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恶意 第15章 15

一曲清扬的竖笛声后，女孩朱口微张，清声唱起：“花儿流着泪会枯萎虽然美，时光飞逝悄然抹去了香味。”

一句过后，歌声戛然而止，静默半响，观众席上众人正好奇时，只见她抬起左手，后面齐声唱起：

“我们不再追追着谁拖着谁

只是年少轻狂留下的疲惫

风儿伴着月冷着月白的雪

饮着曾经沧海岁月酿的醉

你的那个谁我的谁靠着谁

如今天涯海角成了谁的谁

一睁眼一眨眼转身过了多少年

一段缘残的缘缠绕无边的思念

睁眼眨眼过了多少年

一段缘残的缘缠绕无边的思念

青春的颜色那是真气的颜色

风吹雨打仍旧灿烂着

离散总是太多

真心总被无情错过

别问为什么

只是岁月太过蹉跎

难为爱情总是太苦涩

眼泪中去诉说沉默中去体会失落......”

歌声清婉悠扬，学生们清澈的嗓音不高不低听不出悲喜，像一场斑驳潮湿的细雨，侵蚀进众人记忆里逐渐残缺青春里的每一处骨骼。

或许是特定的心情使他过于专注，李昀缓缓闭上眼睛，听着那些歌词。眨眼睁眼过了多少年.....离散总是太多......眼泪中去诉说沉默中体会......

恍惚间，礼堂的众人皆已散去，天地苍茫，记忆里女孩的面庞若隐若现，青涩的嗓音幽幽在耳畔响起，仿佛她就静静站在台上，絮絮唱述着过去的歌。

这并不是首新歌，他听过这首歌，早在十几年前，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别扭的唱着据说是新出的歌。别人都在听各式各样的潮流歌曲，男团女团，只有她总是哼着这首歌，他没听过，问了才知道她居然是从法制节目上听来的。

他不懂这人十几岁为什么爱看法制节目，只是偶尔学着哼哼，倒也是好听。

没想到，十几年后，潮流换了一茬又一茬，倒是这些冷门歌曲重新火起来，与新时代的人相见，就像他们，已经错过，偏偏又要重逢，已经抽身离去，又何必再来招惹，往复一刀，生不如死。

在某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里，他曾希望从未遇见过易梦，可天明之时，摸向身边冰冷空荡的位置，心中再一次落空，他多想抱一抱她，问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他不能一起面对的，他还想对她说声抱歉。

如果回到当初，他不会走，一定要参与她过去的十年，看看那些究竟是好是坏，残忍或不幸的人生，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她，陪着她走下去，这是他欠她的。

歌声停了，台上那个单薄纤瘦的身影也随之幻灭，他睁开眼睛隐藏下喉咙里的苦涩，凑上前去：“王老师，你还记得易梦吗？”

前面的老教师悚然一顿，不知道震惊还是想不起来，半响没有回他的话，他只得又重复了一遍：“王老师，易梦她......”

“有请南州市十大优秀教师，本校教师王卢老师上台领奖。”话被打断，王老师连头都没回一下，站起后匆匆快步往台上走去，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忽然，一道幽声从身侧响起：“你找易梦做什么？”

这是杨钟离的声音。

席上无光，昏暗至极，两人的脸上的神情都无法看清，只有空气中凝重的气氛些许生寒。

杨钟离嗤了一声：“还易梦，你过那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吗？那当初跑什么呢？”

李昀重新坐下，冷声道：“这与你无关吧，都快结婚的人了，高中同学也轮不到杨律师来操心。”

杨钟离：“我是要结婚了，不过可能要稍晚一些，你或许可以来我们婚礼作客，送点祝福，我不介意。”

“你在说什么？”作为刑警的敏锐直接让李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你要和周莉君什么时候结婚？”

“我与周莉君早就不会结婚了，只是一直拖着，缺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分手，跟双方父母交代，也给易梦一个交代，她生了我一段时间气，我承诺过，从德国回来就给她交代。日子不会太长，顶多明年就定好，到时候我们会跟你发喜帖的。”

许久，杨钟离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他扭过头，黑暗里，李昀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在国外，不知道易梦失踪的事吧？”

“你说什么？”

“我女朋友失踪了，混蛋！”

礼堂内的混乱声传进楼道，周莉君心里一惊，但她的大脑已经没有空去思考里面发生了什么，手里死死握着手机，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刚刚的话，赵漫被查了，居然有人看见了她们在一起。

居然被查了......

怎么会这样，那她岂不是.....

