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平静无波,淡然自若的为她涂抹着玉容膏,心里却早已因她的一句话而翻江倒海。
她想着他!
如今在他们都不好过的处境下,她居然还能想着带他走!
他心头划过一股暖流,只是那阵温暖中多了一丝异样。
可惜,他有他要做的事!
默了默,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清冷,“等你的脸好了,我便会离开。”
“你要去哪?”言娆眼里划过一丝失望,藏在锦被下的拳头松了劲,“你自己走吗?”
他点点头,“家里人来接我了。”
“四年了,你家里人才来接你。”她话里颇有些为他抱不平的意味。
“他们找了我许久。”
言娆笑笑,“你有好去处就行。”她闭上眼,忽略心底淡淡的失落。
“言娆。”凝望着她眉眼,他出声轻唤。
她没有睁眼,眉梢挑了挑,鼻音微哼,“嗯?”
他眉眼舒和,“我之前说的话作数的。”
言娆迟疑了一下,然后问,“什么话?”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言娆这才懒懒的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
他摇头轻笑,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却在心里默默的道:若我来日拼搏能换得一片桃源,我会带着你一起。
东宫
姬宴刚准备去言府把未来媳妇给接回来,抚松就急匆匆的进来禀报,“殿下,皇上急召。”
姬宴眉心蹙起,“出了何事?”
抚松面色凝重,沉声道,“大金央王在前来我朝途中遇刺身亡!”
姬宴只能暂时先搁置接言娆回来的事,立刻动身,“去福临殿!”
他到时,福临殿已有朝廷几位重臣在场,圣天帝坐于高位,眉头不展。
金丝象白的靴子刚迈进大殿,几位老臣便慢悠悠的纷纷跪下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他挥挥手,让他们起了,顾及年岁,赐了座。
圣天帝朝他招手,“太子过来。”
“路上抚松都和你说了吧!”
姬宴颔首,“都知道了。”
“依你所见,该如何办?”圣天帝没有着急和臣子商议对策,反而是想先看看姬宴的意思。
圣天帝年岁已高,近日愈发觉着力不从心,恐在位也坚持不了几年了。此次大金央王在来途中遇刺身亡,事关两国关系是和是战,将此重任交由太子处理,也是有心想要历练他,如今太子仍在他庇护下,羽翼未展,可一国储君怎么能一直活在温室不经风雨,此次的事情圣天帝也是想看清他一手培养长大的储君能否成大器担大任!
有大臣言,“央王尸体是连夜被人运到我朝边境的,这说明是有人心怀叵测,想利用央王死在我朝境内来从中挑拨我朝与大金的关系!这是想引得我们两国开战,从中获利呀!”
“这战起不了!”姬宴缓缓道,“据孤所知,金王子嗣众多,却迟迟未立储君,皇子们暗中争斗,而如今死的这位央王,深得金王器重,是最有可能承袭王位的皇子。他的死,肯定是大金人自己下的手,而下手那人日后肯定会有求于我们,势必会力劝金王不要与我们起干戈,所以这战起不了!”
“可他把尸体扔在我朝边境了啊!央王的身边人没留一个活口,我们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金王死了最喜爱的儿子,怎能善罢甘休!两国征战,苦的是百姓啊!”
未等姬宴开口,便已有人替他反驳,“如今的局势,是我朝为上,大金为臣,金王向来会算计,不会轻易起干戈的!”
谢文侯一身戎装,腰间佩剑在殿,言罢朝姬宴微微一颔首。
“即便他大金若真为此与我们撕破脸,有老臣在,定不会让那些蛮人踏足我朝半步!”
圣天帝微微一笑,“太子尚且年幼,这事,还得文侯你帮衬着太子!”
谢文侯雄浑豪迈的沙场之气未敛,朝圣天帝一抱拳,“老臣领命!”
姬宴听圣天帝唤他名字,这才突然意识到此人便是前些日子刚凯旋回京的镇安将军谢文侯,此人为国戍边多年,功勋卓著,实在令人钦佩,姬宴也不由得肃然,“有劳谢将军!”
几位老臣又叽叽喳喳的瞻前顾后了一阵,皆被谢文侯拿话堵了回去。圣天帝精神不济,听的烦了,便让人都散了,唯独留下了姬宴。
“皇后特意为你和太子妃在凤宁宫设宴,明日你也好歹也带着太子妃去转悠一圈,给足皇后颜面,别让她在臣下面前难堪!”
“还有啊!谢将军的独子,你留意一下,日后可收为己用!”这人,他都已经替儿子掌过眼了。
姬宴脸色一直冷着,可在看到圣天帝精神不济,揉着眉心的样子,不忍再和他因为皇后的事顶嘴,轻叹道,“父皇,注意身体!”
圣天帝抬眸,眼里有些诧异儿子突然的关心,须臾,露出笑容,“好!”
