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风 第4章 纸鸢

昨夜京城刚下过一场雨，清晨，迎接而来的是带着暖意的阳光拨开冰冷的云雾亮出的几道光，照着路边的屋檐处不时滴下的雨珠熠熠生辉

店铺的小贩们刚摆好桌椅，等待着新一天的生意。

一道马车车轮轻轻撵着路上的积水行驶过来，几个小贩抬眼望去

那马车并不豪迈华丽，反而很致雅。车身是桃木制的，只挂了个写着商字的斗方玻璃灯

这没什么奇怪，众人又纷纷放下目光，毕竟这种马车多了去的了

这么朴素，一看就是不知名的小商人早起去谈生意

随着马蹄踏着地面的声音，那盏灯左右规律的晃着

车内，商情正靠着九儿睡的正香，对面的商故则不时拨起车帘看路

九儿扫了一眼商情和女孩手里的纸鸢，不禁八卦起来

阿情平时最爱睡懒觉，那为什么今早又非要缠着商故去寰家？她那么讨厌那个臭脸爷，那肯定不是奔着那臭脸爷去的

......

以前倒是听她嘴里提到过那个寰公子，才相处了几日，她家小姐难道就对他暗生情愫了？

不能啊，平日里情儿可是对那位公子没说过好话

这时马车颠了一下，商情一惊瞬间就醒了。九儿也就收起了那八卦的神情

商故见她醒了便和煦的笑着说

“情儿，马上就到，再等等吧”

商情点点头，睡眼惺忪，推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路上大多都是卖早饭的店铺，小贩的吆喝声连绵不断。商情看了几眼就缩回马车里拉了拉九儿的衣服说道

“九儿，外面挺热闹的，等哪天我们出来逛逛哈”

“哈哈，阿情什么时候关心外面的事啦”

九儿听了商情说的那话，捂着嘴笑着打趣着。商情也不生气，回了个浅浅的微笑，接着伸指轻轻弹了下九儿的脑门，女孩吃痛，立马用手袖盖住头躲到了一边，商情见状笑道

“我就关心一下，这都要被你说”

被弹的那一下不轻不重，九儿捂着脑门佯装生气，略带埋怨的回应道

“说一下都不行，那我可不陪你出来玩啦！”听着九儿凶巴巴的回话，商情便晃了晃手里的纸鸢

“诶，别气，等会一起放纸鸢哦”

九儿一听立马就消了气，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回道

“好！”

商故见了这场景，宠溺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也加入她们的话题

“情儿，怎么不邀请爹爹呢？”

商情听见这话瞬间抱起手臂来道

“爹爹这么忙，肯定没时间陪我。等哪天爹爹肯有时间了，我就邀请爹爹”

这话一出，商故便笑出声来

“好啊，爹爹肯定会有时间陪你”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久后，寰家府到了

玄铁制的大门被打开，老远的就听到了寰无人朗爽的笑声

“哎呀呀，故兄大驾光临啊，这可是开国二十年来第一次光顾我寰府啊”

商故背着手，笑说道

“怎么，我光顾你寰府，你不乐意？”

寰无人微微侧过身去指了几处景说道

“诶，怎么不乐意？前几日收到你的拜帖，我特地让佣人打扫了一番我这府院，就等着你来了”

这时寰无人余光瞥到了旁边一手拿着纸鸢一手拉着九儿的女孩

商情早上赶时间，只梳了个简单的发型，一袭长发落在身后，没有施什么粉黛，一身墨绿的长裙压下了她那桀骜不驯的神情

然而还没等寰无人给女孩摆臭脸就被女孩抢先甩了鬼脸回去，完事后又立马转过身去像无事发生的一样观望着四周的景物

天气晴朗，一切岁月静好

这一连贯的举动差点把寰无人整不会了，收拾收拾了下自己的表情后便又笑着问商故说道

“老故啊，你看你好不容易来我寰府，不过一遍棋局怎么说的过去啊”

商故顿时一拍寰无人的肩膀朗爽的说

“走，现在就比！说好了啊，输了的自罚一杯！”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别赖账”

“说的像是我棋艺不好一样，走走走，还磨蹭什么”

说罢，还不忘回头叮嘱商情道

“情儿啊，你自己和九儿先去走走哈”，然后转身与寰无人下棋去了

商情立马高兴的点头答应，拉着九儿一蹦一跳的在寰府里逛了起来

寰府的长廊设计的很有新意，比寻常见的长廊都好看得多，这时一只麻雀正巧停在柱子旁边晒太阳给这府院添了几点趣味

寰府的布局经典又辉宏，里面的造景处处生机，只是这风格不像寰无人的

商情没有过多在意，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

九儿见状想到了在马车上的猜想便有些好奇又小心的问

“阿情，你在找谁啊，不会...是那个寰公子吧”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九儿刚想问为什么，结果下一秒，商情像是发现猎物一样，眼里惊喜的闪烁着光。拉着九儿径直的跑向了前方

