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 第11章 反抗（光之章）

吃完饭，那些人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睡了起来。

“你们没人聊天吗？咱们可是来新人了？”黑丑试探着问。

没人应声……

黑丑仍不死心又问：“你们真的那么累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但仍没人应声……

“我叫黑丑，是个搞机械的，说不定……”

“烦死了！让不让人睡觉！”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我只是想或许我能……”

人群中有人低语：“人生已经够累了，你不要再叨叨了，我们就是被社会淘汰，被边缘化的失败者。难道连最后想睡觉的希望都不能有了吗？”

“看吧这就是资本化形成的群体抑郁！”白丑跳了出来，“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醒醒吧！你们需要一个集体化的目标！融入一个群体，我们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实现奇迹！”

魏冀也跟着站了出来：“看哪一只会说话的老鼠！他的话你们总该信吧！其实我想说……如果你们这个群体需要一个王，我很乐意！”

仍没人应声，然而这一夜有很多人辗转反侧。

第二天，扛麻袋的队伍比往常走得慢了许多，机械兵也出奇淡定的没有责骂。

来到那片泥泞空地的时候，几个清洁机器人正在那里忙碌，地上有一片明显的血迹，周围机械兵保持着警戒。

“发生了什么事？”薛欣宇看了一眼黑丑，“问了也是白问，你又怎么知道。”

“海怪又出来捣乱了！”一个干瘪老头摇头叹息，“就是因为这里危险他们才叫我们来运废料。”

薛欣宇用力往肩上耸了耸麻袋：“我去，那些机械兵竟然比人的命都金贵了。”

“是什么样子的海怪呀？”生物系的魏冀显然对物种有着某种执念。

“太可怕了！”提到海怪干瘪老头露出惊恐的神情，“它们鱼身子，鱼脑袋，尖嘴獠牙的，还长着胳膊腿，手里拿着三叉戟，凶狠残暴，最主要的是它们身上有强力激光都打不透的鳞片。”

一旁有人应道：“能不结实吗，他们能在高压强的深海生存，你想想……”

“这是要逼死我们呀！”薛欣宇将麻袋一甩扔在地上，“不能这样下去了！”

啪！机械兵的皮带狠狠地抽在薛欣宇的肩上：“好好干活，不许说话！”

“你……”薛欣宇别过头去正要开骂，却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切，玩不起就别玩，动不动就拿枪吓唬人算什么本事？薛欣宇弯下腰默默将麻袋扛在肩头。

清洁机器人清理完血迹，运送麻袋的队伍也恢复了昨日的行进速度。

薛欣宇故意走在黑丑的后面，不时帮衬一把。不过别误会，可不是他慈悲心肠，这可是他回去的唯一希望，万一被累出个好歹他可就永远回不去了。

黑丑早已累得汗如雨下，喝吃喝吃地喘着气，然而他的目光却盯着前面另一个人背后的麻袋，似乎带着笑意。

顺着黑丑的目光看去，前面那人的麻袋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物件来，净是些芯片螺母什么的。

薛欣宇看回黑丑，只见他暗暗拿食指用力朝麻袋里捅着。

一种看衰的情绪正在被关押做劳工的人群中蔓延。

“想当年，我也是……”陈勉话到嘴边，自觉说了太多次，便叹息一声，“竟然落得这般田地。”

“我也是呀！”魏冀也在一旁叹息，“我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的目标？”

“都怪那些把我们抓来的黑衣人！他们毁了我们的生活！”人群中有人咆哮。

“没被抓来之前难道不也是这样吗？”有个人低声反驳，“每天守着虚无缥缈的理想和微不足道的成绩，真的有意义吗？”

“微不足道吗？”陈勉垂下头，“是啊那都是三年前的成绩，在此之后我什么出彩的事情都没做过……”

“虚无缥缈……”魏冀不停重复着，也拧起了眉头。

“喂！你们在干嘛？都给我振作起来！”白丑跳着脚叫着。

“当年我曾经遇到一个得了罕见病逐渐失去触觉的人，你们知道吗？他一点也不气馁，每天非常乐观。”白丑明显陷入了回忆，“过去不可追，未来未曾来，只有当下才是真切！他经常这么跟我说。他从不去想明天病会不会更严重，也不会沉湎于过去没有发病的日子。”

“是那个被增加触觉增强装置的人吗？”黑丑从角落里探出头配合似的问了一句，便又藏了回去。

“没错，就是我拜托你改造的那个人。”白丑说着露出了笑容，“他叫罗飞，是心理学系的，整天嘻嘻哈哈，随遇而安，谁能想到他还是个落寞家族的贵公子呢。”

