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芳华 第15章 第 15 章

岳瑶钻出头来，狠狠回瞪了江姝一眼，皱起鼻头，撇嘴道：“你是属乌龟的吗？慢吞吞的，叫人好等，还不快点上车！”说罢，不等江姝回应，撇下车帘。

岳凌言简意赅，解释了一句：“三妹妹正在家中正闲着无聊，听说我们出府踏春，吵着跟我们一道去。”

江姝垂下双眸，微微抿唇，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上了马车。

江姝和岳瑶姑嫂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岳凌骑马一旁随行。

马车启程，岳瑶便开始闭上眼睛养神，一副不想和江姝搭话的模样。自知小姑子不待见自己，江姝也不主动攀谈。

岳凌正距离她不远处骑着马，江姝忍不住掀开车帘偷瞄，他骑着白马，风姿绰约，俊逸斐然，引得路人频频张望。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岳凌不由得转头看过来，江姝心中一慌，立即放下车帘，坐直了身子。

东市街是整个华京城内最繁荣的商业街之一，这里商铺鳞次栉比，各色商品琳琅满目，游人摩肩接踵，各种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息。

今日正值上巳节，街上更是多了不少年轻男女的身影。

马车刚停下，岳瑶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扯着岳凌的袖子，蹦蹦跳跳拉着他一路往前小跑，江姝加快步伐紧随其后。

岳瑶挽着岳凌的手臂一路叽叽喳喳，挨个儿小摊拿了个遍，身旁岳凌嘴角含着宠溺的笑，帮忙付钱。

江姝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看周围男女成双成对，双方眼中只有对方，容不下任何人，心中的羡慕油然而生。

又见岳凌眼中只有妹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江姝心里直泛酸意，似打翻了醋坛子，赌着气更不愿开口说话。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挑着担子的货郎，岳瑶丢开二哥的手臂，撇下众人，撒丫子冲了上去。

岳凌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一边叫她别乱跑，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江姝只觉此时自己像是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永远都无法融入，也不该有所幻想。

东市街才走了一半，岳瑶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拿着糖人，嘴巴鼓鼓囔囔含着东西，随侍的丫鬟和随从怀里皆堆满了各种零嘴和玩物，连岳凌手中也塞满了几包糕点。

这些小玩意儿当初岳凌也曾送过她，如今还被她珍藏在嫁妆箱里，不时拿出来一边细细观摩，一边回忆两人曾经的过往。

江姝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岳凌，见他浑然不觉，目光依旧锁在妹妹身上。

那些她视若珍宝的礼物和回忆，恐怕他早就忘记了吧。

心中正有些落寞，前面的岳凌忽然转身向她靠近，递过来一包糖说：“你也要尝一尝吗？”

江姝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问自己，郁闷半日的心，立刻就熨帖了。

原来岳凌并没有忘记她。

她用力点了一下头，嘴角偷偷翘起来，低头依言打开油纸一瞧，竟然是一包花生酥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难道岳凌不知她吃花生易得风疹？一旦她不小心吃上几粒，马上浑身都会长满红斑块，红枣般大小，好几日才能恢复如初。

见她打开却没吃，岳凌淡声问：“怎么，不合你胃口？”

“我留着回去再吃。”江姝含糊回了一句，把糖重新包了起来。

岳凌神情微微一顿，看出她并不喜欢这包糖却搪塞自己，但他不习惯挑妻子的毛病，耐着性子又问：“或者你想买点什么？”

江姝本没有买东西的想法，可又不愿辜负他的一番好意，随手指了一家卖纸鸢的小摊子。

“走吧。”岳凌点了点头。

两人走近了才发现，摊子上纸鸢种类繁多，形式各异，其中有：“百蝶闹春”“百鸟朝凤”“鲤鱼跳龙门”“龙凤呈祥”……花鸟虫鱼跃然纸上，妙趣横生。

江姝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时竟起了兴致。

最后目光不由得停在一只蝴蝶纸鸢上，上面画着一对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不由得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故事，她忍不住拿在手里不住打量，有些爱不释手。

江姝正要跟岳凌说自己想要这个，忽然身后探出一只手，拽走了她手里的纸鸢。

“诶？这个看起来不错，我要了！”岳瑶看着蝴蝶纸鸢，一脸兴致勃勃地高呼道。

见状，岳凌偏头望向江姝，安抚道：“既然三妹妹喜欢这个，还望你可以割爱。”

身为长辈，江姝自然不好跟后辈抢东西，只好点了头，她再买一个便是，于是对摊主说：“老人家，我们再要一个。”

“夫人请见谅，咱家只是小本生意，这一样的纸鸢只余下最后一个了。”摊主诚惶诚恐地拱手道，“不如您再瞧一瞧其他的如何？”

闻言，江姝心中一阵失落，但方才已经把那只纸鸢让给了岳瑶，不好开口要回来，不由得有些赌气，口是心非地说：“罢了，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买纸鸢。”说完，兀自离开了摊子。

