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之死 第4章 第 4 章

8月6日，天气阴沉。虽然是周日，温泉酒店却也没有几个人，显得冷清萧瑟。

一处偏僻的温泉池，苏林正靠在池壁上，“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出来？”

许或坐在池沿上双腿浸入水中，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撑地，歪头看着苏林正“怎么？”

苏林正转过身子双臂放在池沿，下巴顶着交叠而放的手。“你这几天不是和男朋友如胶似漆，一刻也不肯分离吗？这大好周末怎么有空来见我？”

“他出差了。”许或双手握着手机打字。

“哦。上次还说不是男朋友，这么快就......”

“对，昨天还不是。”

苏林正瞠目结舌，好吧，这个进展速度是他这个万年单身狗一辈子都参破不了的。

许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还在出神思考的苏林正，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想了，光想是想不明白的。等你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你就知道光是这几天都似度日如年。”

“幸好我这辈子都不用体验这种煎熬。”苏林正跟个缺心眼的傻子似的，说完自己还呵呵地乐了几声。

许或翻了个白眼长叹口气，“燕姨不催你找女朋友吗？”

“催啊，但我左耳朵入右耳朵出，烦恼从来跟不上我。”这个傻子得意洋洋地说。

许或：“......”

“燕姨旁敲侧击了好几回，问我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怀疑你被我给带歪了。其实我也有点搞不懂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还是，你其实是无性恋？”

“嗯......我应该是喜欢女的，我以前处过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许或惊诧地问。

“大二，还是大三来着？我忘了。反正一共谈了不到两周就分了，谈恋爱太没意思了，而且我们之间也没有感情，就是觉得大学了该谈个恋爱，没聊几次就在一起了。那时候你好像和你的第三任男友正打得火热。可能当时跟你说了你没在意，也有可能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就分手了。”

“我高一时还暗恋过一个女生，不过她跟我告白后，我发觉自己喜欢上的似乎是想象出的那个她，不是这个真实存在的她。就拒绝了她的告白。”

许或站起身，“对你我真是无话可说，你不单身谁单身。”

“你去哪啊？”苏林正喊道。

“上厕所。”

“给我拿个温泉蛋回来！”

许或摆手。“知道了。”就知道吃。

苏林正闭着眼倚靠在池边小憩，忽然一个塑料袋套在了头上，剥夺了他的视线，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许或的恶作剧，但随即收紧的袋口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拼命地挣扎，用力撕扯着头上的塑料袋，挠抓着这人的手臂，可是都无济于事。

那个人的力气太大，他完全无法挣脱。

苏林正大声呼喊救命，可惜一句话还没喊完，整个人就被按入水中，他的腿折叠在一起挤迫着胸腔仅剩的氧气，塑料袋被水推动着紧贴他的鼻子和嘴巴。他张开嘴，水就隔着塑料袋流进他的嘴里，他将塑料吐出嘴，紧闭牙关。

苏林正整个身体都浸没在水中，他蹬住池底想直起身探出头去，每次快成功时，都被再一次压回水里。黑色的塑料袋蒙住了头，遮住了眼，但却挡不住那悄悄溜进袋子内的水。

他不断挣扎的四肢开始慢慢变缓。最开始是被迫不能呼吸，现在是自己主动憋气不让水流进鼻腔，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

他心想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他以为死亡马上就要到来时，一直按在他头上的手却突然松开。那个人竟匆忙地跑走了。

苏林正把住池沿努力站起身来，两条胳膊搭在池沿支撑身体，他想将塑料袋从头上拿下，可惜手指虚软无力根本解不开塑料袋，他狂躁地用力扯了几下袋子，脑袋混混胀胀，憋屈得想哭。

在眼泪都快掉下来时，一只手轻拍了下他的背，轻声安抚他，“我来。”

袋子被取下，苏林正终于又重新见到光明。

许或将他从温泉池里扶出来，两人更换完衣服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确定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后，两人又打车回了温泉酒店。酒店经理和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入监控室，两位警察已经看完监控视频初步掌握情况。

