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惹涟漪 第2章 民女愿追随贺将军

黎清霜是在举家逃亡之际认识的贺之槐。

那时候黎家族老预感世事有变，安置好了家产便下令搬离。

只是乱世间群雄逐鹿，无人能独善其身，任谁都要做出抉择。

为难之际，是贺家军指了条明路。

漫漫征途，也是贺家军护佑黎氏一族安危。

黎清霜眼中的贺之槐，有勇有谋、当机立断，既有谋略之才，又有将相之姿。

世上再无男儿能出其右。

她就这么沦陷了。

明明、他也应是属意于自己的。

可偏偏他说要娶别的女子为妻。

黎清霜有些不解的看向贺之槐，后者神色淡然依旧。

眼前一下子朦胧起来，余光里慧娴还是那副楚楚可怜之容，更叫清霜羞愤。

狠狠瞪了眼那浪荡子，转身跑开。

“黎小姐……”看着黎清霜离开的背影，慧娴亦是心中黯然。

转身对贺之槐说道，“贺哥哥，不然我还是去同黎小姐解释一下吧，你们……”

贺之槐苦笑，“莫要忘了辛苦一遭是为了什么，绝不能前功尽弃。至于我跟她……我实非良配。”

看着清霜离去的方向，他喃喃地说道，“她在京中，总是好的。”

慧娴没听清贺之槐后半句话，只觉得他那样的神情，连春风都萧瑟冷清了几分。

短短回到自己房中的距离，清霜心中的羞愤已全然变成了愤怒。

侍女映荷正侍弄着花草，见小姐回来还兴奋的邀功，“小姐回来了？今年梨花早早开了，原还想着香气浓郁放几天再呈上来，谁想花房的匠人们说开的不多，倒也清新，呈来给小姐闻个新鲜呢。”

清霜哪有心思赏花，一把揪过刚开了小花的枝丫，一下一下狠狠薅着。

“追随多年……青梅竹马……赐婚……还乞求？”

“哼！”清霜把手里的花瓣重重一扔。

没头没尾的对映荷说着，语气愤懑，“他可是开国功臣，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为了一个女子，还要乞、求、圣上赐婚……这个慧娴……原以为她是个可怜的，不想心机深厚、”

偏偏贺之槐说的没错，他与慧娴相识多年……

慧娴一介女子，连征战都追随他左右，换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可能功成后便舍得弃之若履。

清霜咬唇。

贺之槐若真是那样忘恩负义的男人，也不值得她喜欢。

叹气。

映荷看着刚侍弄好的花被小姐一瞬间揪得光秃秃的，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

听见她如何自言自语才明白三分。

这是在贺将军那碰壁了。

映荷笑道，“小姐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慧娴姑娘了，她再心悦于将军，以她的身份地位日后还能越了您去？左右出不了黎家大门，还不是任您宰割？”

“……是啊。”

是啊，慧娴自然是成不了气候。

所以真正叫她心寒的，是贺之槐的态度。

竟要在开国大典上求圣上赐婚……一想到这，清霜就心里憋屈的很。

一身苏绣的水绸都叫她拧得挑了丝，丝丝杂乱，一如她此刻脑中繁杂。

半晌，清霜‘腾’的一下站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娘亲。”

说着就朝外疾步快走，嘴里还说着，“不行不行，我也要去开国大典。”

?

三月初三。

新帝登基，万象一新。

新臣旧宦同聚金銮，论功行赏。

“贺之槐何在？”新帝声音年轻威严，在殿中层层震荡，自带威慑之感。

贺之槐大步迈出，行礼。

“朕知你家事，朕幼时更受贺老将军护佑，如今贺家也战至你一人，朕待你自是更不同些，说吧，你可有什么诉求？”

贺之槐，“臣无非是追随圣上旨意，不敢自专。只是这一路战火，荒北更是受外贼连年侵扰。”

“臣自请镇守兴峡关，望圣上应准。”

新帝高坐王位之上，不言而自威，垂眸静静凝视着贺之槐，端详他可有什么神情。

单单缄口不言的片刻，便有朝臣进言，“圣上，即便是不论贺将军家世，贺家满门皆为国战死，如今获胜而归，理应留在京城能得天家庇佑，若真应了贺将军所求，贺老将军九泉之下若有所知，只怕也不得安稳呐。”

“是啊，贺将军不若留在京城，既能继续为圣上效忠，又可享些安稳日子。”

一时间，不管是前朝旧臣还是新晋官员，都在劝贺之槐三思。

左相李修霁位高权重，却未置一词，一直默默观察着周遭之人的神色。

这帮朝臣，心眼子颇多，惯是会搅混水的。一个两个看似好言相劝，实则巴不得贺之槐镇守兴峡关，出个什么意外，死于贼寇之手。

这样刚正不阿又在军中颇具威望的人留在京中，无论圣上安排什么职位，哪怕是个闲差，也只会挡了这帮蛀虫的路。

李修霁抬眼偷看圣上，正巧撞进皇帝玩味的注视中。

当下一阵不寒而栗。

再看看跪在正中不理外界的主人公。

他有了决断。

还是把这烫手的山芋踢回去吧。

见殿中声势渐微，李修霁行礼一番，“回皇上，贺将军作此决断自是深有考量，不妨听他一言。”

