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荷还是第一次如此打扮。
依着小姐的意思,以宝玉的价值,她必要打扮得如同地主一般,通身要贵而不雅,显得她有钱而无脑。
让人觉得她好骗,才好引出宝玉所在。
这黑市隐于藤蔓之下,四周布满了红色的烟雾,再伴着沙尘,一切都不甚清楚。
两侧是摆摊的商贩,小本生意的便直接在地上铺了布来卖,做得大的甚至拉了驴车来。
卖的东西也是包罗万象,瓷器、绿植、绸缎、牦牛肉、梭子饼......
似乎在这里,任何东西都能找到买家。
再往深处去,更是人潮涌动,最里面有一人站于高台,身侧桌子上放着什么。
台下人潮涌动,群情激昂。
映荷循声而去,却被人拦下。
“卖家5两,买家50两,买卖自定,有失不管!”
拦路之人一副摩国特有的面孔,横眉而立。
价格如此差异,相比还有关窍。
映荷本就要扮演个人傻钱多,便直接丢了一锭金子出来。
那守卫一见,非但没有惊讶之色,反而将金子左看右看,皱着眉头将映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确定映荷只身一人,这才放她进去。
倒是挺谨慎的,映荷看了眼那守卫。
收紧斗篷,瘦小的身躯在人群中穿梭,企图离台子更近一步。
不过两步,迷蒙的视线中忽而划过一丝荧光。
意识到什么,映荷迅速顺着那个方向寻去。
直到人群边缘,夜明宝玉被人迅速掏出又迅速收回。
映荷警惕四周,尽力隐于人群之中,继续观察着。
持玉之人衣衫破烂,浑身上下最值钱的除了宝玉外,怕只有装宝玉的袋子了。
这人正跟着对面华衣男子说着什么。
映荷正想上前一步看清些,便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灼热的视线包围。
映荷下意识看过去,正是那买家。
透过层层烟瘴,紧紧盯着映荷,深邃的眼眸透着一丝幽蓝色的光。
映荷呼吸一紧,连忙收回视线,隐于人群中。
·
将自己在黑市中所遇之事说完,映荷还有些后怕。
即便现下众人齐聚议事堂,已经还是觉得脊背发冷。
那双眸一直在眼前闪现。
慧娴替她倒了杯热牛乳,说道,“这人也太过谨慎了,进了黑市犹嫌不足,又去了拍卖场里面。“
“此物价值不菲,以外面人的财力不一定会买,而拍卖场中设了第二道门槛,也能将大部分人拦下,比外面安全。”
李蹊言手中亦是一杯温热的牛乳,但只端着不喝。
经过这一遭,这俩人果然凑得近了,清霜心中暗喜。
煞为挑衅的看了眼贺之槐。
贺之槐暗暗接下眼刀,无奈笑笑。
“好在嫂子又派了映荷,我们这边连黑市的门都没摸着。”凌圻在一旁颇为叹息,“我还想进去看看呢。”
“我还白白乔装了一番,”慧娴笑,“但是若他们之间交易成了,我们的线索不也就断了?”
映荷一口气将牛乳喝完,说道,“小姐说了,玉不重要,重要的是卖玉的人。”
“我临走时找机会撞了那人一下,将小姐予我的香粉撒在了那人身上,那香粉气味幽微,寻常人注意不得,况那人衣着破烂,想来也轻易换不了衣裳洗不了身子。”
“嗯......”李蹊言点头,“如此,便叫老黄闻一下那香粉。想来抓住贼人也手到擒来了。”
清霜闻言,将香粉盒抵到李蹊言手中。
“如此,便没我事了吧?怀柳肚子大了,最近总是难受,我先走一步了啊。”凌圻说着便朝外走去。
这边凌圻刚走,映荷便摇着慧娴的手撒娇,“慧娴,可有什么现成的吃食?我现在才缓过劲儿来,要饿死了。”
慧娴笑的温柔,“那我给你下碗面条吧?中午刚做的卤牛肉,配上碗热汤面,怎么样?”
“那我可要守着锅子吃了。”映荷说着就拉着慧娴直奔厨房而去。
“既然大家都走了。县主。”李蹊言朝着清霜点点头,起身亦是告辞。
一向的君子风度在今天更添了三分尊敬,李蹊言看向清霜时的眼中包含着难得的肯定。
无需多言,清霜便知道李蹊言这是终于承认自己了。
不然不会改口为县主。
现在的她在李蹊言眼里,终于不再是贺之槐的女人。
而是独立的,可以为百姓谋福祉的春阳县主。
清霜低头笑笑,回了李蹊言一个眼神。
承让承让。
待李蹊言走后,议事堂才算是空了下来。
清霜坐回位置上,替自己斟了杯茶,心里好不得意。
嘴角的笑容是压也压不住。
一旁直接被忽视并亲眼目睹自家娘子同外男‘眉来眼去’的贺之槐:?
