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 第80章 痛苦

如果说维尔是冰山美人，那休·坎贝尔恐怕是等同于冰山本身的存在。这位性格不苟言笑到比卢卡奥更像是人造人的硬汉，实际上当年在士官学院与蒋悍森是同级。

这位成绩同样备受瞩目的新生，却在一年级第一学期就由于犯下杀人罪行而进入联邦监狱服刑，严格来说，时至今日他的刑期还远未结束。

休·坎贝尔作为战死军官遗孤，从五岁开始就被送进了联邦军部福利院，那里聚集着一群与他有着同样身世，因父母在战争中牺牲而没人照顾的孩子。

不知幸或不幸，只要进入这个福利院，这些孩子未来的路就几乎等同于被注定。只因在17岁以前，若他们没办法拿出一大笔钱以偿还福利院的抚养费，就需要进入士官学院，在毕业后代替他们的父母奔赴前线为国家继续做贡献。

福利院长期给这些孩子们灌输着“复仇”“战死光荣论”“等具有争议性的思想，他们明明都是战争的受害者，却迫于无奈要在成人后继续投入战争，无法选择自己的童年，也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休·坎贝尔作为这其中的一员，在17岁那一年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士官学院，这群从福利院出来的学员们，一进入士官学院就成为了食物链最底端的生物。

最上层的无疑是中心星系那帮权官达贵之后，来自无法地带的高官子女虽然被最高层鄙视，可也是妥妥的中间那一级，而他们这群无父无母的孤儿，则是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渣滓。

有三个选择，要么默默低头忍气吞声，要么腆着脸去侍奉上面两层的人，要么就像休·坎贝尔一样——不跟任何人来往，同时也不怂任何人。

旁人看来，休·坎贝尔当然有资本这么做，毕竟他可是以年级前三的入学成绩进入士官学院的，这样的人才，未来成为优秀毕业军官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对于休·坎贝尔而言，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他个性沉闷不喜多言，讨厌麻烦的事情，只是遵照命运的安排活着而已。

讨厌麻烦，命运偏偏为他带来了麻烦，在一年级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某天，一个名为安德鲁·多洛尼的同学找到了他。

安德鲁·多洛尼是当年中央本部情报部长的独子，他们多洛尼家族在联邦内部是非常有名的政治家族，这位与现在的情报部长特鲁伊·多洛尼就是堂兄弟关系。

安德鲁是休·坎贝尔的同级生，尽管家世显赫，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二世祖，他的入学考试成绩排在年级第四，虽不及前三，也算是妥妥的学霸。

然而，这个成绩对向来以天之骄子自居的他本人来说并不满意，最大的原因是排在他前面位列第三的那个名为休·坎贝尔的渣滓，给他带来的巨大的耻辱感。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接下来整一学期的各项排名中，休·坎贝尔都稳稳在他之上。

事情极其荒谬，在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某一天，安德鲁·多洛尼找到休·坎贝尔，谎称有问题请教。

他已经有了一整个完整的计划，他要先是骗休·坎贝尔喝下一杯含有安眠药的水，然后让事先商量好的女人与休·坎贝尔发生关系，过后让女人报警告休·坎贝尔□□罪，之后，他再利用家族的势力从中运作一番，就能把这颗眼中钉轻而易举地拔掉。

但，他没想过休·坎贝尔会不肯喝他准备的水。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拔出枪威胁休·坎贝尔，期间更是运用了大量具有侮辱性的话语辱骂休·坎贝尔。休·坎贝尔默默听他骂了两分钟，然后走上前，用胸口堵他枪口。

他不敢开枪。

休·坎贝尔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来以为这个事情就过去了，可当天晚上，联邦刑警来到了士官学校并将休·坎贝尔逮捕。

情报部部长的独子安德鲁·多洛尼在酒店中身中数枪死亡，休·坎贝尔是第一嫌疑人。

枪上没找到任何指纹，甚至连安德鲁的指纹都没有。监控显示休·坎贝尔是唯一去过现场的人，而他离开的时间跟安德鲁·多洛尼死亡的时间高度吻合。

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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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星系弗里斯特

“老大当初让你到雪诺自治领去，你心里是不愿意的吧？”

卢卡奥面朝湖边站着，目光投向远处高耸的几座雪山，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颗私人星球，被这上面的森林湖泊与雪山所震撼，由衷佩服着他家老大的品味。

几个月前被他一枪麻醉药干翻的芬里厄巨狼，正非常警惕地在不远处观察着他。

小狗很忙，又要担心这个男人别一言不合掏枪，又时不时得分心去看正在另一侧湖边低头喝水的心上鹿。

和卢卡奥并排站着的是休·坎贝尔，这位冷漠的雇佣兵战得如钢板帮挺直，他抱臂望着远处，仅回答了一个字：“嗯。”

