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就是这了。”
张子凡一到檀州,就跟回了家似的,轻车熟路引着众人走到将军府,甚至还能介绍沿路各个景色的出处。
毕竟是陌生地方,李星云等人不免有些紧张,环顾着四周的景物。没曾想门口已有位和气的姑娘等候着,见到他们后行了一礼。
“在下言水,特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几位,大人已在前堂等候,几位请。”
几人跟在言水后面从正门进入,李星云见府中面积不小,但甚是安静肃穆,所过之处仅仅三两个女婢男仆在洒扫,皆是一声不吭做着自己的事,有陌生人来了也不好奇,倒是对领路的女子十分尊敬。
前面领路的姑娘举止从容,这一路走来,可见她在府中的威信极高,步子沉稳无声想必内力不错,便小声问道:“张兄,这位是……”
“哦,她是姑姑四大下属之一,管着着将军府各项事宜,大事小事都得经过她的手,是姑姑的心腹了。”
说话间已到前堂,还未进门,里面便传来一声揶揄:“凡儿,真是稀客啊,你可是许久未来了。”
张子凡闻声连忙跨过门槛,双手抱拳作揖。
“清姑姑勿怪,实在是小侄这段日子太忙了,所以今天过来向姑姑赔罪。”
等众人皆进去才看到一个身着劲装白纱覆面的女子,坐在正中主位,七八岁的小童随侍左右。
她面前放了一套茶具,热气蒸腾,袅袅上升,被风一吹便如云雾一般,衬得她更如世外高人一般。门外本是盛夏,但屋内热气腾腾非但不显燥热,反而让人宁静舒适。她点茶烧水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像看不到的样子。
她放下茶具,笑骂道:“你忙不忙我还不知道,也罢,还知道带着媳妇儿来看我,也算是有心了。行了,还不介绍介绍你后面那几位朋友。”
张子凡点头称是,接着一一介绍身后之人:“这位便是林轩,这位……是李星云,剩下的姑姑你都认识我就不说了。”
“自然,五哥好久不见,今日我备了好酒你可要尝一尝,看看与别处有何不同。”接着她把目光投向最后面的侯卿。
“哟,侯卿尸祖也在啊,活这么久了您还没死呐。”
李大白和张子凡自是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倒也见怪不怪了。林轩和李星云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地看向侯卿。
这就是你说的说话好听?果然尸祖的品味与众不同。
侯卿慢悠悠从后面走上前,转着笛子道:“天命孤星,独游苍穹,才是真仙人。”
“我看是祸害遗千年。”
根据她的经验,每次遇到侯卿准没好事,这全源于他们小时候的一段恩怨,按理说两人关系还可以,但是总要相互友好问候一番,这也算是独特的维持友谊的方式。
侯卿靠近她,左腿搭在案几上,俯身仔细打量着,叹息道:“倒是你,这才几年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还是说,这是什么独特的品味,你还别说,这样怪好看的,比以前更有品了。”
若不是白纱挡着,其他人绝对能看见她的白眼。“意外而已,不值一提,我的品味哪比得上尸祖啊。”
说着把侯卿摩挲白纱尾端的不老实的手拍掉。
她转头对众人道:“别站着了,快坐吧,待会尝尝我亲手泡的茶水……尸祖是打算继续这样站着,还是坐着。”
“能坐着谁愿意站着,丫头,我椅子上你没放钉子吧,啧,这么没品的事只有那小子才干。”
“没放钉子,倒是涂上毒药了,粘上就七窍流血必死无疑,所以你还是站着吧,茶水膳食我也做了手脚,今日还是请尸祖自便吧。”
林轩看向张子凡,他轻握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毕竟这就是他们两人独特的说话方式。
侯卿不带一丝犹豫坐下,“你还是一点也没变,不过下毒我也不怕,这世上还没能伤到我的毒呢。”
她但笑不语,看上去似是对他无奈,便不再理他,接着话风一转,对林轩温和地说:“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便做了些燕云的小吃,你第一次来准备不周,勿要见怪。”
林轩起身回道:“姑姑哪里的话,今日来叨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未谢过姑姑成亲之日送来的贺礼,那礼物我很喜欢。”
“何必见外,你喜欢便好。”
叶则清把茶水分至品茗杯,身后的阿久见状立马将茶杯放至每个人手边。
李星云端起茶杯,茶水散发着淡雅清淡的香气,入口回味无穷。
“姑姑的茶艺倒是越来越精进了。”张子凡闭目品味,点头称赞。
李大白平时只喝酒不喝茶,倒也尝不出什么好坏,只得像喝酒一样痛饮整杯,喝完没尝出味道还要再来一杯。