贺之槐难得有了动静，抬头看了左相一眼，后又重重磕头行礼，“启禀圣上，守护兴峡关，还荒北安宁，是祖父毕生所求，亦是贺家世代心结，如今盛世安稳，朝中自有能人志士为国效力，微臣还愿驻守边防，只望王土完整，边关祥和。”

新帝沉思，言辞中带着犹豫不决，“只是如今你可谓是开国第一功臣，若朕如此便放你回荒北，岂非寒了百官万民的心？你当真别无所求？”

“臣……确有一事、望得到圣上恩赐。”

“哦？”

“慧娴……在臣身边数年，无有逾距，臣有心求娶为妻，奈何慧娴双亲早亡，其余亲眷亦是失于战乱……请圣上做主、赐婚！”

“呵。”一声冷笑从新帝唇边溢出，片刻的思考亦是折磨。

新帝终究还是松了口，“准。”

“谢主隆恩！”

谁曾想威风凛凛的贺大将军，被圣上誉为开国第一功臣的贺大将军，不贪权财，竟是个贪慕美色的。

群臣心中嘲讽，唯有黎家上下心惊。

或多或少的去看小女儿的神色。

后者仿佛没听到刚才贺之槐求了什么似的，神情依旧泰然自若。

只有黎清霜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慌。

连圣上赏赐本家之时也没认真听过。

直到皇帝亲点了她上前来，“黎清霜何在？”

黎清霜镇定心绪，淡然上前。

朝堂之上甚少女子，黎清霜这一露相，恰如春风袭人，让殿中为之一亮。

“不愧是首富之女，仪态端庄、相貌卓绝，竟还能得圣上青睐……”

“听说黎家虽是商贾之家，却规矩森严，不亚于京中大户，黎家女儿有这姿仪，到也不意外。”

“也不知说媒了没有，与我次子倒是相配。”

“说媒？他们家门槛只怕要被踏破咯！”

“肃！”

周遭安静，黎清霜才款款行礼，“民女黎清霜，叩见圣上。愿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起身吧。”面对黎清霜，新帝言语中显然软了许多，“此前流离，多亏有你，皇后及众妃才能安然度过，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

“你且说吧，你本家朕已赏过，单论你有何求？”

清霜重重叩了叩首，“民女一于社稷无功，二来娘娘们安好自是因为圣上安好，民女亦是无功……只是、民女此生唯有一愿，望圣上成全。”

“哦？”皇帝来了兴趣，面上带笑，身子前倾，似要将黎清霜看个透彻。

不光是皇帝，连满朝文武也都来了兴趣。

黎家已是豪门大户，多少稀奇珍宝他们这些官家都寻不来在黎家却是寻常。

适才圣上不仅赏赐颇多，又准许黎家商号开进京城，日后只怕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这小小女子，又有什么可求的？

清霜咬牙，成败在此一举，无论如何也要说出口了，“民女，爱慕贺将军已久，望圣上赐婚。”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皇帝缓缓坐直身子，不语分毫，单注视着跪在下面的黎清霜。

任凭谁也无法淡然接受帝王直视，除了贺之槐那个木头。

想到贺之槐，黎清霜咬咬牙挺着。

良久，帝王之音缥缈传来，“你……”

“黎清霜，虽说黎家同贺家一样有开国之功，可刚才贺之槐所求，你可听见了？”

清霜深呼吸，“听见了，民女愿追随贺将军，远赴兴峡关。”

这句话更为惊裂，朝野上下更是顾不得肃静，议论纷纷。

黎夫人心里一紧，被黎老爷子扯住衣摆。

此时若是大惊小怪，反倒显得清霜一意孤行，失了规矩。

自家人若不能给予支持，这世上更没有清霜可依靠之人了。

黎夫人了然，强压住心中关切。

黎家冷静沉着，满朝文武却是得了乐子。

“贺将军还真是得美人眷睐，一个两个都属意于他。”

“黎家这小女儿想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竟为了个男子要去那等苦寒之地。”

“贺家如今只剩贺将军一人，不日就要远赴边关，黎家却是当朝新贵前途无量，这……”

“肃！”

皇帝面容笑意依旧，却叫人不寒而栗，“黎清霜，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民女此生、非贺之槐不嫁！”

“好！”不等清霜住口喘息，皇帝便应道。

长袖一摆，陡然离去。

内侍官都愣住，看看跪在下面的黎清霜，再看看已然只剩背影的圣上。

同大监对视一眼。

大监眼色一使，留内侍官在此周全，转身追随圣上而去。

内侍官眼珠一转，稳住心神，说道，“皇后近日身体抱恙，圣上心中关切，烦请诸位大臣自行退朝吧。”

拂尘一扫，行礼作揖。

接着脚下却如生风一般连忙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