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飞羽的话里,包含着几分无奈。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不仅涉及王室名誉,甚至是现任王的秘事,当然是要封锁的,我也是阅览父亲留下来的资料记录才知道的。
既然上一任若明王给现任若明王留下了竞争对象,出现这种手段也不奇怪,毕竟,这种办法最直接。现任若明王虽然保住了王位继承权,他的母亲却被迫自杀,死在了证明清白之前。”
是因为这件事触到若明王过去的疤痕,他才那么决绝的?
“你的意思是,若氏王朝的王太后,并非因急病去世的?”
“当然不是急病,若氏王朝盟国蓝荷国的医术为顶级,什么急病能夺走王太后的性命?”
看见飞羽眼中的郁色,伽罗她默然放缓了语气,她感觉得到魂灵的问题,对他的影响很大:
“现在,我说给你听,是为了让你明白,就算是他这种身份也可能被低级的陷害影响。
很多时候,王室的名声比真相更重要。
其实,也是因为魂灵不可修改,所以,一旦出现异常,作为证据,反而更直观,要证明清白反而复杂了,
当时,既然到影响继位的程度,必然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虽然最后失败了,事隔二十年,伪造能力大概更厉害了。
不排除存在其他特殊力量,就比如锁魂咒,尽管是我赋咒于你,但我本身术力不强。此外,如果你不是被收养的孩子,那便是你父母或一方有问题……”
“只可能是陷害。”飞羽明显愤怒的打断了伽罗的话。
“意义在哪?如果说是陷害,为什么要用在你身上?是家族财产继承?或是你得罪了谁,被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报复?说到底,魂灵只有证明身份的作用。”
伽罗回过头去,确认身后十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后,将视线重新移回到飞羽身上。
“抱歉,我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为难,也不是你本人,我的确无法体会你的压力,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只能往多种方向猜测,你如果要深究,你自己也要多方考虑。
如果你真的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怀疑,你遇袭的原因恐怕就在你的魂灵上,可这样,也意味着对方是决意要拿你的命来维护血统的清白了。”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你说,我还能回到过去吗?”
飞羽收回魂灵,下意识的问出了他其实不应该问的话,可他与过去必须得到一个回答。
“回不回的去,是要看情况,如果你魂灵的问题不被公开,你清除黑色魂灵便可。”伽罗道:“同时,你做好接受和面对无法清除黑色魂灵的准备。
因为,如果仅是为了魂灵就要除掉你,对方在出手伤你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此程度,就说明对方不愿意有任何纰漏,特别在已经产生恶果的情况下,完全修复应该是不可能了。
名声是不可忽视的,猜忌是致命的。
现任若明王就是例子,当初那件事情的影响,其实到现在也未结束……”
“罢了,这些不重要了。”飞羽摘下面具,思索再三,伸手于面部,使原本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全新的面孔,包括身形。
“之后,我只会以这幅新的容貌示人,但我拒绝任何对付仙盟的行为。”
看到这一幕,伽罗惊叹道:“你的术法竟然可以改变身形,这不像是幻术,可惜我术法无能,不然我也想学一学。”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众人观察着女王与敌人之间的近身对话。
“他这是在易形吗?为什么连形体都要变化?他的身份一定有问题!”看到这一幕,刘逢不禁皱起眉头,满心疑惑地向身边牵马的白彦心开口:“既然他这么担心自己被认出,女王为何非要把这样一个人带回国呢?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李方见白彦心默不作声,便转头对刘逢说道:“你不是在场吗?都明说了是咒力的原因。女王认为这个人值得留用,只要能驾驭,曾经是敌人也没什么大上不了的……”
“现状是,女王必须要实力相当的一方分割锁魂咒。
那会儿,妖王负伤已无力运用咒力,只顾逃走,否则,她会是飞羽现在的处境,女王也再不能错一步……我真的很怕那咒力失效或者出其他问题……
如果当时女王放弃我们,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白彦心不再沉默,他望着前方那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愁容满面。
“你怎么又在说这种话!你不要把女王说的那么感情用事好不好!不然显得救下我们是多不值。”李方一脸严肃地看向白彦心,反驳道,“出不了问题的,否则,女王不会把他往王宫里带的。”
接着,李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奋发和决心:
“这次,咱们既然能够幸运地存活下来,应该加倍努力才行啊!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变成可以守护女王的坚实力量。这样,女王才不用寄希望在外族人身上了。”
“嗯,你说得没错。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几个人能力太弱了。”白彦心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都加油吧。”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但那个人肯定是不会流落来我们罗那国的……”
李方没有真的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我觉得,他先前可能是有地位之人,敌我立场如果这么轻易就能改变,那也不值得信任。”
对面几桌,这十人残兵,有些在吃饭,有些在聊天,看似放松,却多是紧盯着这边,毕竟现在,在他们的女王身边伴坐的是敌国之人。
周围到处都是陌生的服饰和异样的气息,来来往往的人群,让飞羽感到极度不适与抵触。
他紧皱眉头,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努力克制,也的确是在克制。
发觉到飞羽目带寒芒,伽罗微微一笑,抬起手,为自己斟满一杯饮品后,说道:“怎么,你想动手?”
