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 第55章 断线（夜之章）

他环视一周，除了身着白衣的神经病女人这里没有任何人，黑暗而且安静，但这里似乎又很空旷，远处不规则形状的机械仪器上的小灯散发着淡淡蓝光，身旁不明钢铁造物的黑影笼罩在乔新宇身上似乎能感觉到它冰冷的呼吸。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纯白。”

乔新宇和比他稍矮半个头的女人同时开口，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普通，就像在路口卖菜的奶奶。

乔新宇闭上了嘴，冷淡的看着她。

“隶属于黎明反抗军。”她接着说道。“你，要加入我们吗？”

“……”乔新宇很迷茫，他知道不应该沉默，因为洛天临应该知道更多的事，尽管那些他不知道，他感觉自己像踏入了一个泥沼，他正越陷越深，他的思绪，他的大脑，他的思想都被拉扯着，他本以为离开阿奇，和莫羽柔进入海城能脱离这种被操控的人生，可似乎他从来未远离过操控，黎明反抗军，他都没有去找他们，他们居然找上门来了。

洛天临，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是不是就躲在不远处正看我的笑话？

我现在可是顶着你的脸，你的外貌，甚至是你的身份，看自己的笑话会很好玩吗？

这有趣吗？

乔新宇的神色变换，定格在平淡冷漠的表情。

“加入怎样，不加入又怎样？”

“我是纯白，如果你加入黎明反抗军，我将作为你的导师，你可以喊我老师，或者直接叫我纯白，我没有强行要求你加入，至于不加入会怎样，你保持安静，往后看就知道了。”

时间似乎漫长又遥远，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远处的白光灯依次亮起，光柱朝着一个空旷的小广场打去，乔新宇也终于看清周围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武器的形状，他伸手触摸身旁冰冷的黑色钢铁外壳。

“这是一台尊龙号机甲，是旧型号了。”纯白现在看起来十分正常，似乎都正常的过了头。

除了她脸上依旧没有拿下来的白色头套以外，她平静的姿态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

乔新宇的手指从冰冷光滑的外壳上划过，抬起头在黑暗的穹顶下勉强看清这台高大机器的狰狞人形，还蛮帅的！

“咳咳——”远处的小广场走上去了一个年轻人，他的声音应该是经过了仪器的放大，乔新宇即便站在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随后又有两三个人拿着摄像摄影的机器对准了他。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非常的熟悉。

“洛、天临？”乔新宇眯起眼睛仔细观看，有些不敢置信。

“你接着往下看。”纯白的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了。

“罗姐，我这样可以吗？有没有破绽。”年轻人微笑的站在广场中央，抬手摸了摸头上被发胶打理出造型的头发，对身旁拿着几张纸的女人说道。

他有着一张和乔新宇一模一样，也和洛天临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脸上有种养尊处优的白皙，和现在稍微黑了一点的乔新宇放在一处，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或者说，他更像是洛天临。

而乔新宇永远只是乔新宇。

“你知道？”乔新宇骤然扭头看向纯白。

“接着往下看。”纯白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广场中央，动也没动。

乔新宇心下一沉，强行按捺，扭回目光注视着广场中央。

那个和洛天临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分的活泼开朗，且爱笑。

乔新宇不知道洛天临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

“罗姐，演讲稿就刻在我脑子里呢，你放心吧，可以开始了吗？开始吧！开始吧！”

“你着什么急，机器调试一下。”扎马尾白T黑裤子，脸上戴着个黑框眼镜的罗姐正拿着手中的手稿依次对照着注意事项。

“好，1638号，开始第1次拍摄吧。”她挥了挥手。

“罗姐，我的编号是B1638，你念漏啦！”他像个母鸡一样咯咯地笑。

“好，B1638，好了好了，别笑了，注意表情！”罗姐脸一板，‘洛天临’也立马冷下脸来。

现在，站在广场中央的聚光灯下的他，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洛天临式的高贵矜持，冷淡自傲，看着他，再有谁能说他不是洛天临呢？

“B1638？”乔新宇注视着远处发生的一切，但他仍不明所以。

编号，这意味着什么呢？没有名字，他没有名字，所以他不是少爷，不是洛天临，他也是个，和我一样的造物？人造人？

“嘀嘀——”通讯器尖锐的声音，罗姐低下头摁开了腕表。

“什么！不用拍摄了？可是我们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哎，是是……”

看着他们匆忙的离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走吧，我再带你去个地方。”纯白抬手扯下了头套，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松弛又布满皱纹的老年女人脸庞，她的眼睛中满是血丝，看起来浑浊又疲惫。

