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任妖帝出自九尾一脉,自那时开始,妖界的最高领导人之位便一直在九尾族中流转,直到某一任妖帝堕了魔。那些对长期以来对帝位有所觊觎的种族纷纷开始借题发挥,终于,如他们所愿,在下一届的妖帝选举中,九尾候选人落选,火凤取而代之。
“政权交替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在位久了,有朝一日失了权,总归还是让人难以接受。”白老放下手中的笔,合上了本子,“我们一直在等待重新上台的机会。”
“我把涂山君当做下一任妖帝来培养,但随着他日渐成长,我们之间也生出了不少分歧。”
白老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无奈地说道:“涂山君比我想象的要心狠,他想要通过最直接的方式来夺取政权,但太平盛世下哪有直接发起战争的道理?我认为九尾应该在政治见解和妖界建设重心方面赢过火凤,再借由民意重回顶峰。”
“不过涂山君武装夺取政权的决定还是获得了小部分狐族的支持,自从火凤上台后,狐族的日子可不算好过,派系斗争里的赢家总是恨不得将对方赶尽杀绝才好。所以我虽然不支持涂山君的想法,但却也能理解。”
魏昭惊讶地问:“难道是九尾发起的内战?”
“怎么可能。妖界的发展一直十分平稳,在这种大家都安居乐业的时代主动挑起战争?涂山君还不至于傻成这样。”
“嗯?那火凤也不可能这么傻吧?”
“谁知道呢。”白老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涂山君确实有发动战争的想法,但他需要个由头,于是他找来了一名神秘的军师。这名军师行事隐秘,他从不公开露面,连我也没见过他。”
“等等,村长不是说您算是九尾的半个军师?”魏昭有些疑惑,“在有军师的情况下还找来另一名军师,这不是在......”
在打白老的脸?
白老倒是不怎么介意,他的语气依然十分平静,“都说是半个了,那自然不算正经军师。况且涂山君一直觉得我心肠太软,他需要的是一个心狠的军师。”
“那军师来了没多久,就出现了好几起针对狐族的恶性案件。民间也传出流言,说是火凤为了报多年来被九尾压制的仇,开始攻击无辜的狐族平民泄愤。火凤那边澄清过好几次,但收效甚微。”
“不久后又发生了大规模袭击事件,这次不但有大量的狐族受伤,还出现了死者。于是忍受不了的狐族平民开始了反击,这场反击就成为了内战的导火索。”
魏昭眉头一皱,她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单纯,“白老,该不会是那军师自导自演吧?”
“妖界内确实也存在着多种声音,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火凤一族气度太小对手下败将赶尽杀绝,有的说九尾为了挑起战争不惜伤害自己的族群,还有的认为火凤将计就计让事件升级,更有人认为这其中还有魔族的手笔。”
“那到底是哪种?”
“不知道,”白老叹了口气:“已经说不清楚了,总之,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
“然后,在一场重要战役开始之前——”
魏昭屏住呼吸,认真地等着白老说下去。
“赤狐一脉的大将军失踪了。”
“赤狐?失踪了又是怎么回事?”
白老将一盘点心塞进魏昭嘴里,示意她少问多听。
“我们设计将战场拉到了焰尾山,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焰尾山刚好是赤狐族的老家,所以我推荐了领军经验丰富又熟悉地形的赤狐族将军来领头,涂山君也认可这个方案。”
魏昭嚼着点心安静地听着。
“这场战役十分重要,一旦获胜,甚至能扭转这场内战的战局,但赤狐的将军就这样突然在战前失踪了。”
白老眉头拧起,“虽然很快替换了将领,但传出的谣言还是动摇了军心,导致这场战役没能获得想象中的成功。”
“什么谣言?”魏昭含糊不清地问道。
白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有说赤狐将军怯战的,也有说他叛逃到火凤那边的。”
魏昭想要说话,但点心的粉末糊了她满嘴,她拿起手边的水杯胡乱地咽了两口。
“这么急做什么?别噎着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与赤狐将军是多年的好友,他绝不可能临阵脱逃或背叛九尾。但是......”
“那场战役结束之后没多久,我们安插在火凤那边的眼线送来了一个包裹。包裹里只有一块玉佩,和一封已经被破坏得看不出内容和笔迹的密信。”
“那封密信虽然看不出写了什么内容,但用的信纸......”白老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纸晃了晃,“是我惯用的信纸。”
魏昭嘴巴微张,发出了一声充满疑惑的“啊?”