“牛嚼牡丹,五哥啊,下次我干脆只往你的茶杯里放些酒好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换了个大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李星云看了她泡茶的全过程,便放下手里温热的茶杯,看着她眼上的白纱,好奇说:“将军做事自如,看上去实在不像……”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熟能生巧,如此而已。”
李星云又瞥见案几角落里的书,“我看将军的书已经翻卷,想必平时没少阅读,不知将军的眼睛如何,是否能略微视物,在下略通医术,可尽些微薄之力。”
“我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至于这书……”
她抚摸着书面,手下略微粗糙的触感令人心安。
“不是眼见,心见而已,所以李公子不必为我费心,我的眼睛这世间只怕无人能治。”
李星云闻言更有些蠢蠢欲试,他自小学医,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从小便想着悬壶济世当个郎中。且不说她是张兄的姑姑,还是为国为民心怀大义的主帅,他自然义不容辞。
叶则清见他坚持,便道:“李公子若有兴趣,待会可以试试,成与不成都没关系。”
“姑姑……”
几人唠了会家常后,张子凡忍不住出声道出来意,“我们这次来……”
“凡儿。”她打断他的话,“说正事前我有一话不得不与你说,你与晋王的恩怨我都知道,从前你是通文馆少主,我们自然是姑侄,如今你已回了天师府,我自然也算不得是你姑姑,不过虚长两岁罢了,以后你我可以不以姑侄相称了。”
张子凡面上露出些许惊讶,猛地站起来,语气也多了几分急促。
“姑姑这是哪里的话,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姑姑教我良多,一日是姑姑,终身是姑姑。不管凡儿是在通文馆还是天师府,这一点绝不改变。”
叶则清良久未言,长叹一口气,“也罢,你既不怕麻烦,随你便是。”
“若是仅仅怕麻烦,便要保持距离,不随我心,也不随姑姑的心吧。如果今日真答应下来,只怕姑姑就要亲手把我扔出去了。”
叶则清嘴角上扬,但马上反应过来,又收起笑容严肃起来。“好了,该说正事儿了,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说吧,你要是能说服我,契丹的铁骑或许可入。”
“是,姑姑。”张子凡站起来,踱步道:
“想必刚才李嗣源已经来过,不知他给了姑姑什么样的筹码,又允许多少契丹人进来。”
“自然是我想要但是只有他有的东西,我答应他可带四百士兵入关,但身边必然要与我燕云的士兵跟随。”
张子凡沉思片刻,说:“姑姑答应此事有两点益处,其一,姑姑既已经答应了李嗣源,可若是他一家独大太过明显,相当于把燕云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那这时自然需要有人制衡,这个人选不正是我们吗?若是只有他的漠北军进入,势力失衡,并不是件好事。若必有一方胜出,哪怕是他赢姑姑也不想让他赢得太轻松吧,两方势均力敌才对姑姑有利。”
“其二,契丹这些年野心膨胀,觊觎中原已久,姑姑担心他们进入中原趁机打劫也是应当的。李嗣源急于求成,到时来的必是精锐,就算他们心有算计想趁机搞事,姑姑守着燕宁关可成包围之势,区区四百人不过是孤军奋战,要拿下对方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捉拿契丹众多精锐,岂不是一举两得。”
叶则清点头,她的确考虑了这点,李嗣源需要名正言顺让契丹进来,在乎的根本不是区区四百人的军队,而是借此试探叶家态度,想以此借燕云之势,一是说服各诸侯支持时能多份筹码。若是不同意,中原地域辽阔,难保不会契丹人从哪趁机而入,那时李嗣源想逼她上贼船,便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麻烦事便多了。
幸好李嗣源并不清楚倾国倾城的身份,当他知道张子凡来燕宁关时,必定以为他是来说服自己在朱雀门之约中支持他,却不曾想他二人的目的相同。这倒也给了她可乘之机,若是只让李嗣源的军队进去,那可真是变相站了他那边。可如今张子凡来了,就像瞌睡时有人递了枕头。到时各诸侯看见他们后面都跟着契丹人和燕云军队,便知她对两方一视同仁,也不会多生事端。
“好,凡儿,我会派一队人马跟着契丹人,除此之外,就靠你们自己了。”
“多谢姑姑。”
