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 第101章 憋屈

位于自由之心398层的签字仪式会场，一大早就做好准备工作的各星系记者们被告知因临时出现突发情况，签字仪式取消了。

之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关于第三星系理事长失踪的消息突然不胫而走，传播速度极快，导致记者们炸开了锅。由于争先想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大批人马在现场聚集着不肯散去，希望能堵到相关人员询问情况，谁都想拿到一手消息，甚至后来还出现了有记者乔装打扮，企图混进昨夜米卡·拉莫斯所住房间搜集消息的情况。

而此时位于320层的某间会议厅内，拉姆中将站在会议桌前，正盯着对面的大卫·布朗。

尽管双眼像是马上能冒出火来，他仍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质问道：“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消息反而那么快就被透出去了，你们桑格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传闻满天飞，第三星系情报总监伯克·桑德勒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那老头可不是好对付的主，不得不说，哪怕是拉姆中将这么虎的人也是有些怕他的。

要知道事情发生到现在，桑格只给找回一辆空车，无论是车载影像还是行车历史都被清空了，通过道路监控系统只知道这辆车最后进入了一个高级会所的车库，那之后再没有别的线索，因为米卡·拉莫斯压根就没进那个会所，而车库监控里根本找不到那辆车的踪影，显然早就被动了手脚。

哪怕是可疑到这种程度，桑格也没对那个私人会所展开彻查，仅是做了口头问询。拉姆中将肺都要气炸了，要换做平日里早就拔枪杀进去，可惜这里是桑格，连作为第八军统帅的他都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觉得憋屈，堂堂第三星系理事长在桑格失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一把手的康妮·希尔干脆就不露面了。一上午除了那群没有实际权力的公共关系人员，就只派来一个成天只会陪吃陪喝，没有半点能力的大卫·布朗。这种靠动动嘴皮子就爬上高位的家伙，向来是拉姆中将最看不惯的，偏偏他焦头烂额之际，还不得不跟平日里他最不擅长应付的这类人周旋。

“拉姆中将，我们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卫·布朗同样也站着，他的食指点在桌面上，说话间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要知道昨晚负责守卫的可是你们的人，怎么让拉莫斯理事长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离开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解释的？这个问题你可是一直都不肯回答我啊。”

面对大卫·布朗的问题，拉姆中将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语。

他当然没办法回答，要知道昨晚负责守卫的那六个人竟然全部睡过去了，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就连米卡·拉莫斯具体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这么丢脸的事要他怎么回答？

眼看拉姆中将明显有难言之隐，大卫·布朗更不肯见好就收：“拉姆中将，你不肯坦诚相待，还问我们桑格想干什么？难道你认为把消息透出去的是我们吗？这么做对桑格能有什么好处？”

拉姆中将本就不善言辞，被这样接连反问，这位大胡子中将脸都快气成猪肝色了，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两句：“既然人是在你们的地盘丢的！你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拉姆中将，我们也不是在推卸责任，只是现在要说拉莫斯理事长失踪为时过早，毕竟我们桑格还是很和平的。”

大卫·布朗笑着说，“说不定拉莫斯理事长是心情不好不想让我们找到，或者是喝多了在哪里睡过头了呢？我建议不如审问一下那几个守卫吧。”

明知道他这番话纯属是放屁，拉姆中将一时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不得不说，大卫·布朗说的确实也像是米卡·拉莫斯能干出来的事情。

“哪那么多废话。”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在旁边突兀地响起。

只见叶里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正架着腿坐在那，他一边拆开一根棒棒糖一边说：“拉姆中将去审问那几个守卫，你们桑格也把那个私人会所的老板抓来审问审问，这他妈才叫谁都不推卸责任。”

这么说完，他把棒棒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往后一靠，就这么看着大卫·布朗，又补充了句：“你们桑格要是不知道怎么审问，我还可以代劳。”

显然他就是在找茬。

这位流氓中将由于过分粗心，时常把个人终端误设成勿扰模式或静音，所以今天并没有及时接收到会议取消的通知。

半个小时前他吃完早餐溜达着前往会场，结果一出电梯被记者追着差点把裤子都拽掉了。

好不容易在记者的围剿中跑了，现在还要看着自己的熟人被这么欺负，他心情更不美妙了。

“叶中将可能不了解，桑格跟第二星系还有点不一样。”

大卫·布朗十分从容不迫，微笑着表示，“法律上来讲为保证人权，我们推行的是无罪推定原则，在没有找到更直接的证据表明这个事与民众有关的情况下，我们是没有审查权的。”

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拐着弯骂第二星系没有人权，野蛮落后。

叶里当场眯了眯眼。

“说起来，我们孟辅佐官也不见了呢。”

叶里嘴里那根棒棒糖的棍子转了一圈后，指向了大卫·布朗，他问，“你们桑格总丢人的吗？”

故意忽略这位叶中将疑似骂人的话，大卫·布朗回答道：“……孟辅佐官的话，应该是安全的。”

“你怎么保证？我今天可是一直没有联系到他。”

叶里把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同时挑起半边眉毛，“难不成你知道他在哪？”

“这……”

巧舌如簧的大卫·布朗，面对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有点被难住，他在心里默默吐槽——恐怕现在全宇宙也就只有你不知道孟辅佐官跟谁在一起了吧？难道你这么大个人就从来不上网也不主动接受资讯的吗？

