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谢映很显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魏昭,应该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谢映嗤笑出声:“救命恩人?我怎么不记得你救过我的命?”
魏昭慢条斯理地给谢映解释了起来:“你因为追查一些事情受到了黑恶势力的迫害,不幸魂飞魄散,但有人通过一些手段保住了你的命,只可惜由于魂魄残缺,你一直没有恢复意识。我,恰巧帮你找回了部分魂魄,难道算不上你的救命恩人吗?”
“你之前还说过要收我为徒来着,而且我还涉险替你去取了重要的笔记,不过这些都是和你的其他部分相处的时间内发生的,和你的这个部分确实没有什么联系。”
见谢映迟迟不说话,魏昭开始劝他和自己一起离开:“和我一起回医院吧。”
“不,我不走。”谢映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吗?”魏昭问道。
谢映无所谓地说道:“知道,不就是离体的魂魄吗。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就算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在医院里昏迷五年了,要是离散的魂魄迟迟无法归位,你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醒过来又能做什么?”
“你在追查的事也不管了吗?”
“陈年旧案,就算查出来也改变不了之前的结局。”
魏昭每次见到的谢映,性格上似乎都有些不大一样,眼前这个谢映也是一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的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还有个侄子,还是外甥,反正你是他舅舅,你也不管他了吗?”魏昭试图唤醒他心底的亲情。
“我侄子?应该年纪也不小了吧,该学会自力更生了。”
魏昭此刻只觉得十分恼火,谢映虽然做到了句句有回应,但没一句是她爱听的。魏昭开始思考,强行将他绑走的成功率有多大。
老鼠形态的谢映很容易就能压制住,但这个人类形态的谢映,那就不好说了。不过有小界在的话,应该问题也不大。但魏昭并不太想采取强制手段,再加上她爬了这么久的山也确实是累了,于是她拉过一个蒲团坐下,准备继续和谢映聊一聊。
“你在这多久了?”
谢映闻言一笑,问道:“怎么,准备对我采取‘话疗’了?”
魏昭尴尬地否认:“没有啊,就是随便聊聊。对了,你之前说认错人了,难道有人经常来这里和你聊天?”
“不关你的事。”
“你怎么不下山看看?”
“懒得下。”
两人一来一回地聊着,谢映虽然一副不太想搭理魏昭的样子,但每个话茬他都要接上。魏昭猜他应该确实挺想有人陪着聊聊天的,至少就前几次与谢映相处的情况看来,他是个爱说话的人。
“这庙里应该没多少香客吧?而且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你一个人待着应该也挺无聊的,还是跟我回去吧,你的魂魄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等你醒了,又能过上丰富多彩的生活了。”
谢映大喇喇的坐在九尾狐圣像前落满了灰尘的供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倒也不算太无聊。”
魏昭语塞,她有点心累,于是闭上嘴开始低头冥想。
反倒是谢映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他心想,这人真没有眼力见,自己都抛出话题了,她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谢映太久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了,而且他确实从魏昭身上感受到一种亲切,所以虽然魏昭不再追问,他还是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了,最开始我确实觉得有些无聊,这庙看着就破,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香客,我也不是没想过下山,但看着这长长的阶梯,想想还是算了。”
魏昭十分认同他的看法,上山容易下山难,她现在的腿就已经很酸了,实在无法想象到时候该怎么下去。
“后来有一天,我靠在这石像背后休息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人?”
被无聊的问题打断让谢映有些不满,“这里的人指代妖界的所有有智力的物种。”
“哦哦,”魏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你继续说。”
“这里供着谁你知道吗?”
魏昭十分赏脸地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谁?”
“初代妖帝,九尾的圣祖。”谢映对魏昭的反应十分满意,接着说了下去:“我以为他是只来拜一下圣祖大人的九尾狐,没想到他进来不拜也不跪,反而开始对着这石像大放厥词。”
“他还讥笑着说什么‘现在九尾惨淡下台,成了火凤的手下败将不说,连带着所有狐族都变成了被随意欺辱的对象,一个个只能夹着尾巴讨生活,圣祖大人心情如何啊?’之类的话。”
“我觉得有些好笑,就想要吓一吓他,于是我假装圣祖显灵,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玩心还挺重,魏昭腹诽道。
“然后呢?”