卢卡奥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又问：“那你为什么还同意？”

休·坎贝尔默默看了人造人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我没有自由，我的自由是阁下给的，他让我呆在哪我就呆在哪。”

卢卡奥笑了一声：“哎，我也是，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休·坎贝尔没说话了。

卢卡奥沉默了片刻，才说，“听说老大把苏乐潼喊来了，估计这回是真怒了，咱们可能要失业了。”

这个情报是昨天从维尔那里得到的。他们这几个人都清楚，蒋悍森这人平日里不爱管细节，虽然什么事都看在眼里，但只要不是影响大局的事他都不会过问。哪怕卢卡奥过于豪迈经常不讲规矩他都从不往心里去，实在是一个相当包容的领导者。

可就一点，不要以为他是个好摆布的。

对于团队来说，个人的感情与挣扎哪怕再小，却也可能引起连锁反应。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将目光放长远，犯了错误自己默默记着时时反省，那才是顾全大局。而企图挑战领导者的权威就是大忌，无论是出于什么用意。

卢卡奥知道这回自己确实过了，也许是因为离开了高压的联邦，心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飘了散了，一不小心就犯了忌。

“我那天不该提维尔，这个事情我道歉。”

休·坎贝尔大概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提出道歉，又补充道，“至于其他，我还是一样的态度。”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卢卡奥叼着烟望了望天，“其他的我是应该反省，你没说错。”

又是一阵沉默。

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卢卡奥又扯出一抹笑：“不过被你教训我心里还是不爽。”

休·坎贝尔淡淡地说：“这个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是啊— —”

卢卡奥拖长了尾音。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烟在半空中缈缈飘散。

“要不。”

卢卡奥说，“还是打一架吧？

—

孟允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从十几个小时前他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呕吐，无法进食任何东西，他的胃像被烧穿了一样痛。他只能时而哭着将自己蜷成一团，时而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

回想当初为抓麦可·伯顿坑了自己所引起的不良反应，跟这次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那次更像是急性肠胃炎，而这次……

两个小时前，他的呕吐物里开始有血。

从痛苦升级开始孟允就不再准许蒋悍森靠近了，因为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疼，无法接受任何触碰，甚至连身上衣服面料的摩擦都会让他感到痛苦万分。

他在忍耐了很久之后，最终只能把衣服全部脱掉，任由自己像个疯子一样眼神涣散，赤身**。

痛苦、羞耻、恐惧……折磨了他的肉_体，也折辱了他的自尊心。

孟允无数次让蒋悍森离开。

蒋悍森没有离开，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在他呕吐的时候帮他处理垃圾桶里的呕吐物，在他用脑袋撞墙的时候用手垫着墙防止他受伤，以及默默看他，看他丑态毕露的模样，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无论是他漂亮的一面，还是他丑陋的一面，或者是肮脏的一面，蒋悍森全部都要看，也只有蒋悍森能看，哪怕被憎恨也无所谓，也许这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他们已经好几个小时没交谈了。

现在孟允抱着自己的手臂蜷缩成一团，背对蒋悍森躺着，他什么都没穿，使得他脚踝处那宝石脚链格外显眼。他不着一物的身体上分布了数不清的红色疹子，不用照镜子他大概能猜测到自己脸上的状况。

“我以为就是感冒。”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孟允心里那点别扭也被痛苦折磨散了，他终于开口说话，紧接着他的后背开始颤。

蒋悍森不确定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又听他低声骂了句，“操。”

孟允从小在酒吧混大，他戴着面具入世，拥有完美的演技，时而把自己演成一个流氓混账，时而把自己演得又乖巧又懂事。但无论他怎么演，他始终很少说脏话，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坚持，因为他是一个敏感又固执的奇葩，他就是想保留哪怕那么一点自我，他就是不想和别人一样。

他不爱说脏话，除非他真的受不了。

“你可以把它当作感冒。”

蒋悍森说。

“这是DG-02。”

孟允的嘴里全是铁锈味，他说，“我快死了。”

蒋悍森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孟允不再说话。

蒋悍森看着他的耳朵，发现他连耳朵上都有几颗刺眼的疹子。

“你昨天在梦里叫过‘蒋悍森’，你知不知道蒋悍森是什么人？”

孟允闭眼忍了好一会儿痛，才问：“什么人？”

蒋悍森的眼神镇定且坚毅，他说：“是你的守护神，无所不能。”

卧室的门被敲响。

“阁下，蕾娜医生到了。”

维尔的声音传了进来。

蒋悍森拉起被子，盖在了那个刚好转过头看他的人身上，然后俯身，吻住了那个人的唇。

“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