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一见狼王在自己眼前俯身,就沉默了一下,虽然明白狼王的意思,但是林舒心里觉得怪冒犯的。
毕竟这狼看着就很大年纪了,再驮他这么一个成年男人,不知道能不能行,而且林舒连骑马都是第一次,更别说骑狼了!
狼王见林舒还没上来,就回头瞄了一眼,于是林舒“哦”一声后,二话没说,就乖乖麻利的上了狼背。
因为狼王的眼神里就显示着一句话,“你最好快点……”
林舒刚在狼王的背上坐稳,狼王就“嗖”的一下蹿下的山梁,速度之快,但背上的林舒却丝毫没有觉得颠簸,反而很稳。
就好像这狼已经不知道驮过多少次人了一般。
因为狼王的年岁是林舒无法想象的大,他背上的毛发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样柔软了,反而渐渐的粗糙坚硬起来,是一种岁月的痕迹。
林舒伏在狼王的背上,也不敢乱动,他不知道狼王要带他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狼王能不能听懂,但还是开口。
“请带我去村镇上,谢谢!”
狼王脚下没停顿,只侧头瞅了一眼林舒,便往一个方向奔去。
河边的村镇中,只有那天祭祀时受了重伤的还在家里躺着修养,其余就连默啜那么大的小孩儿都拿着小弓箭骑着马,和村里的大人们一起,分成小队到处去找暴走化狼后的昆吾。
张玉良老爷子作为大祭司,原本就因为在仪式中念动真言而精疲力尽,后又目睹昆吾化狼险些失败,于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是他依然坚持着和大家一起去找昆吾,阿勒怎么劝也劝不动,无奈之下只得叫摩厍带着张玉良一起,路上也好照顾一些。
而进山进林到处寻找昆吾和林舒的一行人,却没想到,林舒不但没事,而且还骑着狼王,从狼巢的方向,一路朝他们来了。
林舒骑在狼王的背上,只觉得一路飞驰,又悄无声息的,于是他在心中断定,这只狼必定是狼群中最好的猎手。
因为是狼王选择的路线,一路上林舒都没有遇到什么大型食肉动物,只偶尔路过几只鹿或小熊,他们一见是狼王,也赶紧跑掉了。
其实在东山的原野中并不安全,东山这个无边无际的纯自然生态,不知造就了多少王兽霸畜,只是林舒一直不是与昆吾在一起,就是眼下与狼王同行,他远远没有见识过东山中可怖与凶残的猎食。
一人一狼行至一片茂盛的针叶林,入目的全是粗壮的古树,树冠繁密,将日光遮挡的斑斑驳驳,林中一片暗色。
地上或是腐叶,或是掉落的果实,散发出一种甜甜的清香味儿,林舒看着树枝上的红果子,像是苹果,自己又饿,正想随手摘一个吃一吃。
他一伸手的功夫,狼王却停住了脚步,侧头往树林的暗影模糊的一边望去。
林舒扯下了果子,一咬,真是苹果,于是就“咔蹦咔蹦”的吃起来,正吃的起劲儿,忽然听到林子那边有些动静。
正在他观察的时候,只见一人一马破开密树丛滚了出来,马是熟马,人也是熟人。
那个从马背上滚落下的,正是小小年纪的默啜。
只是林舒近视眼,前边又暗,看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看小孩儿跌下来,林舒就已经担心的不行了。
毕竟,别说骑马了,林舒想,他小弟在默啜这个年纪,还只能淌着大鼻涕撒尿和泥玩呢。
林舒翻身下了狼王的后背,就要跑过去扶小孩儿,只是没等他跑几步,林后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野猪叫声,随后一大一小两只野猪追着默啜就撞了过来。
林舒惊的大叫糟糕!那野猪比默啜都高,獠牙就有一尺长,这要是撞到小孩儿,那还得了。可是眼看着自己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野猪见到远处的狼王就是一顿,但是它们一向脾气暴躁,仗着离得远,转身就要去踩踏默啜。
就在林舒觉得惨剧即将在眼前发生时,前方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默啜虽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但是翻身一滚,就灵巧的卸了力,他看着野猪不退反进,几步跑到一截断树根上,利落的抽出后背的弓箭,而后伸手拉满。
“嗖”的一声,箭支直直射进大野猪的眼睛里,因为距离近,箭的威力也大,箭头直接钻进猪脑,只在外边留下一小节尾羽。
那只和默啜差不多高的野猪当即就身上一僵,倒在地上,体型稍小的野猪还在往前冲,默啜跳下树根就和那野猪“砰”的撞在一起。
默啜没事,小野猪反倒被撞的一个趔既,而后默啜大喝一声往前一扑,当即就骑在野猪身上,抽出背后一支箭,徒手扎进小野猪的脑袋里,猪血喷了默啜一声,那小家伙连眼都不眨的。最后,地上只留下两具野猪的尸体。
“……”
林舒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的僵在原地,心中大喊了一句卧槽!
这小孩儿才几岁!要不要这么猛!
林舒回头,就见身后的狼王这才不紧不慢的跟上来,并表示打扰人家狩猎是不礼貌的行为。
这时候默啜也能分心观察四周了,抬头一瞧,树林那边不就是他们要找的林舒吗!
