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他苏见云生前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坏事,杀人债以偿,绝不能再落入其中。
他不曾修术法,却知道但凡法阵必有可解之法。
这飓风阵只进不出的吞噬,在于它不停的旋转,把所有的阵眼化为死门,若是能找到生门,在它将要变换时迅速逃离就能免于被这阵法吞了。
该怎么办?
苏见云绞尽脑汁,费劲生平所以学,仔细地回想曾经看过的书籍。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一副清晰地八卦图出现在他眼前。
此地本为无间,分不出东南西北,四面八方,若是以他为原点,将八卦之形平铺,面前标记为南方,这样法阵便有了方向,以八卦之形来代替飓风阵。
艮兑相对,山泽通气。艮为终,为一年四时循环之终,也是生机的伊始。
苏见云在心中记住八卦之形,指使手杖带他往西北地方向逃去。
手杖比他还着急逃离这鬼地方,带着他直冲漩涡的边界。苏见云被风吹的凌乱,大风噎的他无法睁开眼看看他们有没有逃出去,只闭着眼由着手杖带着他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风没有之前的大,呼啸声渐远,这办法居然奏效了。
又过了一会,手杖的速度恢复平常,他睁眼回头瞧去,身后面已是看不清的黑暗,没有任何的光亮,静的令人毛骨悚然,远远的望去煞是恐怖。
他找了个地方平复心情,回想起之前的风景心有余悸,却也刺激的别开生面,当了鬼居然还有死里逃生的时候。
苏见云闭着眼睛复盘,逃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是他这会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用什么方法逃出来的,是在心中突然闪过的画面,又像是某个时候要做的再日常不过的事。
可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研究过术法,思来想去头痛不已,干脆不去想算了,刚死里逃生出来,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一下再想其他的事。
反正他已成鬼,孤魂野鬼一路游荡岂不快活。
休息了一会苏见云打算起身离开这里,一站起来又差点栽倒在地,他赶紧去扶手杖。这才站稳了身形,而手杖这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的魂魄输送灵炁,只给他带来了一丝的力气。
难道是刚才逃命的时候耗费了太多的法力,苏见云思忖着,那飓风的法阵霸道、诡异,可吞万物,小小手杖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苏见云自嘲道:“对不住,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我们回去,找一个人多的地方住下来,从此不再让你身处险境。”
“······”
手杖在他手中一动不动,苏见云望着四周,本来就没有方向,这会他更加的迷茫:“你说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手杖要是会说话,一定化身成一个啰嗦的话痨,你任性、你清高、放着鬼王手下吃香喝辣的不做,非要在鬼界到处乱跑,弄到最后连去处都找不到,还差点死在外头,你糊涂啊!这一年多我连口饭都没吃到,又要拖着你这个病鬼到处游荡,不累死才怪!
你愿意当孤魂野鬼,当去!老子回去享福!
骂归骂,手杖还是比较仗义的,领着他灰溜溜的寻找晏孤台留下的记号,循着这记号就可以找到鬼界鬼王的地盘。
苏见云的魂魄越来越虚弱,他是该找个地方好好的修整。
手杖带着他走了个把时辰,在一条小河边停下。
河水深不见底,如打翻了墨缸,河面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平静的令人发怵。
这时手杖发出微弱的光在河边试探,试了一会河水里突然涌动,紧接着冒出一把弓箭,弓箭全部露出水面的时候箭头是对准他们的。
苏见云一看情况不妙,赶忙闪躲,但是无济于事,他躲像哪箭头就对着哪。躲得越快箭头就跟着他跑的越快,弓也在被无形的力量拉满,随时都有可能射中他。
果不其然,弓箭拉满之后毫不留情的朝他射了过来。
来真的!?