“我没这么狠毒,不至于杀平民,何况这里大多是老人孩子。”飞羽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回答道:“但恕我无法融入。”
“我本也不认为你能融入的……”伽罗目光投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年的征战和妖族的滋扰,青壮年确实很少了,是要缓缓。”她稍稍侧过头,视线落回身旁的飞羽身上,忽然就伸手指向东南面,“飞羽,知道吗?从这个方向到月崖,就是沼下草原。”
‘沼下草原’四个字,令准备吃东西的飞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
“看来,你的确知道那场战役。”伽罗凝视着飞羽,追问道,“告诉我,曾经的你居于什么位置?”
沉默片刻后,飞羽终于开口道:“我不仅知道,我还参加过那场战争,在很小的时候,我已经在边境进行巡逻护卫,可以说是一直在和你们罗那国对抗……”
说到这里,飞羽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神奇吧,这样的我,现在竟然坐在了敌国女王的身边,还不能动手……”
听到这里,伽罗默然将目光移向面前的桌子,她拿起桌上的饮品,轻抿一口后说道:“你很坦诚,我喜欢也尊重坦诚的人,但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言,你参与了那场战役,你是否遇到过我的父亲?”
“你父王非常勇猛。”飞羽也不拐弯抹角,“如是一对一,内盟恐怕无人会是他的对手,那一场,是内盟若氏王朝的大太子与人合作,才伤到他的,也不算是光彩的获胜。”
“那是伤到吗?”此刻,伽罗语气转冷,眼中浮现着明显的怒意,“以我父王那样强健的身躯,居然两年都未能康复!”
伽罗追问道:“他们当时是以何种武器、手段来攻击我父王的?我期望你能够向我透露真实的信息。”
“若氏王朝为家传刺杀术,他是术武双修,但术力不行。”飞羽说道,“合作之人为蓝荷国现在的第一术者,也是现任蓝荷王的独子池嫔卿,蓝荷国善医,但是更喜欢毒蛊,池嫔卿修习蛊医,术力极强,天生附毒,恐怕是他的蛊毒留在你父亲体内了。”
“难怪我父亲的伤一直无法复原……”此刻,伽罗的眉头紧紧皱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但显然是失败了,“所以呢,你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参与其中的。”
伽罗语气里的怒令飞羽明显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沼下草原那一场,我更接近辅助。”
“我会问你这些,是因为我的父亲也被割伤了胸口……”伽罗道:“他身上的伤口,与你的伤口很像,这既是家传术,能有几人会……”
听到这里,飞羽的脸色直接变得阴沉下来,他的眼中有明显的恼怒之意:“伤口相似,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者,我该说我很荣幸,能遭到与你父王一样的伤害吗?”
伽罗只冷哼一声,开口纠正:“你应该说,得到一样厉害人物的关照,与王同伤,也确实是一种荣幸,但对方是小兵就不行了。”
她感觉得到,伤口和血统这类话题,足以触怒飞羽。
她也确实过线了,既然曾经本身就处于敌对状态,是敌人,自然存在伤害,对于过去,知道的越详细,对彼此达成的合作计划影响便越大。
不久后,李方和另外三个人带来了一辆马车和足数的马匹。
“可不可以由你为我驾车。”飞羽并没有反对伽罗的提议,他直接跳上马车驾驶位。
另三人十分默契地围绕着马车,以一种规律且紧密的方式相伴而行,呈包裹排列之势,将马车护在了中间。
安静前行的旅途,并没有维持多久,马车内传来了伽罗静凉又隐含一丝疑虑的声音:“飞羽,你真的不能透露你之前的信息吗?”
伽罗到底还是无法放心。
“你有资格参与到沼下草原之战,还能承受我锁魂咒的力量,你对过去的含糊,这些都让我很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现在就是说些什么,你也无法查证真假,抱歉,我并不想说谎……”
飞羽目光有些呆滞地凝视着前方的道路,片刻后才开口回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事情是,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还打算活着……”
飞羽的话,令伽罗不禁陷入了思考,心中有了定义,他这意思是,如果知我道了他的身份,便一定会杀死他?
原本,她打算给予不杀的承诺来交换坦白,但她还是否决了这个打算,她实在不能再降低自己的姿态去面对这位来自敌对国家、态度也不客气的人。
“既然活了过来,我至少要做些什么,所以,我决定相信你,因为灭除妖族本身也是好事,我想完成这件事,作为我对过去的亲朋好友的报答,我也不能背弃对恋人的承诺,至少,我要亲自向她解释一次。”
听到这里,伽罗有些好奇,她掀开了一些马车帘。
“她知道你受伤吗?”
飞羽沉默片刻后才回应道:“她不会知道的。”
放下车帘,伽罗重新倚靠在马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飞羽,伤害你的人是谁,你能透露吗?”
“恕我不能透露。”
飞羽看向前方,语气毫无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