他心里明白,姬宴因为生母的事与他一直心有芥蒂。他虽一心疼爱这个儿子,却不知这个儿子是否也对他同样怀有关心。
看着姬宴挺拔高大的身姿缓缓退去,圣天帝露出慈爱的笑容,手指探入龙袍内的袖口,圣天帝的内里的单衣袖口上暗暗绣着一朵玉海棠,安静秀美,他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感慨道,“阿棠啊,咱们的儿子长大啦!”
姬宴一出福临殿便直接让人把央王的尸体带过来细细察看。
底下人都知道虽然太子出身尊贵,容貌俊美出众,却从不是个花架子!所以他提出亲自察看尸体,没人会觉得惊奇。
东宫偏殿
姬宴站在停尸床旁边,不由得皱了皱眉。
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难闻腐烂的气味,可央王死的消息是今早才传来的,可见央王在前进途中已然遇刺身亡,多出的这几天只是为了把尸体运到宸朝边境内罢了!
抚松说,“没有其他外伤,一刀刺穿了心口毙命的!”
姬宴神色淡淡,“确定是刀伤?”
抚松肯定的点了下头,“属下确定。”
姬宴不由嗤笑一声,“真是蠢货!”
只有金人才惯使刀,而宸朝惯用长剑,自己人杀自己人还忘了换兵器,想要栽赃也不做全套,真是蠢!
“把尸体给金王送回去,让他自己看。”
与此同时,下手之人也发现了这处重大纰漏。
越远头疼的看着丹七,“你做事总是这样鲁莽!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不是在给公子找麻烦吗!”
“我一不小心忘了!”丹七心里也愧疚做错了事,生怕公子会怪她生她的气,“你别骂我了,我自己去跟公子请罪!”
人是丹七为了在公子面前争脸面,得公子注意杀的,和越远抢人的时候太过着急忘了换兵器,这才酿下大错!
可她还是后怕,嗫嚅道,“……公子不会赶我走吧!”
宸朝太子何等聪明的人物,恐怕早就发现了。为今之计只有毁尸灭迹,莫让金王发现此事。
“想公子不怪罪你,丹七,你得将功补过。”
“怎么做?”丹七眨着漂亮的眼睛仰头期待的看着他。
越远蹙眉,盯着丹七漂亮坚韧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去把二殿下的尸体毁了!”
“……”丹七原本期待的目光瞬间变得低落起来。
对于逝去的人,金国向来尊重,即便是生前最不受待见的人,死后也应礼待厚葬,“生本洁来,还应洁去!”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洗净尸体随后埋棺土葬,棺材得是上好材质的白玉打造,才显洁净。普通人尚且如此,况且央王是堂堂一国皇子,更应风光大葬。
“毁尸灭迹……破了祖宗的规矩了,要遭报应的吧!”丹七虽然平日性子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在祖规之事上她也不敢轻易造次。
越远心里暗叹,丹七,还是个会胆怯的小姑娘啊!
“你回去睡吧!”越远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几天没休息了,辛苦你了!”
丹七眼里闪着不安,抬手一把摸到了越远温热的手背,她怯怯的叫,“师兄!”
“哎!”这丫头,也就只有在闯祸的时候才会乖乖的叫他师兄了。
“丹七,别怕!”越远笑着说,“公子不会赶你走的。”
丹七恹恹地放下手,“那我去睡了……”其实她很累了。
“去吧!”丹七临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看的他心一软,上前拍拍她背,“放心,没事!”
看着丹七进了房间,越远这才露出疲态。
冒犯祖宗规矩的事,她不敢做的事,由他代劳!
他的衣袍风尘未消,又转身没入人流。
有了越远的话,丹七安心了不少,她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一定会护着她的。
她笑笑,安心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她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清冷美丽。
眼前不由得浮现公子俊朗的面容,也如月那般清冷美丽。
一想到公子,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么好的公子,要是喜欢我多好……”
“哐!”
门不知被什么东西被猛地撞了一下,丹七一惊,霎时间警惕起来,轻手轻脚的穿鞋下地,系上外袍,抄起佩刀蹑手蹑脚的往门边走。
“丹七啊!”外面陡然响起虚弱的一声呼唤。
丹七看着窗纸上摇曳的高大身影,心头一惊,“师兄!”连忙收起佩刀,开了门。
越远朝她虚弱一笑,丹七美目圆睁话还没出口,越远高大的身子就迎面朝她倒了过来,她张开双臂急忙抱住,奈何他体重非是她所能承住的,两个人一齐倒在地上。
越远身体沉重的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师兄?你怎么了?”
丹七手臂环住他后腰,却忽然感觉手上一片湿热,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举手一看,满手的鲜血。
“师兄!”
丹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方才离开是去做了什么,霎时间泪意汹涌,“你干什么要替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啊?”
越远手指慢慢的动了动,摸向丹七的脸,费力又仔细地擦拭掉她眼角滚落而下的泪珠,轻笑一声,“傻丫头,哭什么!”
“总有人要替你撑着的啊!”
承认吧!动心啦动心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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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