这个人和他们前后脚进入酒店，相差不过两分钟。通过监控视频可以看到他戴着一个鸭舌帽，脸上佩戴着一次性口罩，穿着黑色半袖、牛仔裤，左手腕处戴着一个护腕。他在和前台交涉了几句后，使用现金支付，紧接着拿着手环钥匙走向了更衣室的方向。

出于保护客人**的原因酒店在温泉区设有的摄像头十分有限，进入温泉区后只拍到几段有关凶手的影像。第一段是从更衣室出来，可以看到他并没有更换衣服。

第二段是走廊的视频，这部分走廊是更衣室通向外面温泉区域的室内休息区，他并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径直走向了外部温泉区。

第三段就是他用塑料袋蒙住苏林正的头，之后又将他压入水里，在许或回来喝止他后，他没有继续作案而是果断选择逃跑。这段由于苏林正和许或选择的池子太过偏僻，摄像头距离那里太远只能拍到模糊的景象，人物都是大致轮廓，放大后的画质很模糊。

年纪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的警察看着苏林正和许或，客气地说道：“你们现在方便和我们回派出所做一下笔录吗？”

“当然可以。”两人回答道。

警察叔叔看向苏林正再度确认，“你的身体扛得住吗？要是撑不住的话可以改天再来派出所找我们。”

苏林正十分坚定地说身体没有问题，不想时间拖后。

警察看他这么坚持，也就没有强劝他回家休息，带着小警察先行出门了。苏林正两人紧跟其后。

这时，酒店经理小跑上前拦住两人，给了他们一张一千元的储蓄卡，并且诚挚地道歉。

遇到这事酒店可以说也是受害方，大白天敞开门做生意，谁承想有人想在这杀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

苏林正推拒着卡，遇到这种事情后以后肯定也不会再来了，拿着也没用。

但酒店经理却十分坚持。这面不接卡不让走，那面两位警察在外面等着他们。苏林正思考了一下，没有接过储蓄卡，而是抬头问经理：“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酒店经理听后点头，“您说，我们会尽我们所能。”

“我想要一份有关那个人的监控视频，您可以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我扫一下您的微信。”

扫完微信，苏林正确认他确实通过好友后才和许或一起离开。

“抱歉久等了。”

“没事，咱们走吧。”小警察说完坐进副驾驶。

苏林正两人坐进后座。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坐上警车，苏林正心中苦笑，靠在车座椅背上闭目养神，头痛、胸闷、心悸，虽然有所缓解但还是挺难受。

老警察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状况不太好，说道：“小同志，你要身体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我们带你朋友回去做笔录，你改天再去。”

“谢谢您，我没大事。赶紧做完笔录我心口这块大石也能快些落下来，不然一直想着这事我回家也休息不好。”

老警察还是不放心地又看了两眼。

许或看看苏林正坚定地神情，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警察同志您放心他没事，我在旁边看着他，他要是真撑不住我就把他送回家。”

“哦哦，那好吧。”

派出所询问室。

“基本信息已经记录好了，请您叙述一下今天遇袭的经过。”

“我在监控视频上看到了他到我身边的时间，大概是14：15，对吧？那人用黑色塑料袋蒙住我的头，我挣扎过程中想要大声呼救，一句都没喊完就被他按入水中，他的力气特别的大，我根本无力反抗。后来他突然逃走，我想应该是我朋友回来迫使他放弃了继续作案。”

老警察看着他继续问：“好的。那你认识他吗？”

“应该不认识，”苏林正想了一想，“我也不太清楚，我平时很少留意别人的外貌身形，记性也不太好，只有总见到或者关系特别好的人我才能记住。”

“他不是你熟悉的人？”

“不是。”

“你生活、工作中和谁有矛盾纠纷吗？”

“没有。”苏林正笃定道。

“你和别人有感情纠纷吗？”