九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差点没站稳惊呼一声，本能的跟着迈腿跑

不远处有一个亭子，里面坐着个人

等跑的越来越近，九儿总算看清了那人是谁

寰景湛！

九儿不可置信的瞄了眼商情那急切又兴奋的表情，还真是来见他的

随后便紧张的转开了视线

那是不是该走开啊，不然两人相处会有些别扭吧，可是九儿又转念一想

不对！

万一那个寰公子对小姐行不轨之事那怎么办？算了，还是留在阿情身边吧

而商情并没有考虑到这些，直直的冲过长廊踏上台阶来到寰景湛坐着的庭院内

寰景湛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其实商情在不远处的假山那寰景湛就发现了她

他之前路过寰无人房间时就知道了商故送了拜帖来，所以今日见到商情寰景湛并不意外

只是在好奇她在干什么，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眉眼就目不转睛的跟随着商情的身影，直到她发现了自己为之

然后她竟然跑过来了！

没等寰景湛反应过来，商情便‘啪’的一声拍在寰景湛身前的案桌上看着寰景湛说道

“上次借你的衣服还记得吗？”

少女身上的清香若有若无，发丝微微飘动，墨绿的衣服和寰家的景物很配的来。商情这一动静把墨汁溅的哪都是，所以桌上刚刚写好的那几篇字自然也就做废了

但寰景湛没有在意这些，反而用疑惑又有点无措的神情看了商情一眼

衣服？

什么东西

商情见寰景湛不说话，还以为他在装傻充愣，便一叉腰，一手倔强的伸出，居高临下的又重复了一遍

“上次给你疗伤的衣服，你忘了？”

旁边的九儿：！！！

什么！疗伤居然还脱衣服？寰公子是被砍了吗

寰景湛听了商情说这话才想起来什么东西，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无所谓的回答道

“哦，你说那件啊，不是说没事吗？为什么又来找我要”

商情瞬间瞪大眼睛，惊异的反问道

“什么叫我又来找你要？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行吧”

借你一个月了你不还，本以为你忘了，结果是你把它当成你自己的了

呵，想的还挺好

寰景湛听完商情的回答轻笑一声，没有再看向她，低头收拾着那几张作废的纸漫不经心道

“怎么又是你的了，上次还说是你父亲的呢”

商情一皱眉，不耐烦的说道

“计较什么啊都一样，反正不是你的。快点的，拿来”

“可是那件衣服被我扔了，哎，找不回来了呢”

紧接着寰景湛便撑着头玩笑的看向商情说道

“那怎么办呀，对吧”

说完还扬了个微笑给商情

这表情极其欠揍，那带着戏谑的眼底印着商情的模样

远处的天空被旁边的窗棂分成碎片，绵延不绝的墨绿被封存在碎片中，那猛烈的炽热太阳刺破竹林叶缝射在地上，初夏的气息吹到了京城，落在这个亭子里

被扔了？就这么，随意？

商情先是愣了一秒之后，眸光转冷，收回了手说道

“我对你的好，你就这么糟蹋？”说完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儿见商情这架势，就知道商情肯定生气了，也瞅了眼寰景湛后跑上前去安慰道

“寰公子他就开个玩笑，别在意呀，那可不值得你生气啊阿情”

寰景湛见商情这反应表情一僵，心里突然闷了起来

这，就生气了？

看着商情离开的背影，寰景湛这才有些匆忙的开口道

“我说笑的，你信了?”

虽然是有些匆忙，但还保留着先前有些欠揍的语气

商情闻言转过身来道

“既然是你说笑的，那就还来给我”

“那你不走了？”

“你还我了我就不走”

寰景湛听商情不走了，便朝她笑了笑。不到一会就拿来了衣服问道

“又不是你的东西，干嘛这么上心？”

“你懂什么？我把我爹的衣服借你穿，万一哪天他发现了怎么办？”

寰景湛没有在说话，默默的将衣服递给了商情

见到自己手上的衣服，商情见寰景湛明明不想让她走还强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瞬间就心情特别好

随后又喜笑眉开道

“真没想到你这么不禁逗啊，我就装着生个气你就把衣服拿来了，哈哈哈哈”

看着商情捂着嘴大笑的样子，寰景湛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想生气可看到商情笑那么开心却又气不上来

这几个月来可是第一次见商情笑，还这么开心。仿佛耍了自己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寰景湛收起了眸中的笑意问道

“耍我有那么好玩么？”

九儿一直待在商情旁边，寰景湛的神情她可看的一清二楚

这语气不像是生气了，就像是正常的询问，还带点委屈

他委屈什么？

九儿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又瞅了眼寰景湛

商情可看不出这些小动作，于是笑嘻嘻的凑到寰景湛面前说道

“当然好玩啦，你耍了我那么多次，不报点仇我心里可过不去呀”

