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声尖叫划破宁静,枝头鸟雀尽散。
闺房里,言娆赤着脚只着了寝衣的坐在妆花镜前,面具搁在一旁,双手捂着脸,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诧。
“怎,怎么了?”听到言娆尖叫,青黛紧张的从外面冲进来。
她看见言娆一动不动的坐在妆花镜前,担忧的不由得浮上心头,“姑娘,是不是脸上的伤又恶化了?”
“不是!”言娆摇摇头。
青黛走上前,看着镜中映出的言娆,蹙了蹙眉,心想也没哪不对劲呀!
可之后,言娆缓缓放下了手,她眼瞳猛地一缩。
紫红的血痂中唯独下颔有一块雪白,尤为显眼。
青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眼中溢出惊喜。
“这是新长出来的皮肤!”青黛欢喜的大喊,“姑娘你马上就要好起来了!”
言娆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触那块新生的雪白肌肤,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松动,慢慢破土而出,半晌,言娆嘴角缓缓的上扬。
“去叫朝夕来!”
青黛“啊”了一声,回道,“朝夕公子昨夜里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言娆闻言皱了下眉,他在府里这四年向来是足不出户的,最近却频繁出去还夜不归宿,看来果真是要走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点烦闷,“那算了!”
“大姑娘!大姑娘!”崔婆子尖锐的嗓音穿过回廊,离着老远,就能听到她欢喜的叫喊声。
言娆赶紧把面具戴上,重新钻回了帷帐里。
青黛皱着眉头,脸色不悦的走了出去,“喊什么呀!我们姑娘还睡着呢!”
崔婆子是傅寒珠身旁得力的嬷嬷,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给他们脸色看,今日倒是殷勤脸上还端着笑。
青黛心里暗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婆子道,“哎哟!我的青黛姑娘啊!可不能让大姑娘再睡了!”
青黛端正身姿,背脊挺直,掩唇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崔婆子,请注意称呼!我们姑娘现在是太子妃!”
“哎哟哟!”崔婆子使手轻打了下嘴巴,不疼不痒的走个形式,“是了是了!是老奴口误!可不能再让太子妃睡了,太子殿下来了!”
青黛惊讶,“太子殿下来了?”
“是啊!就在前堂呢,主君和夫人正陪着呢!”
屋里,言娆听到动静,从帷帐里探出个小脑袋来,眨巴眨巴眼睛。
姬宴来干嘛?不会又要和她说成亲的事吧?
“哦!”青黛抑制住喜悦,脸上带着几丝不耐烦对崔婆子挥挥手,“你们在院外候着去,我要侍候太子妃起身!”
崔婆子上前一步,眼看着青黛问,“需要咱们几个帮忙吗?”如今言娆身份大变,一跃枝头变成准太子妃,底下的下人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屋在言娆面前争个脸卖个乖。
青黛回头,斜睨了一眼他们,冷嗤一声,“可不敢用!”
青黛在崔婆子他们面前摆出气势来,可刚一关门,就立刻欢喜雀跃的恢复了小姑娘的模样赶紧跑过去给言娆报喜,“姑娘,咱梳妆吧!太子正在前堂等着姑娘呢!”
倒是言娆一脸平静,不太激动,反倒还有点抗拒,“你就推说我身子还没好利落,让太子回去吧!”
“姑娘,你怎么了?”青黛不解,“为什么不想见太子啊?难道姑娘忘了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去的太子身边吗?”
“我没忘,我记着芽儿的仇呢!”言娆从帷帐里出来,眼巴巴的看着青黛说,“可我有点不忍心了!他那般对我,我对他却始终怀揣着欺骗的心思。”
青黛轻声劝解,“姑娘,报仇之后,咱就立刻抽身离开,还太子一个清净就行啦!他是太子,想要多少女人没有,况且,他对姑娘你或许只是一时的喜欢,也许过段时间,他就喜欢上别府千金了呢!”
见言娆还是神色迟疑,青黛俯下身子,与她平视相望,一字一字的说,“他是太子,不是咱们在拢玉坊碰见的那个可以一起谈天说地喝酒打架的宴二郎!”
默了默,言娆彻底从层层的帷帐里走出来,自觉的坐到了妆花镜前,轻声道,“梳妆吧!”
前堂
姬宴玉面华服,高贵出尘,神色淡淡的居于高位,手边拿起茶盏,却不喝,只是一搭一搭的撇着茶沫。
言怀等人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私下派了一批又一批的婆子丫鬟去催,他们怎敢让太子久等。
见太子神色淡淡,迟迟不饮茶,言怀唯唯诺诺的问,“这茶可是不合太子殿下胃口?不若臣命人再去给殿下重新烹茶?”
“不必了。”他举目望向窗外郁郁葱葱,忽然问,“娆娆住哪?”
