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即将开始,酒馆里一直热闹未歇,各种穿着礼服的人在此谈笑风生,还有小孩从外面扒着酒馆的窗户偷看新娘。
而此刻新娘正坐在酒馆雅间中最后一次整理仪态,宛若一朵花即将在众人瞩目下盛开。
陶也站在楼梯下,仰着头目光跟着二人从上面走下来,眼快瞪直了,“你俩来抢风头的吧,人家结婚还是你俩结婚?”
“你非让我们换的。”宣弈一摊手。
安禹无辜的大眼朝他眨巴。
“啊好了走吧走吧。”陶也催促着,他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看着宣弈,“今天,咱们身份是嘉宾,不是酒保。”
宣弈点着头把他扭过去继续走。
安禹突然想到奶奶说的一块干活,便问:“你也不上学了吗?在这工作?”
“我?”陶也指了指自己,“我上啊,在假期会来帮帮忙,赚赚小钱。”
安禹点点头,没再说话,随着人流走了出去。
“Ladies and gentlemen,Welcome, everyone.”
“呦呵!”陶也兴奋地拍了一下安禹的肩膀,“还用洋文!”
来宾大致都落座以后他们才看清了站在台上的主持人,是个穿着黑色长袍留着花白络腮胡的外国人,或许外面的人称之为牧师。
“We are gathered here today in the sight of God……”牧师有条不紊念着台词,没有在意下面悄摸声猫着腰溜到嘉宾席且瞬间整理好仪态的三个人。
婚礼是在海边举行的,座位安置在酒馆前很大一片的沙滩上,座位中间铺了一条红地毯,一边是酒馆,一边是人工搭起的石台,临靠海岸线,以灯塔为背景,有两位音乐家为婚礼奏乐,一个站着拉小提琴,一个坐着弹钢琴。
“Please enter the bride.”
“我表姐要上场了。”陶也小声说。
“不是应该先新郎入场吗?”安禹惑而不解。
直到牧师又抖了抖衣袖说:“Again,Please enter the bride.”再次请新娘上场。
安禹惑解了。
瞬间就懂开放这个形容了。
原来是女孩子和女孩子的婚礼啊。
她正朝着她走去,后面有两个小花童帮他提着凤羽般的裙摆,红毯旁还有一些小花童笑嘻嘻的从小花篮里掏一把五颜六色的花瓣朝天空奋力扬起。
她真的好美。
“这就是我姐女朋友,奥不对,”陶也连忙说,“现在是老婆了。”
她微微笑着,一股棕色的麻花辫安安静静垂落在她在的左肩,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落落大方,仪态端庄,脚步不紧不慢,将仪式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安禹回过头再看已经上台的那位新娘,也是身穿洁白婚纱,黑色长发披在身后却也显得干净利落,她的目光没有从自己的新娘身上移开过。
安禹认得她眼中的东西,那是爱意。
他不由自主往旁边看了一眼。
宣弈正出神的盯着新娘的裙摆,看它一点一点往前挪,一点一点靠近台上的人。
安禹碰了碰他的胳膊,“在想什么?”
宣弈回过神,眨了眨眼,“没什么。”
漫长的感恩致辞过后……
“Do you want her to be your wife……”
牧师按流程进行着,两句“I do”结束以后到了最精彩的时刻。
誓词、信物、接吻。
“Love is patient;love is kind.”
“It dose not envy;it does not boast;it is not proud”
……
“It always protects,always trusts,always expects,always perseveres.”
“Love never fails.”
爱是永不止息。
她们的誓言以海浪声相衬,浪漫而又永恒。
“我爱你。”琴声响起在此,悠扬细腻,安静美好。
他们所有的誓词都是英文,唯独这三个字,用了中文来说。
而后牧师宣布交换信物。
接着那个黑发披肩的女孩单膝下跪,对另一个女孩打开了那枚戒指盒子。她们交换了戒指,钻石在太阳的照耀下璀璨无比。
她们相拥相吻,在晴空之下,浪声之间。
此时不仅是嘉宾席,连观众席都鸦雀无声,只是会有抽泣声不断从嘉宾席上传来。
安禹共情能力很强,不过在台上的人念完誓词说完“我爱你”三个字以后只是心中有些触动,但是余光里他看到宣弈的眼眶貌似有什么亮亮的东西在反光。
他刻意又偏过去了一点,直到确认没有眼泪流下来。
不过宣弈好像发现他在看他了。
两人并排坐着,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很久以前,”宣弈突然轻声说,轻到只有安禹和他自己可以听到,“也有个人这么对我说过。”
“我爱你。”安禹也轻轻说,“吗?”