叶里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波动，正打算要再说点什么，他背后会议室的门刚好在这时被推开了。

他们三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叶里口中疑似失踪的孟辅佐官率先走了进来。

不光是他，后面还跟着一个蒋悍森。

一进门，蒋悍森就跟在场的人打招呼：“早上好。”

孟允则是跟众人点了点头。

“蒋上将。”

大约是早有心理准备，当面对突然出现的蒋悍森，大卫·布朗的笑容也是堪称无懈可击，哪怕心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是忌惮蒋悍森的，比起刚才这两个典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军人，蒋悍森显然要复杂得多。很早之前，经过他们桑格情报局长期的追踪分析已经得出过结论，蒋悍森是兼具了军事才干以及远见卓识的一号人物，假以时日，必定是极度不好对付得角色。

这不，他才刚离开联邦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让桑格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蒋悍森开门见山：“布朗先生，我听说了拉莫斯理事长失踪的事情，来了解详情。”

大卫·布朗早已准备好自己的一套说辞，张口就来：“啊，事情是这样的……”

“大致情况我已经听说。”

大卫·布朗刚开口，就被蒋悍森打断了，他说，“我想了解的，是昨晚分别的时候布朗先生你亲口保证会照顾好拉莫斯理事长，为什么食言了？”

蒋悍森的语气平缓，表面上看不出更多情绪变化，可他所制造的压迫感在无形中却像是猛兽利爪，言语间硬生生压在大卫·布朗头上。

要是换作一般人，恐怕此时连头都不敢抬，但这份压力还是被大卫·布朗硬扛住了，尽管他的笑容难免有些僵硬：“蒋上将，您误会了，昨晚我确实把拉莫斯理事长安全送回房间了，他是在我离开之后才又外出的。”

蒋悍森说：“哦。”

大卫·布朗说：“关于拉莫斯理事长的失踪，我不敢说桑格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责任，但如果要追究责任，贵方负责安保的人员……”

“贴身安保是最后一层保险。”

蒋悍森的眼神冷冽，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在桑格，一个重要人物的安全要落到只凭他近侧的安保人员，那我是否可以判断从拉莫斯理事长失踪开始，作为永久中立国的桑格已经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随着蒋悍森将话题引导到外交层面，大卫·布朗仅存的笑容逐渐消失了。要知道以桑格在无法地带难以撼动的地位，哪怕出了再大的事情，任何人说话也都要收敛几分，否则刚才拉姆中将不至于憋屈到那种程度。

这些年来，不就是桑格把抱团取暖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吗？

和桑格做朋友才是政治正确，不与桑格交好就是无法地带的敌人，这就是表面上和平中立的桑格自治领这些年背地里的态度，也是康妮·希尔在第五星系歼灭战后依然能一呼百应的真正原因。

可凭着敏锐的直觉，大卫·布朗知道蒋悍森恐怕准备借题发挥到底了。

可是，他怎么敢的？

“多年来三大星系与桑格交好，是出于对桑格自治领以及康妮女士的绝对信任与尊敬。”

蒋悍森说，“在桑格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遗憾，所以布朗先生你也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既然贵方对于这件事已经别无他法，那我们第三星系的事情还是交回给我们自己处理吧。”

“蒋上将……”

不给大卫·布朗找补的机会，蒋悍森又看向了拉姆：“您觉得呢？拉姆中将？”

蒋悍森的出现，一开始并没有使得拉姆中将更高兴，甚至可以看出来这位大胡子壮汉的脸更黑了，但是现在事情发展都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被迫与蒋悍森成为同一阵营，因为他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拉姆中将说了两个字：“可以。”

蒋悍森这才把目光移向第二星系的两位代表：“至于签字仪式，恐怕不得不延迟了，这次让两位白跑一趟非常抱歉。也希望两位帮我转告麦哲伦理事长，万望见谅。”

出于礼貌，孟允点了点头，就好像他们压根不熟。

叶里做了半天吃瓜群众，此时看大卫·布朗的脸色，不得不说觉得相当解气，他向来也不怕得罪人，所以继续保持他的我行我素，对蒋悍森说道：

“事出有因，相信麦哲伦理事长可以理解，希望你们尽快找到拉莫斯理事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第二星系帮忙，别客气，尽管找我，虽然没有签字，但在我心里我们已经是盟友。”

“感谢。”

蒋悍森对叶里示意后，对拉姆说，“拉姆中将，我们走吧。”

拉姆中将也是呆够了，阴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地走出去了。

蒋悍森则是在孟允面前停下脚步，说了句：“我走了。”

他的声音是与方才截然相反的温柔。

孟允抬头望着眼前的上将阁下，说：“一切顺利。”

“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蒋悍森目光深幽，像是要把孟允的模样刻进自己眼睛里。在孟允点头之后，蒋悍森向旁边的叶里一颔首，便直接离开了。

叶里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穿过会议室的门来到走廊，蒋悍森脸上又挂上了一惯的冷酷表情。

从韦伦与泽恩·佩塔斯身边走过的时候，蒋悍森目不斜视，手却往泽恩的肩膀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透露着意味深长。

“照顾好他。”

这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话。

十几分钟后，在登上前往宇宙港的车的同时，蒋悍森对拉姆中将说了句：“是比尔·威尔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