府中女眷衣食住所等事向来是由当家主母负责,自然由傅寒珠回话,“回太子殿下,太子妃住在西偏院娉婷阁。”
听到偏院二字时,姬宴挑了挑眉。
言怀赶紧补缺,“原本太子妃是住东院的,可近些时日东院在修缮屋顶,所以才委屈太子妃暂时住到了西偏院。”
“委屈?”姬宴冷笑,“你也知道给了太子妃委屈受?”
居高位者不怒自威,只简单一句话便让人觉得压迫,言怀冷汗直流,赶紧扯着傅寒珠叩头,“臣不敢!请殿下恕罪!”
姬宴又问,“你们住哪?”
“自然是……”傅寒珠话还没说完,笑容还僵在嘴角,便被姬宴一句话打断。
“搬出去,太子妃住你们的院子,等东院修好了,再看太子妃的意思,是想住东院还是继续住你们那!”
“这……不合规矩啊!”傅寒珠讪笑。
自古以来,都是长者为尊,哪有子女住正院的道理?
言怀急忙捂住妻子的嘴,一切应好,“是!臣遵命!一切都随太子妃的心意。”
言娆迟迟未来,他也不急,闲看落花,静候佳人。
“太子妃的脸是如何毁的?”
坊间关于言娆相貌如何丑陋,人品多么风流的传言倒是传的欢快,可,从没有一则传闻是关于她脸是如何毁掉的!曾经那么耀眼美丽的女子为何突然间毁了绝世容貌?除却外人的妄言诽谤,他想知道她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
此话一出,堂内,气氛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
言怀赔笑的笑容僵在脸上,冷汗顺着他脸颊落下,他目光闪烁着。
傅寒珠则心头一惊,哽了哽喉咙。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姬宴转头,目光冷冷的落在二人身上,鼻音轻哼,“嗯?”
言怀手端着礼,眼神左避右闪,支支吾吾的道,“……太子妃误食毒药,这才不慎毁了容貌!”
“误食?”姬宴嗤笑,“你们当孤是傻子,这么好糊弄?”
“臣不敢!”言怀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发颤,“殿下恕罪!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欺瞒太子殿下!”
“不信……不信太子殿下可以亲自问太子妃!”言怀一闭眼,心一横,把这话说出来了。
他想着,再怎么样,他都是言娆的亲爹!言娆还是姓言,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真正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言娆缺少不得家族的助力,所以她必定会有所考量,不会把实情和盘托出。
傅寒珠偷偷去扯他,看向丈夫的眼里满是震惊。
让太子亲自去问言娆,那所有的事不就都抖落出来了?言娆那么恨她,怎可能不在太子耳边吹风想要她的命!
“二郎!”言娆身姿婀娜,一步一曳的款款步入前堂,缓缓走至他身边,仰望着他,唇畔带着清浅的笑意,“二郎好奇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看把我爹给吓得!”
凝望着她晶亮含笑的眼眸,姬宴却隐约觉着她有些不悦,虽然笑着,他却觉着那笑意泛寒。
“没什么!”姬宴笑着摇头,伸手把她揽到自己身边,“皇后为你我设宴,庆贺亲事。”
言娆转头看了看底下虽然跪着却穿戴整齐体面的夫妇俩,冷冷勾了勾唇,“看来这消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姬宴身为太子,从不对谁解释,更懒得废话。可对着言娆,听她口气有些冷,便不由自主地解释,“昨日便想来接你回去,有事耽搁了。”
言娆不经意扫了身后站着的青黛一眼,随后微笑着主动的牵过了姬宴的手,柔声道,“二郎,咱们走吧!”
他垂眸,看着她小巧的玉手紧紧的牵着他走,一时间还有些怔,随即反应过来,笑意爬上眼角。
言娆这也算是头一回进皇宫,上一次是晕着进晕着出的。
她看着宫人们敛首躬身,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不抬头,不随意张望。
巍峨的宫殿森严矗立,不由觉着有些肃穆。
照理,姬宴身为太子进宫应当先去拜见皇上皇后。
“娆娆,我去去就回。”临走,姬宴不放心的看了眼言娆。
抚松跟在身后,低声道,“殿下,昨儿半夜有人偷偷潜入想毁掉央王尸体!”
姬宴脚步不由得一顿,“人呢?”
抚松低下头,面带愧色,“被我刺伤了,属下不力,让他逃了!”
“找!”姬宴沉声,“金国的细作定还在京城!”
言娆前脚刚踏入凤宁宫,便陡然感觉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汇聚而来在她身上,周遭悉悉索索的交谈声钻入耳朵。
“这就是太子妃?”
“她疯了吧!皇后娘娘的宴会她居然敢穿朱色?”
言娆一袭朱红海棠广袖云雾裙,身姿芝兰秀丽,往那一站便是最显眼的存在。挽云髻半束半散,是未出嫁女儿时梳的发式,发髻正中间用玉海棠花点缀,两端各簪着一支玲珑步摇,垂珠微微晃着,更衬着她柔美动人。
美人顾盼时,背后,突然有个娇娇怯怯的声音唤她。
“言娆——”
言娆其实是不想被太子知道真相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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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