“这信纸,应该也不是您独家制作的吧?”
白老放下信纸,顺手拿起了茶杯,“不是。但那块玉佩,也是我的。”
“巧的是,在我家里还发现了一根火凤羽毛。”
“所以......”
“所以他们怀疑我因为新来的军师而在涂山君面前失了宠,所以转而勾结火凤。我先是故意将战场设计在焰尾山,然后乘机提出让赤狐将军来领兵,再让他在开战前携重要机密叛逃,好让九尾在这次战役中一败涂地。”
“我常用的信纸、我的信物、火凤的信物,就是证据。”
“这......”魏昭并不认为白老是这种人,“信纸、玉佩都可以被偷走,火凤的羽毛也可以偷偷给你塞进去,这些不能算作决定性证据吧。不过白老,家里的门还是要注意锁好才行啊。”
白老倒是很惊讶,“你这么相信我?”
“直觉。这事细想一下就会觉得有很多疑点,难道涂山君信了?”
“他说如果我真勾结火凤,一定不会选择自己常用的信纸来传递密信。但他的性子我了解,他真正的想法是,我并不是没有故意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白老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所以涂山君虽然嘴上说相信我,但在那之后再未与我商谈过大事。”
“倒是那名军师在期间又献上了几条毒计,虽然伤及不少无辜平民,但不得不承认,效果确实很好。”白老自嘲地笑了笑,“九尾与火凤你来我往的,竟然也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
魏昭抠了抠头,“既然涂山君没赶您走,您也不是伤心欲绝愤而出走,那您为什么离开?其它狐狸排挤的?”
“不是,那件事之后整个狐族就像被内部分化了一样,一部分认定我勾结了火凤,一部分则是十分信任我,还有一部分不停地左右摇摆。狐族在与火凤的争斗中本就落了下风,如果现在还无法保持团结,那九尾不可能再有上位的那天。”
白老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是导致狐族分裂的因素,那我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加上我对那军师的计谋实在看不过眼,所以我主动辞去了所有职务,打算找个地方隐居,安度晚年了。”
“原来如此,”魏昭问道:“那您又是怎么选择了这个村子?”
“那天我去了九尾庙,那里供奉着初代九尾妖帝,我就想去问问,九尾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我到山脚下的时候刚好看见老鹿下山,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九尾庙因为地势的原因本来就冷清,最后一任九尾妖帝堕魔后,九尾庙几乎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步,我没想到还能在那里碰到九尾以外的种族,所以我向他搭了话。”
“我们聊得十分投机,就像素未谋面的至交好友一样。所以我当下就决定搬到这个村子里来,当然,我那时并没有告诉老鹿我的身份。但我与九尾仍有些书信往来,一个不注意,还是被老鹿发现了,我也只好和他坦白了那些往事。”
魏昭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脸上洋溢着听到了完整八卦的满意笑容。
白老走过来,递给魏昭一个信封,“故事也听了,点心也吃了,作为报答,你就帮我跑一趟吧。”
“这是?”
“一些村子的发展建议罢了,我的腰还是有点痛,就麻烦你帮我带去给老鹿了。”
魏昭接过信封走出了白老的房子,救护车的残骸还堆在房子外面的空地上,魏昭绕过那堆残骸,往树影深处走去。
村长的家位于村子里侧,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房。房子门口种着一颗魏昭没见过的树,它的枝叶十分茂盛,几乎将二楼的窗口遮了个严严实实。魏昭看着二楼那块玻璃窗,不禁怀疑到——昨夜村长真能通过卧室的窗户看到魏昭站在救护车的残骸旁吗?
算了,魏昭摇了摇头,不多想了,还是先帮白老送东西吧。
屋子的门敞开着,魏昭走到门口朝里面望去,村长正和人说着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村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他们的谈话很快结束了,那名背对着魏昭的村民转过身走了出来,他经过魏昭身边时,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魏昭记得他,就是那天在村口迎接白老的青年。
村长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魏昭,出声问道:“魏小姐是找我有事吗?”
“我帮白老送个东西。”魏昭走进屋,将信封递给了村长。
村长道了声谢,将信封收到了抽屉里,然后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魏昭的身上,不,应该说是魏昭肩膀上的小界身上。他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看着村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魏昭忍不住问道:“村长,怎么了吗?”
村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他开了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魏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