上门走出了房间。
“妈,你是全天下最美丽最靠谱的妈妈,你是怎么和那个林……林总说的?”程也环着宋女士的手臂,扶着她下楼。
宋女士显然是一回来就上楼找他们了,高跟鞋也没来得及换。
“林董真是你同学的父亲?”宋女士反问了程也一句,“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是林既白,不是我同学。”程也纠正宋女士的称呼,“应该没错,林既白亲口说的,不过他应该对他不好。”
程也看着他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就说怎么有家长知道自家孩子不舒服还想着要叫人下来陪宾客喝酒的。”
鼻尖被宋女士揪住,“你呀你,带同学,带既白回家还打人干什么。”
程也连连求饶,“诶诶诶,妈,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那个保镖当时不让我进去,林既白又在里面,我怕他出什么事。”
“还有那个保镖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虽然是个alpha,但是一下就被我打倒了。”
“林既白才是真的受伤了,”程也抱着他妈告状,“脸上都是血。”
“我差点还以为是那个保镖打的。”
宋女士着急道:“送医院了吗,有没有事啊……”
“是不是他爸打的?”
程也话还没说话就被宋女士猜到了,气愤道:“有事,特别大的事!”
“林既白疼得都睡不安稳……就是那个丑陋还恶心的老男人打的。”
“因为林既白这次没考第一名,明明之前都是第一名,一次没考第一名就下这么狠的手,有这样做家长的吗。”
程也要气得冒火,“我一看他就讨厌他,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宋女士拍着程也的背让他冷静下来,“凭什么啊……”
“妈,我喜欢他,他特别好,林那个什么凭什么啊……简直不是人。”
宋女士回想起林覃忝再晚宴上提起林既白时候明褒暗贬的话,心中慨叹。
“好了好了,小宝替喜欢的人委屈了,快上去多陪陪人家,好好安慰安慰。”
“呜呜呜——”
也许是程也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了林既白,透薄的眼皮下眼珠微动,那双仿若天生含着春水的琉璃眼缓缓睁开来。
屋内很静,明亮晃眼的大灯已经关了,床头微弱的灯光在屋子里盈动。
手机来电震动声嗡嗡不断,林既白坐起身拿过被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备注上的老东西三个字接连跳动。
林既白垂眼,用自己的号码打这么多个电话真是又辛苦了助理。
在自动挂断前最后一秒点下了接通,电话那头像是没想到他会接电话,好半晌都没人说话,只有听筒传来的电流声混着脚步声。
“后天跟我一起回南厦。”林覃忝冰冷的声音透过传声筒,“今天给你注射的针剂实验室没收到症状记录。”
“在临榆待了半学期敢跟我还手了是吗?程家那小子给你的底气?”
林覃忝意有所指,“什么时候搭上程家的,别动什么多余的心思。”
“表现得好半个月后再回去上课。”
林既白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手指捻住后颈腺体,被注射那枚针剂后他没什么感受,镇定剂倒还是挺有效的。
照常装的乖顺的回复,“好的,父亲。”
林既白捂着听筒拿远,下床跪在垃圾桶旁反胃的吐出两口水,接着道:“实验能不能推到寒假再做。”
纸张翻页声从听筒传出,林覃忝顿了下,“筹码。”
“要谈判就拿出你的筹码。”
林既白心里噗了声,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痛得眼泛泪光,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着令他恶心的话,
“父亲,对不起,我想可能是那针针剂造成的,我当时脑子特别混沌,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寒假时间比较连贯,我会非常配合这次实验。很抱歉父亲,这次让你失望了,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趁寒假前在学校这段时间能够弥补这次错误。”
电话那头沉默好半晌,嘟嘟的声音提示通话已经挂断,林既白知道林覃忝这是同意了。
老东西早就因为他多次不配合实验跟他动手,这次他就是故意的,极端愤怒的情况下连精于算计的林董也会忽略掉那点微妙的异常。
大庭广众之下的反抗加重了这次谈判的筹码,在潜力极深的未来合作对象面前,林覃忝只能撑着他那张好父亲的人皮面具继续压抑怒火,只把他先关进顶楼房间。
一个听话的能乖乖配合接受实验变成林覃忝理想中的alpha继承人的自己,会给他减轻不少麻烦,林覃忝不会拒绝。
林既白一开始就知道他和林覃忝这种人之间只能存在交易关系,血缘的联系这时候反而成了笑话。
在远离南厦的上学期间,除了金钱方面,林覃忝很难在对他做出其他的管控,他的那些强制性手段很难再伸远到临榆,他要趁着这时候搞事情林覃忝没法长久跟他耗。
也许真的是像林覃忝说的那样,程也好像真的给了他一点勇气,林既白现在不能走。
腺体催化实验相当耗费精力,林既白不想被时不时的从临榆被带回南厦。
而且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
本来想不逗他了,但林既白惊讶的发现程也说出那句他听了无数遍的话之后,自己对他的感觉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始觉得这个alpha索然无味起来。
他反而很好奇,好奇这个和他明显不是一类人的程也口中那些“喜欢”和“心疼”到底和别的他接触过的那些alpha到底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