看着商情的笑脸，寰景湛轻咬下唇，脸上尽显无措

她怎么又离我这么近？

女孩笑的很明媚，上次她给自己擦药时心里那感觉又来了

寰景湛心乱的一批，眼里的情绪低了又低才盖住了本该露出的欢喜

少年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抱起手有些厌恶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拿了衣服就滚吧”

“切，刚刚还叫着我不想让我走，怎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商情说完，抱着衣服就靠着亭子的柱子，脸上一大个拽字印在上面

寰景湛没有回话，也没有继续赶商情离开，只是自顾自的又回到案桌前坐着

九儿抱着纸鸢站在一边，看着这出奇的和谐的一幕

有一种错觉，像是寰景湛喜欢商情

毕竟刚刚寰景湛的所有动作都被九儿抓的片甲不留，要说不喜欢那至少是有点感情在上面的吧

但相比于我家小姐....

随后九儿就仔细观察了下商情的神情，但出了有些得意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情绪了

也是，阿情可看不上那个恬不知耻的寰公子

这时商情开口了

“你就不问问你的衣服呢？”

她眼里载满了欢畅，似乎在期待寰景湛的反应

“哦，那我的衣服呢？”

“扔了”

寰景湛瞥了眼在坏笑着的商情，满脸不相信

“你又耍我？”

“那倒没有，是真的扔了”

寰景湛手下的字一顿，没有表情的问道

“那我是不是也该装着生气了？”

“我可不像你那样欠揍，你那件衣服洗了好几次都还是红的，我看洗不干净干脆就扔了。”

九儿听见这话，错愕的看向商情

原来自己洗了半天的衣服居然是寰公子的！怪不得疗伤要脱衣服，出那么多血不死都是个奇迹了

寰景湛到是没什么波澜，只是有些好笑的回道

“我那件衣服本来就是红的”

“诶呀，扔了就扔了，我还带了赔礼来”

随后商情拿过九儿手里的纸鸢说道

“拿着，赔礼”

紧接着就把纸鸢硬塞到寰景湛手里

寰景湛看着手里的东西愣在原地，商情以为他很喜欢便也满意的笑了笑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好多了？”

寰景湛嫌弃的看了眼商情说道

“我一个男子，你送我女子用的？”

“又不是女子用的，谁都能用啊，上面又没写谁专门用的，对吧”

接着又朝寰景湛扬起一个天真的笑，开起玩笑来

“你不会不知道怎么玩吧，哈哈哈哈哈”

看着商情那有些无情的嘲笑，寰景湛默默的攥紧了手里的纸鸢，说道

“嗯，不会玩”

商情的思绪断接，明明是开的玩笑却被他当真了，他当真不会放纸鸢？

但看着寰景湛的神情又不像是在骗人，接着寰景湛又说道

“所以你送我这个也没什么用”

“怎么就没用了？当个摆设也行啊”

“摆设有什么意思？这个赔礼我不要”

寰景湛态度坚决，手里拿着纸鸢看着商情

就在商情刚想说我赔你件衣服时，寰景湛说话了

“要不你教我？”

.......

九儿：？我严重怀疑你故意的

一想到之前看的话本里的男女主都是这样后面才两情相悦的，九儿眼眸瞬间变的冰冷

这寰公子真是不要脸，见阿情不喜欢他就想假装制造偶遇，然后让阿情爱他到无法自拔吗？

好吧，以后再也不相信话本里一见钟情的故事了

啊，不对现实和话本不能混为一谈！

而商情倒是没多想，见寰景湛不要其他赔礼了还挺高兴，于是兴奋的问

“那什么时候教你？我肯定把你教的特别厉害”

寰景湛见商情上了自己的勾，眉头一挑，有些开心的说道

“现在吧，寰府有一处庭院特别广阔，很适合放纸鸢”

“好啊，那走吧”

说着，商情就一跳一跳的往外走，寰景湛和颜悦色挺自然的跟在商情后面

就在寰景湛快出庭院时，九儿伸手一把拦开了两人的距离，寰景湛很不解，九儿就替他回答了

“寰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看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寰景湛神色一垮，但这理由挺充沛所以无话可说

九儿见寰景湛的表情变得难看，便沾沾自喜地朝寰景湛做了个鬼脸后就盛气凌人的转过头去了

切，你这点算盘，我不了解？再说了，阿情先前说过了是要和我放纸鸢的！你！要！排！队！

商情没看见寰景湛的表情，觉得这道理也对，于是也没说什么

所以接下来的相处中，商情总是和寰景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九儿见了特别高兴

话本里的那些男主都是些什么？行侠大义，阳光开朗，无所不能，你呢？切！反正寰公子娶谁也不能娶阿情！

看着两个女孩开心的放纸鸢的画面，寰景湛差点没绷住脸，觉得自己这一个下午都在笑里藏刀

说好的教我，怎么又去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