岳凌静静地望着她的身影，微微蹙眉，他可以断定江姝在闹脾气。

江氏一向温柔小意，为何今日自打出了门，便一言不发，这大半日也没个笑脸？

岳凌没有功夫探究是她这是何故，更没有习惯去察觉妻子的异样。

于是袖子一甩，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两人之间的沉默在岳府一行人中蔓延，随侍的丫鬟和随从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唯有岳瑶浑然不觉，依旧兴高采烈地四处游逛。

“小偷别跑！”突然，街上有人大喝一声。

前方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中间忽然钻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离弦之箭一般朝江姝一行人冲过来，

江姝心神大惊，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小偷撞过来，肩膀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等她稳住身形，抬头发现一行人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四散开来。

岳凌在哪儿呢？

江姝目光急急扫过去，见街对面岳凌正用身体紧紧地将妹妹护在怀里，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鼻子一阵发酸。

原来危险发生的那一刻，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妹妹。

呵，原不该有所期待的，为什么还会那么难受？

正要收回视线，突然见岳瑶脸色通红，弯着腰大口喘气，连连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不对劲！

江姝一个箭步冲过去，仔细观察她的脸和嘴巴，见她手中的糖葫芦掉落下来，恍然大悟。

岳凌同时也察觉了身旁岳瑶的异样，神色骤变，不假思索地用力拍打她的后背，拍了好几下都不见效果。

此时岳瑶已经开始面色发白，嘴唇泛紫，岳凌连忙大声问身边的随从：“泰安，离此处最近的医馆在哪？”

泰安略一思考，正色道：“小的知道二里地外有家医馆，只是眼下街上太拥挤，马车恐怕无法驶过去，咱们必须绕远路，估计至少得花两炷香的功夫。”

闻言，江姝心中一紧，不行太久了，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上前毛遂自荐道：“来不及了，夫君若信得过我，让我来救三妹妹。”

岳凌深深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好！”

此时，周围的人们已经发现此处异常，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有的人还对着岳瑶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江姝立马发现了不妥，人群密集会导致空气稀薄，对患者十分不利，此处不宜施展急救，更何况还会影响到岳瑶的闺誉。

江姝抬头扫视一周，见附近有一家客栈，当机立断道：“走，咱们先把妹妹抱到客栈里面去。”

泰安冲到前面开道，岳凌依言双手抱起岳瑶，冲出人群，小跑着进了客栈，其余人快步跟了上去。

一进门，泰安立马疾呼道：“掌柜的，快！给我们开间房！”

柜台中，掌柜目光扫过来，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二话不说引着众人来到一间空房。

关上房门后，江姝让岳凌先把人放下，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她打算用的是父亲曾经传授的一个急救法子。

她站在岳瑶背后环抱腰部，双手握拳并用拇指顶住岳瑶的腹部，试图快速向上重击压迫腹部，但是她力气不足，方才被人撞到的肩膀又隐隐作痛，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同等身高的岳瑶抱住。

“我来！”一旁岳凌见状出声道。

江姝闻言，马上撒手让出位置，撤到一旁指导他动作要领。

岳凌轻而易举地抬起岳瑶，手上击打的动作快速重复了几次后，一颗红色的异物从岳瑶口中飞出来。

江姝定睛一看，正是那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吐出卡在喉咙的异物，岳瑶脸色逐渐恢复如常。

江姝斟了一杯茶递给她说：“先喝口水，定定惊。”

岳瑶喝了一口水，慢慢把气喘匀了。

“现在感觉如何，喉咙可还有不适？”岳凌忙问。

“好多了。”岳瑶低声回道，声音显然还有些嘶哑。

在方才急救过程中，她的头发散乱，脸上妆容也有些花了，整个人狼狈不已。江姝起身小声吩咐福莹出去找掌柜打一盆温水。

温水送过来，江姝提醒岳瑶梳洗一番，见状岳凌领着随从们避了出去。

丫鬟朱儿服侍岳瑶重新梳洗，江姝静候一旁。

见岳瑶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却没说什么，她也没开口问。

梳洗停当，江姝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靠在门边的岳凌听到动静立即转过身来，对江姝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绕过她，对身后的岳瑶关切地问：“你今儿可是玩够了吧？走，咱们回府。”

江姝一听，今日她尚未和岳凌一起去水边祈福，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她翕张了下嘴唇，到底没说什么。

岳瑶身体不适，此行只能作罢，她垂下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面上难掩失望。

一行人动身往客栈外走，突然岳瑶停住脚步说：“二哥，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家，你们不必陪我。你们今日应该还没玩够吧？”

江姝心中一阵意外，有些奇怪地望过去，正好与岳瑶的视线对接在一起，顿时了然。

岳瑶平时总是看不起她这个二嫂，凡事喜欢跟她作对。今日竟性情大变主动为她说话，估计是方才看见了她脸上的神情，又念在她刚刚出手相救，不想欠人情。

且不管岳瑶是如何想的，这番话正中她下怀。

江姝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岳凌回望过来，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真正的约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