小孩儿高兴的呀,也不管野猪了,抬腿就朝林舒跑过来,只是看到林舒身边还有狼王,这才停在原地,还往后退了几步。
默啜不复刚才打野猪的厉害样了,反而显出些小孩子的害怕来,他退到树后,朝林子的另一侧打了好几声复杂的口哨。而且一边打口哨喊人,一边还朝林舒使眼色,并躲在树后偷偷朝林舒招手。
只是树后太暗,林舒眼睛又不好使,默啜是眨眼睛给瞎子看,纯属白搭。
不过林舒已经朝默啜走过去了,他想着看看小孩儿受没受伤,虽然这小孩儿明显比他厉害多了……
狼王没往前走,依旧站在原地。
没过一会儿,树林的另一侧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一只马队急速奔驰而来,林舒牵着树后的默啜抬头一看,为首的正是阿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一巧遇,林舒就想回头告诉狼王,多谢,不必送了。
只是林舒一回头,树林深处哪还有什么狼王,只有暗影斑驳,萧萧瑟瑟的树林了。
——
林舒一与大家汇合,心里顿时松了一半。
默啜开心的跑向自己的爹妈,展示他的新猎物,并得到了一个亲亲脸的奖励。
阿勒则飞奔着下了马,大步跑过来,把林舒从下到上瞧了个遍,一看人还能站着,虽说后脖颈肿了点,但好歹没什么大伤,又瞧了瞧林舒后边,裤子屁股上也没血,就当即松了口气,然后还眼神敬佩的朝林舒说了句话克烈话。
林舒是没听懂,但是他现在心急的很,没管阿勒奇怪的眼神,反而问起昆吾,问起他们神秘的祭祀。
只是阿勒虽然是下一任祭祀,不过他还在学习中,汉话没有张玉良好,这么复杂的事情一时间阿勒也解释不清楚。于是他转身带着林舒就上了马,回村子去了。
一众人到了开阔的草地上,阿勒还往空中放了个明亮的焰火。
远处还在搜寻巨狼和林舒的摩厍等人一看焰火,便都调转马头,飞奔着往回赶,张玉良被颠簸的不行,但是依旧要求提速,他急啊!
于是,在祭祀之后原本冷冷清清的村镇,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大家的脸色都轻松了不少。林舒没事就好,族长虽然失去神志化成了巨狼,但也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的,只怕他自己失去神志的大杀四方呢。
而且派出去的小队四处查看,东山中并没有动乱,那看来族长就还能稍稍控制自己。
林舒歇了口气,穿着一身阿勒的浅红色袍子,坐在桌边,边吃饭边听张玉良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玉良抽了一口烟袋,整个人仿佛氤在了青气袅袅的烟雾里,神色怅惘。
“东山,原本是没有大雾包围的。”
林舒一听和大雾有关,当即放下了碗筷,仔细聆听。
“只是东山周围都是山脉,人难攀越,唯一的出口方向稍微设置了些迷阵,让外人不会误闯进来而已,族中人一直自由的出入,有的可能会想去外边看看,不过大部分更愿意留在山中隐居。”
张玉良又吐出一口烟,“我当年太年轻,就想着出去瞧一瞧,谁知道,外边正是战乱时候,先是军阀混战,后来就是侵略战争了。”
林舒听到这里,不由的惊讶,他算一算时间,眼前看着也就六七十岁的张玉良,怕不是已经一百多岁了!
张玉良说到这里直摇头,“民不聊生啊,那帮狗日的杀人如草芥,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城一城的死,眼看着国家要沦陷,当时的狼神族族长就带着一些狼神族,出了东山。”
“族长他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谁都无法预见,族长他曾经历多么艰难又壮阔的岁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族长回来过一次,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身后都是追兵,我们杀了追兵后,东山就渐渐不安宁,总有人再试图寻找东山的入口。”
林舒听完点头,打仗么,那样艰难,说不准那族长在外头像昆吾一样变狼了呢,这样大的秘密总会引来觊觎的,况且那个时期又混乱。
“族长还是带着人走了,一走又是很多年,不过东山附近再没人来过。我们全族的人都在等族长回来,最后……”
说到这,张玉良有些说不下去,浑浊眼中有泪。
“最后,我们等回来一只怪物,他还带着一个幼崽,族人们还是看到怪物的玉牌,才认出来,那就是族长了。”
林舒也一时间无法言语,他已经猜到了那个幼崽是谁。
“直到后来那个人也回来了,族长才渐渐恢复成人形,就从那时起,东山就已经有雾了,就此与世隔绝。没多久,两人就一起去世,族长临终前把幼崽交给狼群抚养,并告诫我,昆吾或许成年仪式的时候会有异变,谨防他失去神志。”
林舒暗暗心惊,人出山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这样了,难免让他想起一些冷酷的实验之类的,心里有些难受。
就此,他已经完全原谅了昨夜那只巨狼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于是我们守了这么多年,只是昆吾族长并没有表现出要成年的意向,就也相安无事,直到前一段时间,唉,一切都是命数,不过好在族长他成功化成狼身,接下来只要唤醒他身为人的意志,想必也能恢复回来,只是。”
林舒听到这就着急,只是什么,怎么说到关键地方就不说了。
张玉良看了一眼林舒着急的神色,觉得,接下来的事也许能成。
“只是我们难以接近族长,即便走近了,一是唤不醒他,二是会受到攻击,就如祭坛上一样,摩厍都难以阻挡一二。想当年老族长甚至是怪物模样呢,不是那人回来之后也复原了么,所以这种事,估计还是得伴侣来解决。”
林舒听到这一愣,缓了好一会儿,而后也不看目光殷切的张玉良了,反而拿起碗筷,开始往嘴里迅速扒拉饭。
阿勒就见林舒都快把嘴里的筷子咬折了,想去劝劝,不行就想别的办法吧,也不能逼着人家外来的人干这事啊。
不过阿勒还磕磕巴巴的没说几句,林舒就已经扒完了一大碗饭,他“嘭”的把碗筷往桌子上用力一放,站起身看着张玉良。
“说吧!要怎么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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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覆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