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鸫用爪子勾着一杯烧仙草落在纪风家的窗台上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和游隼一起坏掉了。
游隼说他还得回去拍戏,巫鸫便独自带着一群叼着汉堡、奶茶、薯条、鸡肉卷的鸟儿蹲在医院门口,终于蹲到了纪风的身影。
亏得现在已经是深夜,借着夜色隐蔽,才没把这群鸟一口气全送上热搜。
纪风扫了辆共享单车,哼哧哼哧骑到了一个老旧小区改造的公寓。
不出意外,纪风的经济条件确实一般,也难怪会吃不起饭,饿晕在他身上。
巫鸫带着小鸟们,一只只叼着食物落在纪风家客厅的窗台上,见纪风开门进来,便用喙轻轻敲那扇窗户。
“笃笃笃”。
纪风正在换鞋子,听见窗台上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
他和一只熟悉的乌鸫鸟对上了双眼。
不仅一只乌鸫鸟,窗台落满了密密麻麻的鸟儿,虽然人眼看不太出鸟脸的区别,但纪风就是觉得,这都是些熟面孔。
比如当时泼粪特别积极的那几只麻雀,还有特别喜欢站在他肩膀上拉的珠颈斑鸠。
纪风:“……”
不是吧,都毕业了,还追着他。
他就知道,今天的事肯定和这心眼小得跟针一样的乌鸫鸟脱不了干系!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纪风鞋都不换了,拔腿就跑。
打完葡萄糖的他力气又有了,跑的飞快,躲进房间“啪”地关上了门,留下巫鸫在窗台风中凌乱。
巫鸫:“……”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眼见纪风影都没了,巫鸫只好拍拍翅膀,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带领群鸟落在了纪风房间的窗台上。
一落下,巫鸫两只鸟眼一瞪,震惊了。
这房间,这些海报,这些小卡,还有床头那只冷着脸很拽一看就是自己的40cm棉花娃娃。
巫鸫:“……”
他满脑子问号。
巫鸫冷静了些,谨慎地指挥群鸟藏起来,暂时不要被纪风发现。
他自己则从窗户边缘冒出一只鸟脑袋,黑溜溜的眼睛从窗帘的缝隙朝里看。
.
纪风觉得自己这天,真的很倒霉。
被截胡,被鸟围攻,被炒鱿鱼。低血糖,不知被谁送进了医院,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家,又在自家窗台看到了那只罪魁祸首的乌鸫鸟。
——至少他认为是罪魁祸首,虽然他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鸟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住处的?
纪风越想越觉得怪力乱神,真的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手贱吓它。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躲进房间后,他“唰”地拉上窗帘,杜绝被那只鸟从窗外偷窥的可能性:
随后,他扑上床,把床头巫鸫的棉花娃娃扒拉过来,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现在只有怀里的小偶像能给他一点安全感了。
……
窗外的巫鸫看着纪风紧紧抱着自己的棉花娃娃,还像只狗狗一样在上面蹭脑袋。
巫鸫:“……?”
见纪风一动不动,巫鸫急了,怕他直接睡过去。
巫鸫身后的鸟儿们纷纷鸣叫,表示自己累了,要叼不起外卖了。
见此情况,巫鸫又转头“笃笃笃”用喙敲窗户。
只见纪风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抖,蜷缩着身体把棉花娃娃抱得更紧了,就像一只受惊湿透的狗崽。
巫鸫:“……”
纪风拒不开窗,他总不能在半空中变成人形自己开。
也不是说不行,就是……巫鸫从鸟形变成人形时是没有衣服的,□□。
他怕明天小区里就会传出纪风家进变态的传言。
巫鸫只好焦躁地在窗台上跳了两下,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纪风的声音。
.
纪风其实没有睡着,但他也不想去给那只奇怪的鸟开窗。
鬼知道它又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纪风抱着怀里的巫鸫娃娃,一时感觉悲从中来。
回到家里都不安生。
纪风把娃娃摆正,对着它认真道:“巫鸫啊巫鸫,你能不能让窗外那只鸟别找我麻烦了?”
巫鸫:“……”
他听见了。
他能听见纪风的话,说明二人之间有神明与信徒的关系。
巫鸫虽然是乌鸫鸟,但他身上有凤凰的血统,是可以接受信仰的。
而纪风手中的娃娃可以视作一种载体,类似神明的金身,信徒可以借助它传递信息。
而巫鸫能听见纪风的话,说明只有一种可能——纪风是他的粉丝。
现代社会的粉丝,类似古代社会的信众。信仰的力量很强大,可以造就很多东西。
而这么一想,很多事情也通了。
为什么当时纪风会对着自己傻笑,为什么他家里会有这么多自己的海报。
原来是自己的粉丝。
他还以为是变态。
“……”巫鸫的愧疚加深了。
他是只很护短的鸟,对自己的粉丝一般不会太计较。
但这次他不仅把粉丝饭碗砸了,还把他搞进了医院。
从小到大,巫鸫很少有这种愧疚的感觉。
事情做了便做了,有后果便承担,巫鸫几乎从不后悔。
现在他后悔了,纪风却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怎么办呢?
