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等等我!”
蓝君在后面追,苏见云已经撑着伞走出明秋殿外,他手里握着东西头也不回道:“看来我实在不宜出门,下回哪也不去了,咱们就在观里待着。”
蓝君追上他:“老道长还是有几分修为的,不然怎么能看得出······”
苏见云抬起拿着签和平安符的那只手举到蓝君面前:“既然都知道了,就不可再提。”
蓝君立马闭上了嘴,毕竟这里人多,叫人听了去不太好。
回程路上苏见云依旧形如疾风,这会他揪着蓝君直奔来时看见的荷塘,这会已近正午,日头虽还烈,但是阳极里生出的阴风使的苏见云得已不再那么的惧怕烈日。趁着这会无人随手折了几支残荷,荷香虽无初开时的馨香,却也残香醉人。
“花已经开败了。”
“无妨,我们带回去养着,等来年入夏还可以看见满塘的嫣红。”
蓝君抱着几支荷花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
苏见云撑着伞疑道:“你怎么没有求签?”
蓝君道:“求仙问道本就渺茫无期,没什么好问的。”
苏见云笑了一下:“你倒是想的开,想必那老道长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得道升天。”
蓝君笑道:“是这么个理,与其苦苦求索,不如顺其自然。我修我的道,明自己之本性真心,管他几时刮风几时下雨。老君言:大道自然。我愿奉之为无上真理。”
见他这么明白,苏见云揶揄道:“哟,懂得还真不少,等回去也给我讲讲道法,我看着能不能脱胎换骨,变鬼为神?”
“······”
这不正经的玩意又来笑话他,蓝君恨不能拿白眼翻他。
经明则道契于内,法验则术彰于外。只有明自己本性真心,方可登升仙之梯。
没想到蓝君这小年轻把道门心法揣摩的这么透彻,修仙问道无外乎“道法自然”,强求不来。
苏见云一路的心思都萦绕在这件事情上,又因在明秋殿的事在他心中激起不小的波澜,就越发的握紧手里的东西。
明秋将军一定是弄错了,他怎么会是受世人跪拜的云中君?改天要是再遇上他还是说明自己身份比较好。
天宫中韩问秋坐于堂上看着众生皈拜中苏见云的身影,内心如激起千层巨浪,这人别无所求,平白地受了他的香火,他伸手扶起那人,为他送去修为,后来他又拜了他自己的神像。
萃卦:上泽下地。水泽泛滥,危机四伏。只有顺天任贤,做到未雨绸缪,才能化险为夷,风雨同舟后才能久别团圆。
还要经过多少劫难他们才能真正的重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各一方,为鬼,为神。
明秋将军飞升七百多年苦涩都积攒在这一刻,你要求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然而他还是走了。
云中君的香火在他下界后一直由韩问秋掌管着,就等着他回来时一并给他。
韩问秋施出法力循着平安符一路跟着苏见云来到临江观,他找来一花瓶插上从路上折来的荷花放在供桌上,与仙人相得益彰。
此时以致午后,蓝君拜过仙人后拿了几个供品果子准备当作二人的午餐,递给苏见云时他摇头说自己不饿,然后就进入后院开始认真翻看经法。
此后的每日苏见云极少走出这个后院,他把求的签戴到头上当作簪子,早起诵经,练剑,晚间打坐,偶尔听一听前来许愿的人们会说些什么。
大多是头疼脑热的事,遇见他们解决不了的就来观里拜拜,苏见云在后院看过许多经书,发现绝大部分还都是治病的,他就会从后院出来,帮着他们看看是怎么了。
这里的人大多也都认得他,知道他是蓝君那体弱多病不能出门的兄长。
还别说这兄长医术高明,老头常年干活挤压得后背有些弯曲疼痛,这一来问过之后,苏见云让他躺到桌椅上面,给他疏通了几个穴位,回去吃几副药就好了。
王大娘的女儿生了儿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哭闹。苏见云没看见孩子不知道他到底是生的什么病,便叫王大娘与女儿把孩子抱来看。
这一看不得了,都到了春三月孩子还裹着厚厚的小被褥,里里外外足足有十层衣服,这不哭才怪呢。
苏见云啧啧摇头:“都入春这么久了还穿这么多的衣服?”