“不必,我什么也没做,你也清楚,这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若是你今日不来,我必不会同意让契丹人入关,如今我从李嗣源手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也能多一份助力,也算是互利互惠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就在这里休息两日吧,之后再启程。放心,燕云的战马很快,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李星云担心时间紧张,刚想婉拒。张子凡了解她,知道她必是还有其他事嘱咐,便向他使了个眼色,应了下来。
“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们……”
话还未说完,就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兵,单膝跪地,匆忙道:
“报,探子来报,瓦剌部几个部落来犯,大约二十万人,如今正在二十里外。”
叶则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气势一变,整个人不怒自威。
“真会挑时候,准备在今天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吗,就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沉声向言水说:“言水,如今营中只有不足十万的士兵。立刻传军令,让城内所有回家探亲的士兵全部回来。留在军营的士兵备好火石弓箭,准备开战。”
言水听后立马出去传递军令。
张子凡听见外面战鼓响起,府内的人也忙碌起来,迫不及待地说:“姑姑辛苦,保家卫国是大事,若有我们能帮得上的,姑姑尽管开口。”
“也好,你们若愿意,可随我去城楼上看看。侯卿尸祖就留在府内吧,战场血腥,若沾染上鲜血就不好了。”
说罢去偏房换上软甲,拿上佩剑。那剑名为静行,周身通透晶莹,泛着清冷寒意,剑的尾端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蓝色剑穗。
她常服时看不出什么,等穿上全副盔甲后,整个人看上去与之前截然相反。眉目间的冷凝以及周身锐利的气势,都透露出肃杀气息,这些都是在一次次战火洗礼中磨砺的。
“言水,你和尸祖留在府内,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告知我。”
“遵命。”
…………
将军府离军营不远,一路上可见披甲的士兵严阵以待。林轩跟在后面,问:“近日外族来犯很频繁吗,我以为只有秋末粮食不足时,他们才会想入关抢粮。不知这次形势严不严峻,若有我能做的姑姑千万不要客气。”
“前些日子大旱,漠北旱灾更是严重,这些日子一些部族频频来犯,虽然有二十万人,但叶家军身经百战以一当十,况且他们并不占优势,林轩不必担忧,军营到了。”
众人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面前是连成一片的大帐。叶家军的军营与别处并无什么不同,只是看上去更加戒备森严和肃穆有序,李星云微微敛目,这军营之中多数是小星位和中星位,这种比例在一个几十万的军队里面是极其惊人的。
甚至,他们还在军营中看见了不少女子,身着戎衣,威风凛凛,正紧锣密鼓地磨枪。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干练果敢,看上去雷厉风行的女子,应当是女军的小首领。
“这里还有女军?”林轩和李星云惊讶问。
“燕云不分男女,能者居之,这里无论男女都自幼习武,人人可上战场,以防敌军来袭时军队储备不足。不过为了管理方便,还是分开调度的。”她唤了一声前面的女子:
“言止。”
言止收起正在磨的枪,过来行了个军礼,“将军,有何吩咐。”
“你带着她们,和何风一起分别从侧翼包抄,切了他们的退路。”
“是。”
叶则清带着他们登上城楼,年久古朴的城砖显露出深厚历史,透出鲜血的气味,城楼上的士兵交错,弓弩火石和战鼓都准备待续。叶则清没时间看他们好奇惊讶的表情,她正忙着看斥候发回的各种纸条。
“王都尉,东北方的斥候还没回来?”她把所有纸条翻完,把专管斥候的将领叫了上来。
王都尉答道:“东北方的山脉崎岖难行,属下派了有经验的常安和孟令前去查探,现在未归确实蹊跷,属下已经另外派人去接应他们了。”
“只怕,是有敌情啊。”她望着东北方向,明明是看不见的,但是又仿佛是她亲眼所见般笃定地说,“东北不太平了。”
王都尉猛的抬头,满脸胡须都纠结在一起,忙道:“那属下再派些人过去。”
“不必,他们没放红色信号,想必并无生命危险。”
叶家军以信号为准,红色代表被敌人擒住,绿色代表有敌情,黑色则前方战情严峻。这些信号弹是特制的,超过设定的期限会自动销毁,除了斥候连普通士兵都不知道如何发射,而斥候一旦被抓宁愿自尽也不愿落入敌手受辱。
