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 第6章 失踪

没想到次日警察又来了。

徐翊桉如往常一样赶到实验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他面前大跨步走过，他正纳闷，探出头四下扫视，才发现他们实验室门口，几个警察跟铁板一样站得笔直，正和院里的领导交谈着什么。

“你们学校最近不太安全啊。”他今天带了吊坠，白露从他身后钻了出来。

上下几个楼层的学生也无心科研，三三两两到走廊上，看向警察聚集的地方，眼神中带着探询，也带着淡漠。

徐翊桉放缓了呼吸，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他能听到这些出来凑热闹的学生在讨论什么。

“怎么又有警察来了...”

“你不知道吗？舒敬磊失踪了，听说家里已经三天没联系上他了，一上午又是查监控又是调警犬的。”

“啧啧，前段时间有人跳楼也没见这么大阵仗啊。”

“我怎么记得之前跳楼的那个是舒敬磊的前女友啊，那他失踪不会是...”

越听，徐翊桉心中越是惊诧，于是低声向白露解释了一通。

“你昨晚回来都十一点多了，没有要紧的情况，不觉得那个时间有人过去很不正常吗？”白露若有所思地半闭着双眼，徐翊桉昨天回来的时候跟她提到了这件事，那时她就觉得舒敬磊来得很不正常，但时间太晚，他看起来也很累，便也没说什么，只是今天临走时让他带上自己。

“尤其那个人，还是舒敬磊。”跟他有关的苏韵前几天刚跳了楼。

“我也觉得不正常啊，但人家有钥匙，想什么时候来是他的自由，我又不能说什么，”徐翊桉两手一摊，辩解道，他就站在出了电梯的走廊上，不知该上前还是回去，毕竟如果舒敬磊真的失踪，他应该就是最后见过他的人了。

这时王家成迈出实验室，一同出来的还有两个年岁较大的警察，他们脚步慢悠悠的，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正讨论着什么。

“欸，不用打电话了，他这不是过来了，我就说我这学生，最守时了。”王家成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徐翊桉，眼前一亮，冲他招招手。

这下不光是警察，附近楼层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徐翊桉感觉那些目光像密密麻麻的小刺，扎进每一个毛孔里，让他浑身不自在。

“王老师。”他快步上前，乖巧问候了一声，落在白露眼里，表演痕迹浓重。

两名警察上下打量他一番，从胸口的口袋掏出证件，冲他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警官证，上去说吧。”

实验楼最上面两层是专门留出来的办公区，王家成的办公室就在九楼，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声音洪亮，像是说给这两个警察听，又像是在宽慰徐翊桉：“我这个学生跟了我快一年了，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你们也别太严肃，小孩嘛哪见过这阵仗。”

巧了，这小孩见过鬼，还见过别人在他面前跳楼，白露挑起细眉，轻盈地越过众人，在向阳的窗台上坐下，准备好好聆听这场问话。

王家成招呼着徐翊桉坐到他身边，两位警察落座沙发另一侧：“这是我们的工作，就是问几个问题，我们相互理解，不会为难人，徐同学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

“是的，你不用紧张，照实说。”王家成也拍拍他的后背。

徐翊桉点点头，他大概知道这些人要问什么，实验楼每层都有监控，尤其是他们那一层，正对着实验室门口，他和舒敬磊的交谈肯定能被看到。

“昨晚你在实验室待到几点，碰见什么人没有？”一人问话，另一人做着记录。

“十一点吧，昨晚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要走的时候敬磊学长来了，说要用实验室，我赶着回家就先走了。”

“那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徐翊桉把昨天的对话复现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又觉得有必要提醒：“其实上周四见到学长的时候他状态很不好，后来连着几天联系不上他，我们都挺担心的，王老师还说让我去他家里看看，所以昨晚他突然过来我也纳闷，他以前没有在实验室待到这么晚过，更别说那个点来了，而且那天他整个人特别精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有事？”记录的那个警察抬头问。

徐翊桉沉默片刻，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吗？

“因为前段时间学长的女朋友跳楼自杀了，他应该很受打击，很多人都看到了，人憔悴不少。”

“跳楼自杀那个是他女朋友？”那警察微微皱着眉，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桌面，“他也没说啊。”

徐翊桉坐直了身子，捕捉到这个字眼，“他”是谁？

“什么跳楼？”另一个明显不知道这事。

“就是我们之前负责的一个案子，也就两周吧，那会你休假了，”知情的那个不想在这详细解释，双手搭在腿上，转过来又问道，“你说走的时候，他跟你说了，明天见？”