这时,巫鸫听到纪风又说话了。
“今天真的好倒霉,”他说,“但我见到巫鸫了,就觉得很开心。他的声音可太好听了。”
听了这话,巫鸫翘起了尾巴。
乌鸫鸟一族是天生的歌唱家,巫鸫在其中尤为出色。
他向来以自己的声音为荣,被纪风一夸,他尾巴要翘上天了——即便对方根本不知道巫鸫本人就在窗外。
巫鸫在这一刻决定,原谅这个小粉丝的无礼冒犯了。
他扑腾了下翅膀,觉得自己的兴奋无处释放,便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鸣叫。
“叽叽——咕咕——”
“布谷——布谷——”
“吱儿哇——吱儿哇——”
“喀哒喀哒喀哒大。”
巫鸫是只好学的鸟。
乌鸫一族本就擅长学口,巫鸫更是掌握了足足两百种鸟类的叫声,并且博古通今,连始祖鸟和渡渡鸟的叫声都会。
巫鸫一叫,其他鸟儿也跟着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纪风开了一家动物园。
不过其他鸟儿都很有分寸地压低声音,巫鸫的叫声依旧突出。
屋里的纪风:“……”
那群鸟终于都疯了吗?
但不知为何,带头那只乌鸫鸟的声音似乎更好听了。
虽然纪风第一次听它鸣叫就觉得惊为天人,但这次……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纪风不知道的是,巫鸫在窗外的鸣叫属于神明对信徒的回应,自然是有无可抗拒的吸引力的。
纪风不知不觉走到床边,唰的一下拉开帘子,打开了窗户。
只见窗台上那只翘着一只脚大声鸣叫,毫无形象的乌鸫鸟失去重心栽了下来,露出身后一群用爪子勾着、用喙叼着食物的外卖鸟。
纪风:“……”
巫鸫:“……”
又是头朝下栽下来的。
屁的原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纪风。
纪风一下子从被乌鸫鸟叫声迷惑的状态下清醒了,但他怀疑自己其实在做梦。
他指了指巫鸫,又指了指窗外一只接一只飞进来的鸟儿。
然后,他用力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痛得嗷地叫了一声。
“好痛,”纪风眼泪汪汪地捂着自己的帅脸,“不是在做梦啊。”
巫鸫:“……”
还是熟悉的啥比。
纪风的视线看过桌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外卖,窗台上落成一排还按大小高低次序排列的鸟。
最后落回眼前的乌鸫鸟,和它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鸟脸上也有些尴尬。
纪风咳了咳,把巫鸫的棉花娃娃从床上捞到了怀里,仿佛这样才有勇气和眼前的大魔王说话。
“鸟哥,”他伸出手试探道,“乌鸫哥,你听得懂我讲话对不对?”
一群鸟从窗口飞进来送外卖,要是这都不怀疑有鬼,那才是真见了鬼了。
乌鸫鸟站在地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不过纪风知道他听得懂。
“打个商量,是我有错在先,你想要什么赔礼道歉尽管和我说,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给你,放过我行不行?”
纪风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这么和一只鸟说话,唯物主义世界观简直碎了一地。
巫鸫也觉得自己要疯了,看着纪风抱着自己的载体,他只感觉自己也莫名其妙跑到了纪风怀里,鸡皮疙瘩落一地。
载体和神明是存在感应的,尤其是近距离的情况下。
巫鸫只感觉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见乌鸫鸟不理他,还炸毛了,纪风心里直打鼓,不自觉把怀里的娃娃抱得更紧了。
乌鸫鸟:“……”
它终于受不了了,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叫声,扑腾着翅膀夺窗而出。
一边往外飞,一边叽哩哇啦叫,仿佛在用鸟族最脏的话骂纪风。
还想让它原谅他?
做梦吧。
巫鸫身后跟着呼啦啦一大群鸟,等到飞得足够远了,那种鸡皮疙瘩的感觉才好了点。
纪风不知道,巫鸫又在记仇本上记了自己一笔。
……
鸟群离开时,纪风的房间挂起一阵风,窗帘跟着飘起,又落了下来。
他走到窗边,探出脑袋四下里看了看,才确定它们是真的走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桌上整整齐齐的外卖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境。
鸟哥应该是原谅自己了吧。纪风想。
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吸管扎开烧仙草开始嗦。
还怪好喝的……不过烧仙草怎么全糖啊,有点腻。
.
然而纪风作为演员,是不能吃那么多的。
他喝完那杯鸟哥给的烧仙草,就把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
一部分放进冰箱打算明天吃,担心放太多吃不完,就把剩下的送给楼下深夜徘徊的流浪汉。
处理完这些食物后,纪风总算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凌晨,不过纪风并不是很担心。
十八线演员的时间是很充足的,根本不用担心明天几点起,只管睡到饱。
纪风签约的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资源基本都倾斜给难得出头的几个二三线艺人了,剩下的人根本分不到几个通告,经纪人对纪风也基本是放养模式。
他真正需要担心的只有工资。
想到自己余额里的一千块钱,纪风又有点发愁。
他能指望的也就是鸟哥能再来送一次外卖了。
正躺在床上幻想着鸟哥下次带来的奶茶能是三分糖,今天的全糖烧仙草实在太齁了还得花时间健身——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纪风拿起来一看,是经纪人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打电话?
他点开接通:“喂?”
“你火了!”经纪人的第一句话就把他给砸蒙了。
纪风:“啥?”他经纪人也疯了吗。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相信,经纪人扔下一句:“你自己看看热搜。”
听了这话,纪风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
他抖着手点开热搜,心里想着臣妾卧薪尝胆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没看见自己的名字。
纪风:“?”
他上上下下划了三四遍,还是没看见任何跟自己可能相关的字样。
纪风仔细确认,还是忍不住问经纪人:“李姐,你确定你看到的不是幻觉吗?”
经纪人没回答,并挂掉了电话,随后发来了一张截图。
纪风点开图片,看着屏幕上热搜第一的#鸟人#,以及本人都看不出照片里那是自己的配图,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