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矫正的河流 第42章 李与·二十六岁

今天是李与的二十六岁生日，她去买好了红丝绒蛋糕。

文可心看着她许完愿切蛋糕，撑着脑袋懒懒地问道：“你怎么这几年都在吃红丝绒？我记着你以前一直很爱吃榴莲芒果的啊。”

李与把蛋糕递给她说：“不知道，可能因为长大了吧。”

文可心瞎聊着：“你怎么不染之前那个红发了，多好看啊！”

“这个也好看啊～”

她假装无所谓地回答文可心。

李与自从和程云分别后，就把头发染成了棕灰色，她不想看见那带有她们回忆的热烈又随性的颜色。

李与叫了两个要好的同事来，文可心也拉了一个朋友来一起分蛋糕，大家一起吃着蛋糕庆祝她的生日，开了饮料一起聊天，直到凌晨一点大家才不舍的各回各家，暂停了那聊不完的天。

李与收拾好客厅，在沙发上窝着看消息时，手贱贱地去摸索着沙发的缝隙。

“耳机？”李与惊讶地跳起来，“啥？我找了大半年的耳机居然在这里？啊！”

李与放下手机，继续摸索着那缝隙，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

她掏出来一看，是之前的那个钱包，钱包里的卡在当初回完国后就全部掏出来了，李与想着里面不会还留有现金吧，打开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拍立得。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拍立得把时间切回到远远的日子里，似乎有一个长长的镜头把她带回到那天。

李与以为自己早已经平淡了，以为自己在繁忙的日子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浸满情情爱爱的心思了。

她以为时间早已把程云模糊成看不清的模样了，却发现这道记忆擦了又擦，还是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迹。

上班的这几年，她开始变得不太爱笑，但是也讲不上有什么大的烦恼，只是不管做什么都有点无聊。

这样不痛不痒的情绪好像也没有让生活变得一堪不击，但这感觉又像是自己被套在了一个塑料袋里，要去争取呼吸才能活下去。

李与也尝试让日子活泼一点，却越调整就越无力，觉得什么也提不起劲来，麻木的像淋了一场绵密的春雨，得了一场整个南方春天都好不了的重感冒。

又至夏天，她和妈妈弟弟来到有咸咸海风的地方休息。

李与还是有点讨厌李炳，总之谈不上喜欢。

她觉得弟弟既是无辜的，也是不无辜的，她甚至有一种寄托，希望弟弟成为一个正常的，没有被现在变得更隐秘的男权社会里不好的东西给污染的人。

她在努力的学习处理家人之间的关系，这有点难，还好距离的遥远解救了一部分的她。

果然距离产生美啊，李与想着，这句话用在家人身上也是出奇得好用。

李与突然有点后悔来看海，一见到这波光粼粼的海面她就会想起她和程云之前的约定：要一起多多看海，可笑的是她们只看了那一次。

回想起自己和程云痴缠的画面，像红酒，像Singapore Sling，像那杯她们第一次一起喝的那杯饮料酒般，笼罩在夏天的光色下，可是恋人却如约而逝在了回忆里，触摸不到……

入秋后，凉风萧瑟，露草掩映红土，这是程云离去后，李与要面对的她们最多回忆的第四个秋天。

秋日恋曲的细节太多太多，到现在李与还爱怀念着“我们”。

也不知道你在省外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工作还好吗？

你这么好看，这么聪慧，已经找到新的女朋友了吧？

休假回来后李与继续接着重复的日子，上班，上班，然后上班。

早上画着淡妆的时候，李与想起之前的那两年里，每次化妆都会有个头冒出来看着她，好像找不到程云了，只要一坐到梳妆台就能让她自动出现。

李与莫名笑起来，扬起嘴角后又难过下来，没有人再会这样看着自己化妆了。

……

今天李与带着组员干活的时候，有个跟了她一段时间的实习生看完她给的解决方案时，亮晶晶地叫道：“太厉害了！组长你就是我大哥！”

李与笑道：“叫姐！我是女的！”

实习生：“好的！组长你就是我最牛的姐！”

李与点点头。

傍晚开完会，李与和她们照例进行着下班前的小闲聊。

“组长，你有对象吗？”

也不知道是谁大胆地问起来了，一溜的人抬起头亮晶晶地看向李与。

李与只是笑着沉默不语。

“哇！肯定是个超级帅的人！这样才配得上组长！”