“他虽然没像我想的那样吓了一跳,但好像确实把我当成了圣祖显灵,可能这种事在妖界也算得上正常吧。我随口问了他一些九尾的现况,他一五一十地说了,还问如果是圣祖大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你说了?”
谢映不屑地勾起嘴角,“当然,这有什么难的。我告诉他,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自导自演设计一连串针对狐族的大规模伤害事件,最好还能收买几个魔族把事态扩大,再将这种罪行安在火凤的头上。这样一来不但能唤起狐族的血性,还能以此为由头进行正当的反击,和他们正式开战。”
魏昭不赞同地问道:“对自己的同族下手,你这不是败坏圣祖的名声吗?”
而且,这事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好像白老说过,九尾与火凤开战的导火索就是几起针对狐族的恶**件,而且这些事件就是在那名神秘军师来之后没多久发生的,难道谢映就是涂山君找来的神秘军师?
不可能,魏昭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谢映一直待在庙里,他要怎么和对方联络?除非有人替他传话,会是那个和他说话的妖族吗?
“跟你说话那人什么反应?”
“没想到那人听我说完,立马翻了脸,他问我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谢映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圣祖显灵,他却不信了。”
“他说圣祖仁德,绝不可能对自己的同族下这种黑手。你说他怪不怪,一进来就对圣祖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他对圣祖有意见呢,结果后面又夸上人家仁德了。”
魏昭歪头思考了一会了,说道:“看来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是吧,”谢映突然笑了起来,“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这么矛盾的感情,我猜不是只狐狸就是只凤凰,于是我直接走了出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是只鹿妖。”
“鹿妖!”魏昭一惊,难道是村长吗?所以村长时不时地半夜出村不是夜会情人,而是来找谢映?
魏昭突然提高的音调吓了谢映一跳,他瞥了魏昭一眼,问道:“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也觉得很奇怪是吗?鹿妖向来与世无争,应该不会对九尾与火凤的政权之争感兴趣才对。”
“那后来那个鹿妖有经常来找你?”
“算不上经常吧,不过打那天起,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讨论讨论时事,并针对一些十分具体的情况问我有什么计策。我倒是也习惯了,所以刚刚这个东西站在你的头上,让你们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个鹿头,我才以为是他又来了。”
“它不是什么东西,它叫小界。”魏昭习惯性地纠正了谢映对小界的代称,然后问道:“那鹿妖问你这些是要做什么?”
谢映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不知道,可能在哪里给别人当军师吧,自己想不出来就想着问问别人,算他运气好,我这种情况既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名头,给他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魏昭试探着问道:“能告诉我你都给他献过什么计策吗?”
谢映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那些计策听起来都挺妙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多数都很毒。
魏昭见过悲天悯人的谢映、吊儿郎当的谢映、充满好奇心的谢映,如果说谢映的每一份魂魄都是他人格碎片的投射,那眼前这位谢映一定是由他人格里冷酷无情的那部分组成的。
“你给他出的最新的一条计策,是和密信相关吗?”
魏昭盯得谢映有些发毛,他老实回答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魏昭不回答,而是追问道:“是兵分两路传递密信,其中一路负责带着空白密信吸引敌方注意,好让另一路的任务成功率提升吗?”
“当然不是,这也太麻烦了,而且不太可控。”
“那是什么?”魏昭焦急地问道,她现在十分确定,接下来谢映嘴里说出的,就是阿源的任务。
“想知道?看在你姑且算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谢映张开嘴,将他无情的计划和盘托出。
“让一名九尾的士兵携带能够误导火凤对下一场战役判断的虚假情报,在前往九尾据点的路上被火凤军截杀。如果一具尸体的说服力不够,再搭上一支小队也无妨。”
魏昭这下明白了,为什么白老那么抗拒阿源参与这个计划,因为这个计划成功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参与者的死亡。
“所以,”魏昭再度开口:“根本没有必要兵分两路让其中一方携带空白密信混淆视听的必要是吗?”
谢映玩味地看着魏昭,她对这条计策表现出过度的好奇心,这让谢映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也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当然。”
“那为什么村长要让我送那封空白的密信?”魏昭发问,不像是在问谢映,反倒像是在问自己。
谢映笑了,他的视线越过魏昭的头顶看了过去,说道:“要不直接问问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