对着她伸过来的手，乔新宇没有躲避，他的心太乱了，眼前再次闪烁过白色的光。

乔新宇眼前一暗，呼吸的第一口空气就呛了口海水。

又咸又苦涩。

什么疯子！又把人送海里了！

他睁不开眼，只感觉眼前白光又一闪，脚下的感觉从空虚到泥泞，又重新感觉到了空气，带着大股海水落地的声音，乔新宇睁开眼睛，他刚才狠狠的呛了口水。

“咳咳咳……咳咳……”乔新宇咳嗽着狼狈的抬起头，用想杀人的眼光注视着纯白，海水从他打湿的头发和衣摆上流下来，脚下是一大滩水。

“这是一个意外。”纯白抬起头说道，她的衣服也湿透了，白色的单薄衣服勾勒出矮小干瘦有些佝偻的身体。

乔新宇有些不忍，他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抬手用白衬衫的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水。

“……你赶紧擦一下吧。”他侧过头说。

“不必了。”

“哈哈哈哈哈！”纯白高抬双手，癫狂的大笑了起来。“如果连这个都解决不了，也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嘿嘿，感受一下吧，这个世界的偏差！”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白光闪烁中。

她，她把我丢下了？

乔新宇浑身湿透，身体因水分蒸发而冰冷的颤抖着，在发光苔藓微弱的光线中，眼神扫视着这个阴暗的泥土洞穴。

这是哪儿啊？乔新宇仔细观察着，这里是一间牢房，还关押着几只胖头鱼鱼人，这是海妖老板豢养鱼人的地方，印象中还从这里路过。

疯了！我也要疯了！

乔新宇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伸手扭着衣摆的水，衣服全湿透了，到处都是海水，他的心情也似乎伴随着滴落下的海水而一落千丈，阴暗的情绪在昏暗的洞穴中从他的心底逐渐滋生。

为什么是我？

手指碰到口袋，乔新宇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凝固，然后带着一丝期待的急忙把手在湿透的衣服上擦了一擦，然后用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的湿透的手，小心的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张大半沾湿的米黄色书页。

看着湿透的纸面，乔新宇的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他低头用手指小心的将湿透的书页伸展开，纸面上有明显的折痕，上面的人像的墨色顺着折痕在纸面上晕染开，上面的画像隐隐约约，已经看不清少女的容颜。

“莫羽柔。”乔新宇低声呼唤着。“你……还在吗？”

“莫羽柔。”

“莫羽柔。”

“莫羽柔！”耳边响起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唤。

……

“到底是谁呀，能不能别吵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股黑气从地面上半干的书页中升腾起来然后凝聚成高挑的少女身姿，利落的及肩短发，微眯的双眸，她黑色的裙摆旋转着落地。

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的场景，眼前是几个鱼人正在围攻满身是血的乔新宇，乔新宇终于把莫羽柔呼唤了出来，身上的伤重到吐血的他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乔新宇就被鱼人打死了，倒下的视线最后看到的是莫羽柔黑色的皮鞋正踩在泥泞的地上。

……

漫长的黑色，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睛。

“记忆加载成功——”

小a的声音在耳边平静的响起。“欢迎回来，少爷。”

脑海中的记忆略有冲突，但很快他就正视了自己的身份，他叫——洛天临。

他从白色的床铺上坐起，把放在一旁的灰色睡衣穿上，然后低头看向手腕上灰色的腕表，此时，腕表上已经不是简陋的几个模块，而是点开就出现在视网膜上的电子屏幕，上面密密麻麻有至少上百个功能。

毕竟这是洛家实验室出品的最新款腕表，而且上面还装载了小a的分身，用来做为人工智能语音助手。

“实验怎么样了？怎么启用了备用身体？”确认脑海中的记忆是实验未开始的时间，洛天临抬起头，略带疲倦的问道。

“出了一点，意外。”房间中的光线变化，房门变成半透明状，B博士的身影低着头出现在门外，他语气羞愧的说道。

虽然B博士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但是洛天临知道他只是在推卸责任。

“出什么事了。”

“您……那具身体，被黎明反抗军带走了……不知所踪，已经超过一个月了，恐怕已经、”

“还没找到？”洛天临整个脸色都沉下来。

“没有。”B博士把头更加的低下去。

“阿奇呢？”

“在，还在外面找。”

“让他滚回来见我！”

“……是。”

离开房门，穿过走廊，B博士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立刻给阿奇打去通迅，谴责他让自己来唤醒洛天临。

阿奇看起来比他更为烦躁，听到B博士提及洛天临的命令时，他的神色有些不安。

“老B，帮我暂时拖延一下，先跟少爷说我暂时不能回去。”

“怎么，出什么事了？你确定要违抗天临的话？”

“博士，我得到了一些线索，我好像…快找到少爷的尸体了。”

“得，那你尽快确认情况吧。这里我先给你拖着，你最好是，把‘少爷’带回来，不然的话……”

“我知道了。”阿奇说完，就抬手挂掉了通迅。

挂了通迅之后的阿奇脸色更难看了，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啊啊——会被少爷杀掉的！”

阿奇一通发泄，然后宛如坏掉了一样表情崩溃地跪在了地上。

在他面前的正是乔新宇的尸体，苍白的面孔和大片的干枯血迹，保存得还算新鲜。

“一定有，一定有什么办法！”阿奇崩溃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