苏见云生前也是用剑的好手,对于这种攻击性极强的兵器,只有比它动作更快才能躲避它的伤害。
他本能的躲开箭头,但是他忘了这是在鬼界,冥器认定了要杀谁,谁也逃不过,何况还是鬼王设置的机关。
箭头正中苏见云心头,就这一箭将他击倒在地,他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爬起来。
还是很痛,手杖从他手中滑落,他心道:你要是知道怎么回冥王楼就回去吧,不必再跟着我受罪。
这一刻苏见云仿佛得到真正的解脱,脱去肉身的痛苦,成为灵魂,当灵魂失去知觉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喜怒哀乐的纠缠。
他笑着躺在地上等候灵魂的逝去,真正进入无间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慕然出现一袭银衣,那人随手拔出他胸前的箭,又给他施法愈合伤口,将他扶起。
还是没死成!
“银月使。”
银月使:“鬼王察觉这里的机关被触动命我来查看是否有人入境,原来是你。”
苏见云叹息他又死不了:“可不就是我么,你家鬼王设的这是什么机关暗器,躲都不不了,害我又中一箭。”
银月使难得说话,也可能是替他们鬼王打抱不平:“你不要不识好歹,倒打一耙,要不是我们鬼王,你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玩意。”
他站不稳只得扶着银月使和手杖勉强支撑,手杖这会像是看见了亲爹,一个劲的跟着银月使的力道带着苏见云走。
苏见云反驳道:“变成什么玩意那是我应得的。”
银月使懒得搭理他,他便自说自话:“我说这手杖怎么带我来这里,原来是有鬼王的机关在此,可是你想回去那弓箭为何要射我?”
手杖嫌他话多,更卖力的往前走,就差给他架起来飞奔。
苏见云一步一个跟头:“哎~~~~~,我说也不必走这么快,我受不了。”
银月使只管过来捞人,手杖哪管你受不受得了,它得赶快回去找鬼王要吃的,不然要变成软黄瓜。
很快他们回到鬼界晏孤台的地盘,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鬼小鬼抱着个包裹欢天喜地,有去饭馆胡吃海喝的,有找姑娘快活的,还有拿着包裹去赌坊开杠子的,男男女女都在使劲的折腾。
“这是怎么了?”
“今天是鬼节,活着的亲人为他们送来钱财,他们自然要好生快活一番。”
苏见云:“······”
好吧,苏见云生前哪有亲人,死了更不会有人给他烧纸钱。
银月使:“快走吧,鬼王还等着我们去见他。”
“······”
有的人死了还有亲人惦记,在阴间活得一样快活。而有的就像他这样无人为他们送财物,就只能蹲在路边,可怜兮兮的看别人潇洒。
冥王楼里就更加的热闹了,这里歌舞不断,酒肉飘香。苏见云自打做鬼他就没在吃过东西,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吃。
他们进来舞姬让出一条道来,走到晏孤台面前银月使拱手道:“启禀鬼王,苏见云带到。”
晏孤台放下酒杯“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并坐的是一位极美女子,她眉眼纯澈,风华绝代中又有一种仙人般尽善尽美的慈容。
苏见云无法用人间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位美人,她周身充满滢滢仙泽,不是鬼的阴沉之气。
莫非是个仙人?可是仙人怎么会和鬼王混到一起?
银月使退下之后,苏见云愣怔的看着高台上的二人,他们虽一个是鬼一个是仙,却莫名的般配。
直到手杖脱离手中苏见云才回过神来,那手杖一股脑的飞到晏孤台的身边,晏孤台并起二指为其注入修为,手杖得到修为之后与在苏见云手里大不相同,通体泛着金光,这会应该是个法力充沛的法宝。
苏见云为此感到惭愧,再打量一下自己,虚弱的魂魄已近透明之态,着实无法为手杖渡入法力。
“鬼王······”
苏见云刚要开口,与晏孤台同坐的女子悲悯道:“已经虚弱自此,为何不爱惜自己?”
说罢便施法为苏见云渡来一股清炁,这清炁与之前晏孤台渡入的相似,这难道就是仙人之炁?
