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16章 第16章

许文颂将话说明白了，也不知道秦娇听没听清，起码她冷静了那么一会儿。

秦娇从她怀中挣脱出来，静静地看着她的眉眼，许文颂望着她的眼眸一直直白认真。

“雨停了。”秦娇挣脱开怀抱，和许文颂拉远了点距离，语气不咸不淡。

“……”许文颂眼神忽闪，她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知道秦娇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雨停了，所以你不用送我了，回家吧！

而后秦娇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远。

许文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怪异的情感哽上喉咙，她想叫住她，想纠缠她，但张了张口，竟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一个人孤身了那么久，其实身边有没有人都无所谓，但唯独秦娇，她不想放过，既然能偶然遇见她，知道她现在生活的怎样，就会想着和她说话，跟她有一次比一次深的交流。

许文颂不太想放过她。

后来两人又进入怪异的死循环，秦娇是不会主动找她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泡在医院，而许文颂课业繁忙，也不会经常来打扰她。

许文颂回来后继续回她自己的岗位工作，宋小雨干了两年助教，由于表现不错被安排到许文颂的办公室工作，她并不是许文颂的助教，校长也深知许文颂的教学能力，她做事一向喜欢亲力亲为，所以只要她不申请，也没人随意给她安排助教。

宋小雨似乎刚知道许文颂回来，她见到她的时候，许文颂立在阳台上抽烟。

虽然在西藏待了两年，皮肤也晒得比以往黑，但她的手还是修长白皙的，冷白的指节捏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宋小雨诧异地看着她的侧脸，见她将烟送进口中，须臾，烟雾缭绕，盘绕着她略为凄清的脸。

宋小雨眨了眨眼，神情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眼了。

许文颂手里拿了一本教材，穿着一件白衬衫，天气寒凉，她却不如往日一样将衣领系得很高，反而衣领处少扣了一枚扣子，隐隐约约能瞧见骨干分明的锁骨。

她看起来比以往单薄不少，鼻子上架着一副上课才会戴的金丝边眼镜，许文颂就静默地站在走廊上，全神贯注的望着楼底下的一片白玉兰，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教授？”

似乎怕认错人，宋小雨轻轻巧巧地喊了一声。

“嗯？”

许文颂听闻回过神，觑过去的眉眼有些凄清冷淡，见是宋小雨这才展颜笑了一下，只不过这回的笑容和从前大相庭径，透着一股倦意和冷清。

“您从西藏回来了？”

“对。”许文颂低头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公文箱，一下子猜出来她是来干什么的，“你这是过来做王教授的助教？”

“对。”

许文颂掐了烟，帮着她把手里的文件一件一件搬去办公室，宋小雨本不想太麻烦她，见许文颂执意要干手里的活，几乎很少和她眼神交流，相比于从前，看得不好说话了些。

宋小雨时而观察她的神色，最后一件物品放下，她说了声“谢谢”。

“举手之劳，”许文颂正要走，“一个办公室，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宋小雨直接看着她的背影：“您见过秦娇了吗？”

“……”许文颂拿着文件的手一顿。

“见过了。”

“那就好！”宋小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那丫头特别想您，您去见了也好，您走的时候真不知道她哭成什么样了，那样子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可怜……”

宋小雨没心没肺地说着，许文颂的脸却变了大半，她没等宋小雨将话讲完，转身走近两步，急忙问道:“你说她哭了？”

“……”宋小雨看着她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口，见许文颂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秦娇该不会什么也没说吧？她还以为见面之后秦娇至少告白了呢！

话已至此，已到了两难的境地，宋小雨尴尬地笑了笑，而后硬着头皮道:“……是啊，她一直联系不上您，哭得可伤心了呢！！！”

“……”

许文颂想着秦娇当时的样子，幻想她泛红的眼尾，过完年之后，她应该等着她的电话等了好久。

难怪秦娇不想理她，她理应生她的气。

许文颂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让秦娇原谅她，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心。

她这边默默地想着，宋小雨已经在旁边叫了她好几遍了。

“你说什么？”

宋小雨:“也许是秦娇她生气了，许教授也别太担心，需要我帮您把她约出来吗？”

许文颂笑笑:“不麻烦了，她现在不太想见到我。”

虽然她做了解释，但这些解释于秦娇等待的那两年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许文颂经常会设身处地地去想。

这样不告而别真得太折磨人了。

谁知宋小雨觉得没什么，她朝她笑了笑:“虽然您两年没跟秦娇联系，但其实她很好哄的，您应该也知道秦娇她……她对您是有好感的，如果您耐心地去哄一哄，肯定能哄好的。”

“……好感？”

宋小雨：“是啊是啊！”

见许文颂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她，宋小雨生怕她不相信，就赶紧又重复了一遍:“秦娇很好哄的，真的！”

许文颂看出了她的心切，知道她是个真心实意对秦娇好的女孩儿，就发自内心地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宋小雨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啦！那个许教授，我今晚搬过来，想请办公室的老师一起去和平酒馆吃顿饭，您也一起去可以吗？”

“晚上？”许文颂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她转身瞥了一眼黑板上贴着的课程表，“最后一节我有课。”

“没关系的啦！我们也不会去太早，等你就是咯！”

“可是……”

“刚才我还联系了秦娇，她说今晚她不加班！”

许文颂沉浸片刻，望了眼面前的女孩，算盘打得那么想，但也难得碰到为她和秦娇和好那么操心的人，许文颂还是会发自内心地感谢她。

她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教材，“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宋小雨兴奋鼓掌：“那太好了，我晚上找个借口让秦娇过来一趟，你好好准备准备！”