“咳嗯。”贺之槐不由清清嗓子来强调自己的存在。
清霜倒茶的手一抖,洒了几滴茶水在外面。
内心坦荡但莫名心虚的清霜:......
身旁人的视线实在太过于灼热,实在是无法忽视掉,清霜干脆挺直腰板,“怎、怎样?”
“没事。”贺之槐笑的温柔,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只是夜色将晚,合该歇息了吧,娘子?”
一听‘歇息’二字,清霜下意识的一抖。
想想自己还酸着的大腿根,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夜里难得凉爽,夫君若是困了,便先歇息吧,我再待会儿、待会儿......"
"娘子这是怕什么?”贺之槐笑,声音自带诱惑。
清霜最是听不得贺之槐用这样低沉的声线同她说话,明显底气已是不足了,“哪、哪有?”
“呵,不是娘子以为某‘不行’的时候了?”
贺之槐搭在茶几上,半个身子闲靠住,盯住清霜的视线黏得可以拉丝。
“......”一提这个,清霜的脸立马便像煮熟的虾子一样,通红。
更是不敢回看贺之槐了,眼神乱飘着。
原以为这几日都没提过,这茬便是过了,不想这木头竟还惦记着她‘造谣’的事。
清霜背过身去,不由撅起嘴来。
贺之槐宠溺的笑再也掩藏不住,只觉得眼前人可爱得紧,他好像得了一种专爱调戏自家娘子的病。
而解药只有清霜身上才有。
盯着清霜玲珑背影好一阵,贺之槐才站起身来。
倒也不急不躁,行至清霜身前,笑着伸出手。
清霜脸上余温未退,就见贺之槐的大手伸到眼前,又背过身子不肯。
贺之槐哪肯放弃,好脾气的又跟着挪了位置。
清霜败下阵来,谁叫食髓知味的不止他一人呢。
清霜纤白的小手刚搭过去,就被贺之槐紧紧握住一拉,搭上他的肩头。
不消瞬间,便将清霜牢牢地拦腰抱起。
一时世界颠倒,清霜吓得轻呼出声来,‘啊--’,尾音未落,又落入贺之槐火热的眸中。
**难渡。
清霜从未觉得夜如此漫长过,贺之槐这回学了乖,找人专为她做了羊绒枕头,垫在清霜不盈一握的软腰下。
如此,她便再也没了理由推脱。
反倒是贺之槐,简直是要在她身上使出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总能叫他将清霜拿捏住。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清霜无意识的抓挠着,水葱样的指甲划过,贺之槐本就伤痕遍布的背,更是添了几道红痕。
清霜体会到条条触感,有一瞬收回手,只是那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势,弄得她又什么也顾不得了。
“贺之槐,不行、不行。”清霜不敢再碰贺之槐的肩,双手无处着力。
贺之槐闷哼一声,腰腹一紧,稳了稳心神。
他长眉挑眉,凑到清霜耳边,低声问道:“不行?谁不行?”
“呜呜......我不行,我不行,”清霜落下几滴清泪,直叫贺之槐跟着红了眼。
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抱起清霜,紧紧地搂住。
直到怀中人呜咽渐消,贺之槐也不肯松手。
俩人都有些贪恋此刻的温存。
呼吸渐渐平稳,贺之槐珍而重之的将清霜轻轻安置到床上,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贺之槐粗大的手指将清霜黏腻在额前的碎发理好,又一点一点极为耐心的替她将长发归拢到一处,不至于太过热腻。
清霜第一次如此大胆的盯着贺之槐,他剑眉的走向,眼骨的轮廓,左边脸颊处竟然又一处细细的疤痕。
她甚至能看到贺之槐嘴角微小的弧度。
她从前从未发现过。
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绕,叫清霜有些迷离,好似梦中。
贺之槐在她眼尾处轻轻落下一个吻,迫使她闭上眼。
然后安然入梦。
·
那羊绒软枕说到底还是有用的,清霜难得没有感到腰酸。
春阳的秋迅猛依旧,终日狂沙漫舞,卷着尚还绿着的翠叶直上云霄。
这样的天气赖在床上也是心烦,左右浑身舒畅,清霜便也起了身。
映荷又去了黑市,说要去逛逛。
贺之槐天不亮便去了军营。
慧娴一早也失了踪影,大抵是去了善堂。
府上亦是事事有条不紊,反倒成就了清霜这个闲人。
用过早膳,清霜闲来无事便想着在城里四处看看。
日当正中,风沙依旧。
漫天都蒙上了一层土黄色,只是这样的天气在春阳百姓眼中早已是司空见惯。
他们一如往常的支开自家的铺子,前街卖肉后院宰羊,烧铁开窑,当街痛饮。
春阳同京城是不同的,这里百姓豪爽而直接,淳朴而实在。
家家户户都以酒当茶,杀猪宰羊好不痛快。
数日来的相处,叫春阳百姓对他们这位县主大人也有了一番认识。
见着清霜,认识的便笑着唤一声‘县主’,不认识的也尊上一声‘贺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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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