谁知王大娘女儿道:“婆婆说婴儿要春捂秋冻,不能太早给他脱衣服。”
“······”
王大娘也是一脸茫然,苏见云接过孩子,身上一股奶馊味,想必整个冬天也是没给孩子洗过澡。无奈不与她们争辩叫蓝君去烧一盆热水来,他要给孩子洗洗澡。
蓝君看那孩子哭得都没力气了,身上大概是有虱子不舒服,立刻跑到后院烧水。不一会他就提来一桶烧好的热水,苏见云试了一下温度适宜,两人也很默契,蓝君又找来火盆放在一旁以防待会猛地脱衣孩子会冻着。
孩子的身上一块块的灰垢,衣服针脚处果真藏着虱子,蓝君把衣服拿到火盆上考的滋滋响。
这孩子放到水盆里一接触到水就不哭了,苏见云挽起袖腕用手巾沾上水轻柔的盖在孩子身上,然后不停的往他身上浇水,喜的孩子嘎嘎笑。
蓝君找来洗澡的皂荚在盆里弄出泡沫,这时孩子身上的灰垢也已经可以搓掉。苏见云这辈子从来没干过这事,孩子不受控制,他笨手笨脚的把孩子搓搓洗洗,自己洗澡时要洗哪小婴儿应该也是一样的。
经过一番艰难的挣扎终于给孩子洗干净,没有干净的衣服就只好将就着穿刚才蓝君考过的衣服,虽不是很干净,但衣服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潮湿,孩子穿着也舒服。
苏见云只给孩子穿了原来一半的衣服,由原来的小泥娃变成小奶娃,不哭也不闹,他娘亲与外婆这才惊觉是大人糟蹋的孩子。
娘俩个千恩万谢,苏见云让她们拜临江仙人,两人忙跪到蒲团上烧香皈拜。
临走时苏见云嘱咐道:“可千万别再给孩子穿冬天的衣服了,冷了加衣,热了就脱,晚上更不可裹着包被睡。”
娘俩忙道:“多谢道长,我们一定照做。”
临江观的神像这会看慈善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两尊像顿时在香火里生动起来。
他们不仅会给人们看病还会施舍药材给买不起药的穷人,跌打损伤药、内服外用的,他们只管制出来,反正自己也用不着。
这些都是苏见云看着经书,照着弄出来的,丢了不如给人治病,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这日晚间苏见云照常打坐,入定便听见韩问秋在通灵阵里召唤,两人许久未见,苏见云应声出现在阵里。
“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
面对韩问秋苏见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答道:“我很好,将军呢?”
韩问秋如实道:“每日于殿里听信徒的祈求,布施福报。”
“······”
苏见云心中一惊,他那次去明秋殿岂不是被他看见了,他懊恼着早知道就不去了。
韩问秋却不提那事,他知道苏见云总是回避自己是云中君这件事,多说无益。
于是便道:“你如今修练如何?”
苏见云惊愕道:“你知道?”
韩问秋点头微笑:“你戴着明秋殿的平安符,我作为主神,自是要时刻注意着要护着的人,会不会遇上危险,就得知道他在做什么。很惊讶吗?”
确实惊讶,苏见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也就是说被他护着的人不管干什么他都知道。
苏见云:“你的信徒那么多,那你不是很累?忙的过来吗?”
韩问秋:“明秋殿有仙侍,他们可以帮我分辨出信徒的愿望,有一部分是可以交给他们去完成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虽然你不曾许愿,但是受了你香火,就得护你周全。”
“······”
这要是情话没人能逃得过,苏见云撇开他的眼神,想说将军大可不必这样,自己跟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但总是无法宣之于口,就好像这话说出来就在捅他刀子。
算了,歹毒的事上辈子都做了,这辈子还是积点德。
苏见云生生咽下刀子,一笑而过的岔开话题:“既然受将军庇护,我修练还不曾有大的突破,将军能否助我修行?”
这算是他的愿望吗?
苏见云有脸没皮的张口求助,韩问秋怎么会不愿意助他?
韩问秋欣喜道:“当然。”
苏见云闭上眼睛:“来吧。”
韩问秋:“凝神,双手放置于两膝上,运转金丹,这时会有一股热炁升起······”
别的都好说,就是这内丹对于苏见云来说有点难,他苦笑道:“将军,在下哪还有什么内丹?只觉得体内有一炁,却不是热炁。”
韩问秋内心揪了一下,又是一阵心疼,人活世间肉身修的纯阳之炁,便会结丹,他哪里能结出金丹?他道:“把手伸出来。”
苏见云伸出手,韩问秋的手落在上面,一探发现原来是一团鬼炁。
韩问秋心口突地生疼,那丝丝的疼意竟传到苏见云身上,弄得他也跟着生疼。
“将军,你怎么了?是不是你我功法不合?”
苏见云正打算抽回手,韩问秋一把握住道:“无事,你体内生出的是极阴之鬼炁,与你我功法无关。”
韩问秋极力的压制难过,苏见云慢慢感觉不到心口的疼,他从自己身上强行抽出一团法炁送入苏见云体内,这样便于他将鬼炁转化练成金丹。
苏见云感到一团极热的东西从他们握着的手上传入他的体内,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冰凉的身体里好像有了血脉的流动,从双手进入体内的那一刻一点点的滋养着他。虽然一开始觉得很燥热,但是到最后他竟贪婪的享受热浪带来的舒适。
这一夜过后苏见云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终于让他在灵识里又突破了一层,体内渐渐生出一团火热,这团炁护着他魂魄不受损,这便是所谓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