有了这股炁的修持,苏见云魂魄渐稳,终于变成实体的魂魄。
她声如天籁,似一汪清泉润泽天地。
苏见云拱手致谢:“多谢仙人,我本就是已死之人。”
女子疑惑看向晏孤台:“夫君,今日鬼节,他人间的亲人为何没有祭拜?”
夫君?!
这一称呼让苏见云震惊不已,也就是说这鬼王、晏孤台,是仙人的男人?
苏见云的下巴怎么也合不上。
只听见晏孤台说:“他身份不同,无亲无挂。”
仙人打量了一会苏见云,心中似有所想,一副了然之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与晏孤台说道:“那你何不将他收为手下,这样也可免当个孤魂野鬼。”
晏孤台挑眉脸上尽是无奈之色:“我自是想收他做手下,但他不愿。”
“可是无人祭拜,他会魂魄虚弱,烟消云散。”
“······”
仙人自是明白他人不想做的事不可强求,可这人再不救只怕会烟消云散。幸得今日鬼界过节她来为夫君庆贺,遇见这可怜人,与晏孤台对视之后,两人默默点头。
苏见云庆幸晏孤台没有再提让他做手下的事,魂魄虚弱原来是无人祭拜的原因,他不怕烟消云散。既然是鬼节,那就留在这大吃大喝一顿,反正自己一人吃不穷这鬼王。
苏见云拱手道:“在下不在乎烟消云散,今日过节,鬼王能否留在下吃一顿,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晏孤台:“你且随意便可。”
“谢了。”
苏见云在鬼界唯一的熟人除了晏孤台就只有银月使一人,他找到银月使的位置在他旁边坐下,本来想端起酒杯狂饮一杯,却没想酒杯里的酒水怎么也喝不到嘴里,他刚才明明看见晏孤台就是这么喝的,怎么到他就不行了?
试了几次都没将酒喝到肚里,苏见云郁闷不已。他身边以及其他鬼看不下去了,银月使按住他的酒杯嫌丢脸,小声说道:“你放下,端起来闻一闻就喝到酒了,菜也一样,别再丢人现眼。”
苏见云恍然,端起酒杯放到鼻子上:“你不早说,我当鬼还没喝过酒,吃过饭。”
银月使脑壳子有些疼,这人就该死了算了。
“还真是,我尝到酒味了!好酒!”
苏见云咂摸着嘴,细细品味晏孤台的佳酿,这副没见识的模样,银月使这会只想离他远点。
“来,我敬你。”
银月使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便拿到鼻子上闻了闻。
酒过三巡,苏见云到了兴头上,无意间往高台上一瞅,那二人恩爱不已,仙人刚喝完一盅晏孤台就用帕子为她拭去嘴角残留的酒渍,又接着用这酒杯倒酒喝。
······
苏见云尴尬的回头,本想一饮而尽手里的酒,但是他做不到晏孤台那样。
闭着眼睛闻了闻:“银月使大人,鬼王身边的女子是何人?”
银月使:“她是鬼王的夫人。”
“我知道。”
银月使顿了顿道:“她乃天上神仙临江仙人蓝筱蝶,与鬼王是前世的夫妻,二人共同修行,一人成仙,一人成鬼。二人时常来往于三界之中,今日鬼节,仙人特来庆贺。你见这冥王楼里众鬼齐聚,多是来一睹仙人之姿,又是来感激仙人救拨。你该庆幸游荡了这么久回来还没成聻,还能见到仙人。”
“······”
“承蒙鬼王相救,我等不至于再身死成聻,还让我们在冥界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在此我等敬鬼王与仙人一杯,以表我等誓死追随二位的决心。”
“敬鬼王,敬仙人!”
“敬鬼王,敬仙人!”
“······”
众鬼举杯,连银月使都跟着敬酒。苏见云不可置信,银月使的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还是有诸多的不解。
可见那高台下的众鬼轮流着向这二人敬酒,足以证明他的话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