李与摇着头翘起嘴角：“我喜欢女生哦。”

“哇！”

那三四个人眼睛瞪得更圆了：“爽文！”

“那肯定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李与：“好了，你们搞完了就好先走吧，我这个还没写完，我的上司催着紧呢。”

大家便再讲了几句话，散的散了，还没搞完的留在那里苦批的加着班……

李与离开公司的时候开始起了秋风，她走在路边的排排大树下，突然袭来一阵风刮下了树上已脱节的叶片，顿时这个世界像落了一场秋雨下来，李与被纷纷密密落下的叶子砸了一脸。

但是她很开心自己居然幸运的撞上了叶雨，不知怎么的，李与觉得要是那个人在身边就好了。

渐渐的，某人对某人的思念满载于风中。

李与感觉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寻觅某种感觉，好像在某个历程上徘徊不前，她捡起一片秋叶问道：“我在想要什么呢？”

当然不会有回答了，李与停驻在这片秋叶海里，看着路灯下摇曳的树影，原来我还是没能戒掉对你的嗜好，你在干什么呢？

没有回答的秋夜里，愈加温暖的风儿，吹拂而来。

刚分手那段时间，李与没有多大的痛苦，直到日子往前走了，她才意识到这和外婆去世是一样的。

因为变化过于剧烈，虽然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但是你的身体，你的灵魂还没有从旧的日子里割裂出来，直到一两年后她才渐渐感觉到外婆是真的真的离开了她。

分手后稳定下来的某个时间里，李与才发觉自己溺水了。

之前时间被繁忙挤占着，她抽不出时间掉眼泪，当时两三个月后停下来，才发觉自己在蓝色的无边的海洋里挣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需要呼吸，却被苦涩的咸水呛的肺都发痛。

因为总是在深夜才能拥有自己，于是总会在深夜掉下平日里积攒的委屈和对程云的思念的眼泪。

李与发现，原来躺在被窝里也会喘不过气，发痛的像被置于砧板上那被切了一半的，破膛的，却还有活息的一条鱼。

李与把困难嚼碎，把思念吞掉，努力告诉自己，其实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其实工作更重要，可是最后才发现，大脑也骗不了哽咽的心。

于是外面穿着西装，里面藏着血肉模糊的身体。

于是再也锁不住心里那扇门，眼眶里的泪停着不要倾泻，心门开始扭曲变形，李与把心里的肉和她的模样熔在一起，妄图将她印在自己的心里面，就像是吃掉了爱人。

……

这天文可心又来找李与喝酒，李与吐槽道：“我的大小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不了啊！”

文可心摇摇手指，“nono，你看我喝就够了。”

李与气笑道：“我可不想再听你那上班的吐槽了。”

文可心仰仰下巴说道：“这次不是了，我刚刚看了一部电视剧被喂了一口屎，不行！我不吐不快！”

李与挑起眉：“又来？啊！不叫你别看国产剧了吗！真的是吃一垫然后吃一垫。”

嘴上是这么说，但李与还是听着她讲，然后跟她一起吐槽起来，说道最后越说越激动，“那么多钱做了这么一部烂片，我真的搞不懂他们！”

文可心：“对啊对啊！气死我了！”

然后她又开始在李与那溜达，左翻翻右翻翻。

文可心拎起那对耳饰：“这个是手作的吧？上次见你戴还蛮好看的，你多带带玩啊！”

李与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后来文可心回去后，她自己单独把那对耳饰拿出来看了又看。

“希望你永远自由”

“有逃离的好运气”

“不被世俗淹没”

程云当初说的话还萦绕在耳畔，深深钉在李与的心里。

每一次看到它，戴上它，都会想起那些在当初就狠狠击入了她的心的话。

每一次戴上这对耳环的时候，李与都觉得一回头，程云还会在后面笑着看自己。

小鸟、桃花，这段祝福和祝福后面的人的笑容，哪怕无法再见面，也已经在我生命里不可剥离了。

我二十六岁了啊，我的人生到现在只谈了一次恋爱，李与苦苦笑着，人果然不能在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她再也没有看过一见钟情的人，再也没有对谁的狼尾心动过。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如果你还在我们身边会是怎样呢？

我努力抗拒某些东西，我接受孤独。

但每次想到你不在我身旁，我就会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孤独的痛楚，真是难捱。

多么希望，我们还能在同一张床榻入眠，我不想在受伤的时候再麻醉我的五感。

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有一点想你，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