周莉君撑住扶手，只觉心悸地厉害，恍惚支撑僵硬的腿往前挪动，刚一走上来，就看见有个女学生正踩在凳子上擦着玻璃。望着年轻活力的女孩一只手在玻璃上一跃一跃，她的眼前突然觉得有点泛白。

易梦......易梦......

“别让她跑！”

“快抓住她！”

“她爬桌子上去了！”

“拽她脚，拽她脚！”

“啊！她掉下去了。”

“不是我，是......莉君。”

过往的记忆如幽灵一般钻出死死扼住她的脖子，她顿时觉得有些窒息，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两步，然后脚下空无一物。

“啊！周老师掉下去了！”

周莉君滚下了楼梯，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仰倒地上，比起身上的摔伤她此时更是头痛欲裂。那些乱纷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如一颗颗小铁钉砸了进去。她微微侧过头，脸庞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一片鲜红，那是她的血，还是她的？

礼堂内，礼堂外皆是一片混乱，场内打架，场外滚楼梯，一场校庆，竟成为一场闹剧。

校领导们脸都青了，压根不想看这一烂糟事，留下台上还等待新教师献花的王老师拂袖离去，逆流的人群刮攘到台边的黄衿心，可她却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话。

电话挂断，她也慢慢瘫软下去。一旁女生见状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关切地为她扫了扫灰：“没事吧，你怎么了。”

黄衿心一双杏眼逐渐瞪圆，那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纪凌雁呢？”

“刚刚看见她往厕所去了，你要找她干嘛？”

“我要杀了她！”

清水滴在粉色花瓣上，鲜嫩欲滴。纪凌雁满意地看着手里的郁金香，这是剩的，迎宾的同学送给了她，小是小了点，回去插在花瓶里面，或许能活得久一下。

刚刚忙活了半天，脸上也沾染了灰尘，她将郁金香插在腰间，拘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脸，谁料水刚泼上去，马尾辫就一把被人揪住狠拽向地。

“啊啊啊！”

她惊叫着看清了来人，心里咯噔一下：“黄衿心，你精神病啊，校庆你这样做不怕被人看见吗？”

黄衿心先是踩住她的手，又向后面的人使了眼色，后面几个人心领神会守住门口，其余两个学生过来死死按住她的胳膊与腿。黄衿心直接跨坐在她身上。

纪凌雁见状不好，慌忙喊道：“你真不怕我告人吗？”

回应她的是足以将她脸扇肿的一巴掌，“笑死了，你他妈说一次我就揍你一次，谁他妈相信你个病原体说的话啊？”

“我病原体也是你散的谣，我惹你了？”纪凌雁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沫，一颗牙已经松了，血水堆积在喉咙里直让她喘不上气来。

“你没惹我吗？装什么啊。”黄衿心一声冷笑：“要不要脸啊，贱货。你忘了去年电视台来人，你端茶倒水那个殷勤劲，他妈的拍的是我还是你啊？笑那么媚，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跑我面前作妖，你也配？他妈玩玩你就算了，你还起劲了，好好跟你说你不听，你他妈究竟看到什么了，急吼吼去指认我姐，贱得你，我他妈就好好跟你玩，看玩不玩得死你？”

端茶倒水？可她送水是班主任吩咐的，她笑了吗？她不应该笑吗？

究竟是笑也有罪，还是无故的恶意？

纪凌雁听到原因，突然笑了，笑得凄厉疯癫，甚至把压着她的几个人吓的怔住，她趁机拼命挣扎开，一脚踹开一人，使劲将黄衿心推开，撒丫子往外面跑。

她想要喊救命，可是楼道人影幢幢，全是模糊的脸，她要向谁喊救命？

纪凌雁此刻只想往外逃，眼见前面就是楼梯了，可突然背后一个力道猛推向她！

“啊！”

一声惨叫过后，纪凌雁重重滚下楼梯，浑身像是骨头断裂一般的疼痛让她缓了许久才艰难又痛苦的坐起。她感到一丝湿漉漉的凉意，抬手摸向额头......血，滴答滴答从纪凌雁的指缝里落下，额头上是止不住的血，流向她的右眼无法睁开。

已值傍晚，夕阳正好，可不见温暖的橙色，而是一层层阴影从上面照了下来，听到动静上面很快围满了人。

他们远远站着，或鄙夷或嫌弃或惊讶地看着她，无人上前，被血糊满的眼睛已经彻底睁不开了，干脆另一只眼睛也跟着闭上，她看不见任何人，只看见永恒的黑夜。

台阶上的人见她像摆烂一样仰躺在地，也没了什么兴趣：“行了，不要理她了，这人脑子有点病，听说周老师受伤了，我们去看看吧。”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