“对，我也想着他心态变好了，以后也能照常来实验室了。”他坦诚回答。

对方又问了几句后沉默了，徐翊桉说的和监控里以及他们掌握到的线索一样，没有什么好怀疑的，监控显示，昨晚舒敬磊和这个学生在门口聊了两句就进去了，之后再没出来，到他们来之前，那间实验室也没人进出。

现在舒敬磊不见了，除非他从窗户上跳下去，可那是六楼，楼下他们也排查过，一点重物坠落的痕迹都没有。

“对了，我走的时候，楼上还有一间实验室没有关灯。”徐翊桉想起这件事，补充道。

“楼上的女生我们问过了，叫王思思，你们这些学生也真是拼，她在实验室待了个通宵，不过她也没进过你们实验室...”

白露靠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飞鸟和操场上自由活动的身影，羡慕不已，一边又注意着他们的谈话，听到“王思思”这个名字，她和徐翊桉下意识相对而视，后者更是感觉后背发凉。

“怎么了同学？”警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微风吹起纱质的窗帘。

“没什么。”徐翊桉赶忙把头扭回来，掩饰地轻咳几声，敷衍了过去。

楼下实验室里，年轻的警察正微微俯身，拿着专业工具，撬动柜子上的锁，在他身后，舒怀烨和他的助理凑近了，紧张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啪”的一声，柜门被打开了，露出一条缝来，外面的光线从缝隙蜂拥而入。

年轻警察缓缓拉开柜门，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臭小子！”舒怀烨捂着鼻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嫌恶地瞥了一眼柜内角落里被打翻的香水。

舒敬磊以前住在家里，总是爱把自己收拾得像电视里又唱又跳的明星一样，偏偏有些小姑娘就喜欢这一套，一个个往他身上靠，舒怀烨看不惯这种做派，训斥过他不少次，后来他索性就搬出来，在学校对面租了个公寓，舒怀烨眼不见为净，父子俩这才消停了不少。

“现在的年轻人嘛，赶时髦。”后面的助理打圆场。

警察没有理会他们，仔细查看着柜中物品，都是一些书籍、资料什么的，跟他们专业相关。

直到翻出一条编织手带。

那是一条彩色的略显老旧的手带，看起来使用时间久了被磨损不少，绳结处还挂着彩色的樱花饰物，小警察“咦”了一声，把手带拎到眼前仔细观察：“舒敬磊是有女朋友吗？”

问了半天没人回话，助理不明白舒怀烨为什么看起来跟失了魂似的，赶紧上前解释：“不太清楚，不过敬磊他样貌好，家世也好，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生有不少，年轻人嘛，送点小礼物很正常。”

“哦。”小警察在心里记下了，回头得重点调查下舒敬磊的人际交往。

这头舒怀烨却是如遭雷击，身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眼皮突突的一跳一跳，毕竟是在商业场上经历过厮杀和内斗的人，第一时间压制住了想要伸出手的冲动，他目光死死咬着那条手带，视线随樱花饰物的摇晃来回移动。

这条手带是属于他的，樱花一瓣上被灼烧的痕迹就证明了这一点，但这东西不该在这，甚至不该出现。

楼上的问询已经结束了，徐翊桉恭敬地道了再见，乘电梯下楼，他本该直接离开，或者下到实验室所在的八楼，鬼使神差地，手指却按下九楼的按钮。

昨晚没离开的，是王思思。

从舒敬磊和苏韵分手，到苏韵跳楼，再到舒敬磊失踪，这些事好像跟她都没什么关系，但那女生，又好像无处不在。

门是虚掩着的，徐翊桉很容易就推开了，这间实验室的布局跟他们那间相差无几，但空无一人。

两扇窗户全都开到最大，风将室内的纸质资料吹得一地都是。

“没有人。”徐翊桉内心忍不住松一口气，虽然在报告厅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来之前，他已经将王思思幻想成了各种模样，无一例外都是狰狞的。

“人在那呢。”白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徐翊桉把门恢复到原来虚掩的样子，看到白露在栏杆前，面朝楼下，于是走到她身边。

六楼实验室门口，已经撤去不少警察，王思思站在走廊上，高马尾，白净的脸庞，还是徐翊桉记忆中的样子，连衣服都与那天一样，只是现在眼中闪烁着泪光，鼻翼抽动，满面悲伤，她双手紧紧握着衣角，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而站在她对面的，是舒怀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