叶则清耳尖微动,将胳膊伸出去,沉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一只白色飞鸟扇动着翅膀落在她手臂上,它靠近羽毛根部不甚明晰的地方还绑着一小段灰色布条,看上去像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她把布条解下,上面写着:
“东南有埋伏,百余人,有弓弩,查探未归。”
“带它下去喂点食,再放它回去,去叫田勇来一趟。”她摸了摸鸟的羽毛,交给王都尉。
李星云看了眼鸟的样子,“这似乎不是平常用的信鸽。”
“普通信鸽太显眼,常被弓箭射下,我军中之人多擅驭鸟,倒也方便。”
“那既然有敌深入,为何不放信号?这样岂不更快知晓。”林轩问。
叶则清一边查看布防图,一边解释道:“若是漠北部族正面强攻,自是越快知晓越好,而这次他们从北边最崎岖的山脉而来,就算是本地人也很难在那里行走,他们一路前来必定损兵折将。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偷袭,若是信号一发,他们四散奔逃,那边山崖陡峭不利行走,抓捕难度更大,倒不如放他们进来,一网打尽。”
“将军。”
田勇收到命令,立刻从下面营地赶上来。
叶则清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扔给他,命令道:“东北山脉有兵埋伏,他们要想偷袭成功,必会选择不远处的松林做掩护,让两队人埋伏在树林周围,随时准备抓捕。你再带两队人沿山谷河脉从两边潜入成包围之势,待他们进来立刻切断其后路。”
“属下领命。”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拉开剑鞘,剑鞘发出清脆的嗡鸣声,露出的一截剑身折射出碎光映在她脸上,配上她沉静自若的表情,更显神秘莫测。
等到敌军来袭时,城墙之上,万箭待发,战鼓雷鸣,城墙之下军队齐备,士气高昂。
叶则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敌军,训练有素,整体素质看起来不错,看来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应当是各个部族的有生力量,想必准备这次一举拿下燕宁关。如果这次歼灭主力部队,他们应当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偃旗息鼓。念及此抬起手,旁边的旗手立刻拿起相应的旗子,之后众人便看到,底下的军队变换队形准备进攻。
敌军首领高大威猛,满脸倨傲,眼里满是阴毒狠厉,他手里的弯刀直指城楼,大声喊道:
“我英武的勇士们!今日只要攻破城防,进城杀掉所有男人,里面的东西都是咱们的了,牛羊,粮食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将士们,给我冲!杀掉叶则清,杀掉所有叶家军!”
“冲啊,冲!”
敌军士兵热血沸腾,一股脑向城门冲去,叶则清下令让城墙上的弓箭手放箭,这次敌军有备而来,盾牌把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因弓箭死伤的倒是不多。
见弓箭作用不大,她抬起手做各种姿势,旗手也变换不同颜色的旗子,军队进攻过程中不断采用各种阵法,变换队形应对敌军。
“有些八卦阵的影子。”
李星云仔细观察着底下军队有组织有步骤的变法,简单来说他们先把敌人分离,再各个包围歼灭,不过这个过程确实让人眼花缭乱。原本就能以一当百的军队,现在收割人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把目光投向叶则清,若不是眼前的布条,根本想象不到这位将军不能见物,根据这段时间他的观察,想必她是听声辨位,可对待战局如此应心得手如鱼得水,还是令人惊讶。
漠北各部虽然也配合有序,但毕竟只是因利益聚集到一起的部队,默契不足,不多时便已死伤过半。
首领原本的胜券在握,如今也不免有些担忧,不是说今日军队整修,营内空虚吗,怎么还是如往日一般像个难啃的骨头。他咬牙切齿,面色扭曲,狠狠盯着城墙之上的叶则清,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过没关系,他望向北面,只要杀了叶则清,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叶家军没了首领,就是一盘散沙,还不是任他们宰割。他在心里焦急的催促着,希望赶紧看到他们的身影。
或许是他的祈祷成了真,不足一百人的队伍真的到了。
突然,不远处茂密的森林传出异响,数支破云箭划破空气朝城墙之上的叶则清射来,每一只都快如闪电,朝着她要害而来。
“小心!”