“嗯。”宣弈转过头,用微微湿漉的眼眸看向他,好像不受控一样,“我爱你。”
安禹的心脏像中了一颗原子弹,“轰”的一声炸出了蘑菇云。
哦亲爱的上帝!你把我炸死得了,何必让他这么深情的看着我说我爱你呢?!
而且他语气语调的深情程度堪比正在台上结婚的那两位,整得安禹错乱的感觉好像他们也正在结婚一样。
如同安禹的内心,周遭突然一片轰动,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连天上的海鸥也开始吱哇乱叫嘎嘎乱飞,他一时分不清是心外更乱还是心里更乱。
宣弈听到掌声以后也收起了刚刚那副神态,随着大伙鼓起了掌,另一边儿的陶也甚至吹了个高调的口哨。
一阵热闹过后大家纷纷站起身,有人过来将他们的座椅进行了调整,还摆上了几张白色圆形桌子,但大家好像都不再坐回原来的座位了。
“走啊。”陶也戳了戳安禹。
安禹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往人流处张望了一圈,“去哪?”
“去吃饭啊。”陶也抬了抬下巴指示,“咱们在那吃,这儿的几张桌子是VIP嘉宾的地方。”
安禹噢了一声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其实还在想刚刚跟宣弈的对话,脑子一直不太清醒。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错过了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只吃眼前的菜,有什么吃什么。
当他游离着将筷子伸向一颗花生豆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从繁乱的思绪中扯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以前是谁对他这么说的呢?
安禹旁边就是宣弈,他注意到了安禹停顿的动作,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他对自己说:“是你的妈妈吗?”话问出口以后安禹才意识到,这样直白地问,会不会不太礼貌,毕竟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都不知道见没见过自己的妈妈。
宣弈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刚的事。“不是。”
“那是谁?”不是妈,安禹索性继续追问,他想着爸爸应该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宣弈也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是一个小男孩儿。”
安禹心中涌上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滋味,“多…小?”
“大概五六岁吧。”宣弈说。
可恶。安禹内心愤慨又悲怆,居然是一个小屁孩儿。
这盆冷水把刚刚的燃起的混乱火苗浇了个透心凉。
“怎么了?”宣弈看他这副模样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安禹垂头丧气摇了摇头,接着下一秒便伪装出很坚强高冷的样子继续动起筷子吃饭。
他在别人面前是真的这个样子,但在宣弈面前就只能装。
“哎。”宣弈看着他吃了一会儿忍着笑又叫他。
安禹鼓着一边腮帮子转过脸,“枕么了?”
宣弈指指自己的嘴角,安禹明白了他的意思,刚要去抽一张纸,宣弈就抢先一步用手指抹掉了他嘴角的米粒。
安禹仿佛全身被冻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宣弈,又看看那粒米,手里刚抽出来的纸扬在半空。
纸: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两人突然就被尴尬包裹,安禹看了看手里的纸,递给了宣弈,然后慌忙逃离,“我去个卫生间。”
宣弈接了那张纸,还保持着刚刚与他对话的姿势没动。
他盯着那颗米粒看了一会儿,接着将手指靠近嘴边,像猫儿一般舔舐了一下手指尖,那粒米无声无息被带入了他的齿间。
纸:还是当我是死的吧。
……
“呼——”安禹在洗手池用冷水泼了一把脸,“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那个眼神,我怎么感觉下一秒他就能吃了。
暗恋真是使人胡思乱想。
安禹安抚好噗噗乱跳的小心脏回到座位上,瞄了一眼看见那张纸有皱痕以后长舒了一口气。
而后筵席终于散了,婚礼至此落幕。结尾大家共同举杯庆祝,金色的酒水装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摇摇晃晃着洒向天际。
这片海,这片天空,以及这里的神明,它们见证了无数爱情,并且保佑着那些镌刻进沙、深埋进海的誓言亘古不变,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