白丑窜到了高处：“他曾经说过，我们之所以陷入这样的痛苦，是因为我们周围的媒体一直在给我们灌输一种资本主义思想。让我们认为自己只有买了最新的机器人才算幸福，只有吃到某种新食品，只有赚够多少薪资才算是有意义，那样的意义都是别人定义好的，是少数人才能实现的，是资本家赚钱的陷阱，那并不是我们自己的人生意义。”

薛欣宇向来对这些意义、主义的词感到厌烦，他也曾感到过迷茫空虚，但却从没想过为什么会那样。或许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城市空心病，听着白丑的话，他强睁双眼，都快要睡过去了。

“我们要摒弃别人定义的意义，回归本性，找到自己最重要的意义，回归心灵的自由！”白丑仍喋喋不休。

薛欣宇环视四周，想要确认有多少人能听进这些无聊的大道理。然而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房间深处那个黑暗的角落。

是黑丑，他正悄悄摆弄着什么，一边弄还不时警惕地四处张望。他抬头望见薛欣宇在看他，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

薛欣宇走到他面前，背靠着他低声道：“别停下，我来帮你盯着！”

“嗯！”黑丑应了一声便继续低头摆弄起来。

好在大家大都在听白丑激昂澎湃的演讲，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做苦力的一天，又开始了……

扛着麻袋，黑丑仍然没能适应，似乎因为吃不饱更显难以承受，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踉踉跄跄。

“走快点！”黑丑终究还是引起了机械兵的注意，一鞭子抽在背上。

黑丑一歪身子，麻袋掉落在地，黑丑也被一股下坠的力拽倒。

“别装着玩，赶紧起来干活！”机械兵说着又一鞭子抽来。

黑丑突然来了精神，迎着飞舞的皮鞭一把抓住，紧接着又猛地起身将手中一个小物件朝机械兵的颈部插去。

那机械兵反应迅速，早一脚踹开黑丑，一把将皮鞭抽了回来：“你不想活了，敢反抗？”

薛欣宇一直在后面跟着，早已明白了状况，此时忙将肩上麻袋抡起将机械兵砸倒。顺势扑过去骑住双腿，左手抓住双手，右手将机械兵的头按倒，露出颈部：“黑丑快！”

黑丑爬起身来，一把将那小部件插到了机械兵的颈部。

滋滋滋，机械兵的身上闪了两下，眼睛变成了蓝色。

“那些女工在哪里，蔡文姬在哪里？”黑丑立刻问道。

“她们过得比你们好，不用担心。”机械兵顺从地回答着，“女工在厂房里负责流水线上的分拣工作。”

黑丑还待细问，一队端着激光枪的机械兵已经被这边的突发状况吸引过来。

“怎么来的这么快啊？”黑丑大叫一声，“我的控制信号传播出去还需要点时间！”

黑丑看向薛欣宇：“体育生，你比较强，你先顶一会。”

“我去！顶个屁啊，你说得轻松，那是激光啊，我十条命也不够啊。”薛欣宇骂骂咧咧，眼看着机械兵围了上来。

“我来顶吧！”只听一声吼，一条黑影从黑丑的口袋里窜了出来。

白丑骑着猫，闪电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手中一杆毛笔看似轻轻在机械兵的手腕上一画，机械兵的枪便从手中脱落，手腕处冒出闪闪电光。

转瞬之间他已经让三个机械兵失去了战斗力，白丑望了黑丑一眼：“老哥我一早想这么干了，你还总拦着不让？”

说着话白丑一勒缰绳，转身又杀向机械兵。

而此时机械兵有了防备，不但躲开了白丑的攻击，还伸出网来准备捉他。

机械兵源源不断的聚拢过来，再这样下去白丑非被抓住不可。“熊的拼了！”薛欣宇一咬牙，拎起麻袋朝附近的一个机械兵砸去。

这个时候白丑已经被三个机械兵围住，那三个机械兵张开网，逐渐缩小包围。

“陈勉！魏冀！大伙上啊！”薛欣宇冲过来抡倒一个机械兵嘴里还不住喊着。

然而没有人上前，他们仍在观望，真要是激怒了机械兵，被杀死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吧。

“真是不自量力！”后排的机械兵开枪击中了薛欣宇的膝盖，薛欣宇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被身边一个机械兵踩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