李星云张子凡等人立刻抽出各自武器抵挡,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弓箭,没想到击中箭身后它完好无损,甚至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还好他们武功高强,反应过来后立马加大力气,彻底将他们斩落在地。
未曾想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叶则清后退一步,身子一闪,一只箭矢从她脸边擦过,带起的微风吹在脸上有些酥麻。箭头瞬间插入旁边的柱子,齐根而入,尾端仍微微鸣响颤抖,可见力量之大。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太过突然城墙上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结束,等看清形式,他们大惊,立刻手握刀剑,围住自家将军严阵以待。
叶则清拔下柱子上的箭,用手抚摸着,说:“箭镞极薄,箭杆材质特殊不易折,箭尾也不似平常鸟兽的羽毛,更细更软,一旦发出受空气的影响更小,命中率更高。要做出这箭可要费不少功夫,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轮箭矢从树林里射来,张子凡他们早有准备不消片刻便已全部斩落。
她捞过士兵手中的长弓,将手上的箭按到弦上,仿佛笃定一般,看准方向,一拉一放,箭矢飞速向林中射去,片刻间树林中埋伏的敌军将领应声倒下。
“自己发明出来的箭,还是自己消受的好。”
她一声令下,埋伏在周围的士兵纷纷冲到树林之中,将领一死,这群人自然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但由于后路早已被切断,最终全部落网。
而正面战场,不久后也在一片硝烟中结束。
下面狼烟四起,叶家军擦掉糊在眼上的血,振奋高呼。
叶则清深呼一口气,用内力将声音传至远方。
“将士们,今日本该休沐,未曾想竟被趁虚而入,不过你们骁勇善战,大破敌军,所以再休两日,回家的好好陪陪父母妻子孩子,留在军营的也别急,咱们杀猪庆功。”
收拾残局打扫战场自有后勤部队,一切事宜都处理完毕后,已经日落西山,天边红彤彤的一片,叶则清唤他们离开。
“走吧,言水已经准备好了酒席,好好给你们接风。”
顺着楼梯走下来,因为林轩提出想顺便逛一逛军营,叶则清便答应下来,等路过一片空地时,放眼望去满是各种蔬菜。
一位中年老兵看样子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盔甲还放在一边,自己倒气喘吁吁地一头钻进了菜地。他的抱怨声清楚传来:
“唉,这些人净挑些刁钻的时候,老子的菜还没浇完呢。”
“老赵头,我看你整天就摆弄你那几头白菜,你种的再好,还能种出花来呀。”一个路过的士兵开口玩笑道。
老赵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的好听,有本事到时候杀猪你别吃啊,猪肉不配我的菜吃起来都没味,吃了饭还砸我的锅,就该饿着你。”
“行行行,说的都对,是小的错了。”那人连连陪笑弯腰,生怕自己到时候捞不到吃的。
“原来军营里还会种些瓜果蔬菜吗?”林轩好奇。
叶则清解释说:“自然,求人不如求己,军队粮食很大一部分都是自给自足,只有在遇到荒年的时候,才会选择从外面采购。不过这些年因为时局变化,中原的粮食未必能准时到达,所以开垦荒地的面积越来越大,一些老兵也可以找点事做解解闷。这里种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他地方还有更多品种。”
林轩连连点头惊叹。
等回到府里,天色已经完全暗沉,言水已经准备好一桌酒席,就等着他们回来了。她眼尖,领着婢子上前几步笑道:“恭喜将军大捷。”
侯卿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们好慢,都等你们好久了。”
“言水,上酒来。”叶则清下了吩咐后,一坛坛酒被摆上来,数目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今天既是庆功,又是为你们接风洗尘,待会咱们不醉不归。”
她又看向张子凡,看到他眼睛都直了,等不及想喝一口的样子,便有些犹豫,毕竟他的酒品她可是见识过很多次了。“凡儿,要不你喝点其他的……”
“姑姑,我的酒量现在可好了,喝几坛都不会醉,不信你问林轩。”张子凡信誓旦旦打包票。
她可一点也不信,不过气氛到这了,今天便也由着他了。
果然,未消片刻,张子凡满脸通红,一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搂住林轩要亲亲,林轩不好意思推搡着他,一边低声说:“你这死样子,让人看见笑话。”焊魃则坐在林轩身边一脸不知所措,笨拙地手忙脚乱。
李星云微醺,撑着脑袋,眼睛时睁时闭,嘴里念叨着“雪儿,雪儿……”
李大白早喝大了,在一边高声赋诗去了。
叶则清拎着两壶酒和酒具,在偏僻的屋檐上找到了悠闲自在的侯卿。
“尸祖可真会享清闲。”
他接过她递来的酒杯,略品一口,“人生苦短,要不及时行乐,那可一点趣都没有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真,你这辈子可不短啊。”
“真与不真又如何,反正这辈子要活的舒心自在,左右我无事一身轻。”
他转头看着她,叹息道:“你这毒已入骨髓倒是真的,谁弄的,我找他去。”
说完立马站起来,一副打架要人命的样子。
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下来。“算了吧,你打不过。”
“那我打他徒弟去,打不过老的还打不过小的吗。”
说着又要气势汹汹站起来。
她无奈摇头,又拽住他的衣摆把他按下来。但脸上不由露出些许笑意,原本肃凝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
“你不用逗我开心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其实我有件事拜托你。”
“请尸祖,为我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