“没有，我没有男女朋友。没有正在追求我的人，我也没有追求别人。”

“请问你与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朋友是关系？”

“最好的朋友，高中时认识的。我们之间，”苏林正沉默了几秒，“我们之间没有矛盾，他也不会找人杀我。”

“你刚才说话时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这和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吧，您继续。”

“这对查案或许有帮助，我们需要更加了解你的社会关系，请尽量配合我们。”

苏林正闭口不答，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苏林正坚持不住先开了口，“我们高中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对他有很大的亏欠，我一直在尽量弥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说，但我敢肯定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就只有他绝对不会伤害我。所以请不要纠结这个了，您继续问。”

老警察步步紧逼，“既然你对他有很大的亏欠，那他有对你表现出过恨意吗？”

没想到他如此穷追不舍，苏林正不耐烦地说：“没有。”

老警察没有过多纠缠，他看了一眼电脑记录继续发问，“你是否与他人有财产纠纷？尤其是欠别人钱，或者别人欠你钱？”

“没有，我父母健在身体状况良好，就我一个孩子，而且我们就是一个小康家庭，不存在争家产。我没朝别人借过钱。有个同事前些天找我借过钱，不过才两千，不至于做这种事。而且他正在外地出差。”苏林正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有没有遇到类似的的事？”

“类似？想要杀我吗？”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敢肯定那不是意外。“有。前天我在小区内差点被五楼掉下来的花盆砸中。”

“能详细说一下吗？”

苏林正强忍着头痛，尽力详尽的描述。老警察看出他不舒服，年轻人就喜欢逞强，他浏览了一下已经记录好的笔录，“还有其他类似的事情吗？如果没有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

苏林正坐在那里回想着最近几天发生过的事情，思考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忽地挺直腰板抬起头，“我想起来了，我周二晚上去公园遛狗和附近宠物医院的员工发生了争执。他们家虽是宠物医院但也能寄养宠物，平时也在公园遛狗，下午五点半遛一次，有的狗精力旺盛八点多再遛一回。我平时也八点左右遛狗，那天正好遇见了，他的狗突然扑过来把我的狗吓了一跳，还没等我说话，他反倒先怪起我来，说我要看不好狗就别养。把我气得当时就跟他吵了起来。他走时还放狠话，让我平时走路小心点。您说会不会是他想要杀我？”

“这个宠物医院的店名、地址是什么？”记录好后，警察继续发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不过店里只有他戴着灰色的冰袖。您去问问就知道了。”

老警察问：“你还有其他想要补充的吗？”

“没有。”

小警察将打印出来的笔录递给他。老警察说：“你看一下是否与你说的一致，如果没有异议请签一下字。”

老警察将他送出询问室，“如果抓到嫌疑人或是案件有新进展我们会联系你。”

“好，谢谢您。”告别两位警察后，苏林正走到派出所的接待大厅见到正在等他的许或。

“走吧。”许或站起身拍拍苏林正的肩，“我送你回家。”

“你又没开车怎么送我回去？”苏林正疑惑道。

许或的表情十分无奈，“打车送你回去。”

苏林正哦了一声，“不过你送我回去，我今天也没办法给你做饭了，我只想躺着。”

许或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一踉跄，“别贫了，你头不疼了？快点回家休息吧。”

晚上苏林正躺在床上，右手摸着煤球的小耳朵，“对不起啊，我今天用你撒了谎。”

“你说，我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但我真的觉得他就是那个想要杀我的人。这也不算污蔑，只要今天下午的那个时段他有不在场证明就可以了。”

煤球翻了一个身，小脑袋搭在苏林正的手臂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苏林正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做的太冲动了，不该说谎的，可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如果真是他，我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了。最坏结果也就是想杀我的不是他，还被发现了作假笔录，但就算被关进去，也比在外面等死强啊。小煤球，你说是不是？”小狗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马上闭紧，没几秒就睡沉了。

“算了，睡觉。”他拉过被子盖好小狗和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