许文颂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的。”

——

虽然许文颂很少去酒馆这种地方，但和平酒馆她知道，那是上海市出名的清吧，这酒馆从民国时期就开业了，很受上海市民的欢迎，酒馆里不会放当红的外国摇滚乐，而是会放缠绵悱恻的当代情歌。

那个年代盛行的，要数“邓丽君”了。

许文颂穿着工作时的白衬衫，外面搭配了一件黑色中山装，她很少参加这种饭局，除非见领导，所以她今日安静地坐在角落，面含微笑，优雅地品着上等的香槟。

宋小雨家境也是极好的，因此她这一桌自然是价值不菲，很有排面。

她是个比较精明的人，表面看起来兢兢业业，其实很会用一些小手段来靠拢领导，那些教授见这一桌好酒好菜，自然就知道宋小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从而也不会有人闲着给她使绊子。

许文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手里端着一杯淡黄的香槟，保持沉默。

宋小雨也并不是无缘无故叫秦娇过来，她一边给王教授倒酒，一边笑着说道:“见王教授经常说颈椎不好，正好我有一个朋友，她善于用针灸治疗颈椎腰腿痛，所以今晚叫她过来给教授看看，您常年伏案工作，应该也是长期积累而成的。”

王教授慈蔼地笑笑:“小宋还有医生朋友呢！”

“对的，在第一人民医院东部分院，做针推科的主治，科里就她一个大夫，实力是不用怀疑的。”

她话音未落，王教授就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整张脸变得意外起来，“是秦大夫吧？”

许文颂闻言看过去。

宋小雨:“您怎么知道？”

王教授道:“秦大夫已经出名了，我闲聊时说起我的颈椎疾病，好多人都跟我推荐这个秦大夫，说她年轻有为，一个人开起了一个诊室，本想去看看，一直没有时间，没想到居然是小宋的朋友。”

“……”

话题轻而易举被扯到秦娇身上去，几人有了兴致，有问宋小雨和秦娇是怎么认识的，有问她的家庭条件的，有问从小到大交过几个男朋友的……宋小雨将她这位好友夸得天花乱坠，到最后还是牵扯回到医术这件“闪光点”上。

听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秦娇，不知为什么，许文颂有些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的私人物品被挖掘，不少人投来垂涎的眼光，到后来才发现，她已经习惯性的把秦娇当做了她家的私人医生，全然忘记她和秦娇现在已经没什么瓜葛了。

说曹操曹操到，秦娇按照宋小雨指定地点到达的时候难免被惊了一把，宋小雨只告诉她王教授颈椎不好让她下班后来看看，却没想到这一看居然坐了那么多人。

善于观察的她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了许文颂，恰逢此时，许文颂听到动静，颇为冷峻的眉眼淡淡觑过来，与她相撞的那一瞬，那中疏离的冷感消散，转变为一种更火热的注视，什么感觉秦娇不知道。

就好比自己是一个待宰的猎物，正在被饲主火热窥探着，带着势必要食髓知味的决心。

秦娇心里头一惊，再回首，发现许文颂褪去了眼底大半的欲|火，捏着酒杯正端坐在那认真地瞧她。

她第一次见许文颂认真穿着正装的模样，这让她原本清秀的脸看起来更加斯文，秦娇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而后就听见王教授在一旁叫她。

“秦大夫您好，您在东部分院都出了名了，又正好是小宋的朋友，所以今天麻烦您帮我看看颈椎。”

初次见面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见面目的，没有任何拘谨，王教授过于礼貌地对秦娇做出了请的姿势，示意她坐下去。

秦娇和众人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自己，虽然心里将宋小雨这坑货骂了千百遍，但还是礼貌回应了王教授，坐到了许文颂的对面。

许文颂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从她刚来时抬着头看她，到现在与她平视，在对面直勾勾地看她。

宋小雨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秦娇一直在闪避，而许文颂一直在追随，这期间变换了多种眼神，但每一种都在替许文颂宣誓着她有多想要她。

她想要秦娇。

秦娇稀里糊涂地坐下来和一群大学教师吃了一顿饭，中途她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发现许文颂靠在走廊那边等她。

酒馆里播放着邓丽君的恰似你的温柔，歌声温柔缱绻，缠绵悱恻，听得人心神荡漾。

许文颂靠在大理石墙边，中山装一丝不苟地穿在她身上，这种一副一般男士穿得较多，不同人能传出不同效果，或英俊或儒雅，或精神或硬朗，但许文颂一介女流硬是穿出了板正的精神气质，硬朗又不失儒雅。

她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株百合花，此时此刻，只见她左手拈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正立在走廊静默地抽着。

月光清冽地洒落下来，落到她的肩上，让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孤独清冷。

这是秦娇第二次见她抽烟。

秦娇犹豫地走过去，许文颂察觉她过来了，偏过身看向她。

说起来是在看她，实际这地狭窄，许文颂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秦娇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总觉得两年没见，许文颂变得会耍无赖了。

“请让一下，许教授。”

许文颂没让，她将右手的百合花拿出来，递给秦娇，唇角微勾。

“送给秦大夫。”

“……”

秦娇本不想接，却不知怎么硬着头皮接下去，她不明白许文颂在这嘈杂的酒馆哪里买来的花。

许文颂掐断了烟，站在她面前望着她，仿佛回到那年暑假，两人去山上采药，她送了秦娇一捧花，夸她美得像新娘。

其实那倒不是她随口一夸，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秦娇好看。

如果可以，那个时候她就希望，这个新娘能属于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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