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被怀里人捂着嘴不许再言语,片刻后怀里人又睡熟了。而穆桂英许是因着午后睡够的缘故,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哎……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呸,此诗寓意不好。
但是…哎…愁啊。
穆桂英也纳闷,怎的今日就想些有的没的?
或许世人皆睡我独醒太过寂寞。
她不由得牵了牵公主的手。
嗯……又温又软。
心里舒坦多了。
横竖睡不着,不由之主越发的胡思乱想起来,她想着伤好之后与公主在穆柯寨待一段时日,而后就去汴京去买话本子,去夜市,去看学子们论策。待年前回穆柯寨再等开春后就带着公主去扬州,临安,金陵,泉州,去看市舶司贸易,去乘船出海,去江南斗诗赏雨。
她越想越欢喜,心绪翻涌竟难以平息,她想要带公主去将这世间风光好好的看一看,补全公主白云观受困的十六载,皇宫受困的十九载。
天下之大,人世繁华,公主怎能不去看看?
秋风起,轩窗外凉意渗入,驱散暑气,颇有些沁人心脾的同感。穆桂英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梦里是天下远方,九州太平安定。
往往不自觉的时刻在日后回想起来才最为珍贵,岁月悠悠,分明是弹指一挥间的寻常事,却穷极一生都无法复刻。
此年秋日注定是穆桂英心头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印痕。
穆桂英回了穆柯寨自是要帮着穆羽打理寨中事务,布防,练兵,秋收。原本寨民冲突也需要穆桂英去劝架调和,如今此事便落在了赵书颖身上,她本就貌美矜贵,往往一去劝架那些人看见她的脸便消气三分,而后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片刻间便解决一场纷争。赵书颖不禁慨叹,以往在京中与权贵交涉可没线下与淳朴的百姓交涉来的轻松。与寨子里的人打的交道越多,她为穆桂英分担的事也越多,半月下来已成了寨子里的第三个主心骨,常有人唤她小寨主夫人。
正是中秋佳节,看了半月账本的公主想小酌一杯,此时满寨桂花飘香,她坐在阁楼窗下摆上了从货郎那里刚买的女儿红。
酒香与桂花香气混在一起,未曾品尝便已醉人三分。
穆桂英沐浴完出来就看见窗下人兴致颇高的斟酒,她走过去坐在另一面,手中白瓷杯里酒液清澈。
“女儿红?你少饮些。”
赵书颖方饮下一杯,胸腔内热气肆意翻涌,似乎要将她吞没,她抬眸看对面的穆桂英,沐浴完的人裹着宽大的鹅黄外袍,长发尾端湿漉漉的,沾湿了衣衫,洇出一片湿痕。
她问“你怎知是女儿红?”
穆桂英得意道“辜员外家女儿出嫁,宴请宾客之余的女儿红都让货郎挑着在寨子间卖了,今日不少人去买,公主好酒,怎会不买?”
赵书颖笑笑,又饮一杯,醉意浮现。
她探身问“今夜花好月圆,不如找点乐子?一人一问,答不上便喝酒,答上的则是问者喝。”
穆桂英抿唇轻笑“好。”
她不信有自己答不上的题。
她问“若是你父皇在世,看到你与我厮混,他是会将我加官进爵还是会将我枭首示众?”
赵书颖懵懵的看着她,根本想不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
她饮下了穆桂英递来的酒。
她立志要扳回一局,她问“你是如何得知你心悦于我的?”
她自信不会输,若穆桂英答上来不过是一杯酒而已,能听她一述真心,这笔买卖不亏。
穆桂英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她道“是撞破延琪姑姑与排风姑姑的情愫后,我便满脑子都是公主,那时尚可自控,觉得情意荒唐,可回京时公主楼上那一眼,天波府花园公主翻墙而入,我似乎找到了遗失了十三年的自己,是公主救了我……”
她讲的专注,思绪被带回三年前那些纠结痛苦的光景里,饮下几杯烈酒才压下心头酸涩。
“我曾离经叛道,不服管束,以为一己之力可改变世道人心,让女子站起来,让百姓站起来,可后来发觉终究是蚍蜉撼树,朝堂争斗,官员欺压百姓,男人欺压女人,我身在汴京未能做何,我身归乡野更不能作何,十三年里我不仅做了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也弃了征战沙场的雄心壮志。但你来救了我,那样鲜活,坚定,温热的靠近我,找回了我尘封的志气与愿念,我便是在那些时日里动心的,是以我寻药归来得知你不在了,得知你要联姻,我不能忍受,冒死与你皇兄达成协议,我不想看你被困于牢笼,不想你同我一般心灰意冷,我救你也是自救。心想横竖与你有情意,余生为伴也无不可,便急着去白云观寻你,归途生死之间你朝我而来的一刻,在我心里燃起参天大火,自那一刻起,我心悦你只因你是赵书颖。”
穆桂英情真意切,赵书颖醉的不愿多饮,她期盼的望着对面的人,将酒推了过去。
“我输了酒,夫人替我喝……”
穆桂英把玩着酒杯问“公主诱骗我吐露情意,输了也不喝酒?不如以身相许,此账一笔勾销。”
赵书颖当即点头答应“酒太烈,受不了了,要我如何都可,只要不喝这一杯。”
话已至此,穆桂英豪气的仰头饮下此杯,起身拉了赵书颖,微醉的人站不稳,二人双双倒在床榻之上,黄花梨十字海棠纹围子六柱架子床,月影黄纱内人影交叠,只听见穆桂英问“酒太烈,公主受不了,那若是我太烈呢?公主又该如何?”
“……”
赵书颖躺在柔软的被褥间,任凭自己被层层拨开,雪白的肚兜上盛开着一朵淡粉的海棠花,这次穆桂英做了摘花人,海棠花飞,徒留一地雪白,花谢花开,红梅开满了山坡。
就在穆桂英向下时,赵书颖却拦住了她,抬眸只见泪眼迷蒙的人颤声道“桂英,我想看你,你脱了好不好……”“好。”鹅黄的衣衫应声坠地。
她道“若是还想看,便自己解,我顾不得了。”
赵书颖任她一路高歌猛进,咬唇颤抖着去扯她身上那最后一层隔阂,而后她看清了征战沙场女将军身上的道道伤疤,看清了她紧实遒劲的身姿,看清了她无一丝赘肉堪称完美的腰身,这是她半生血汗的成就。
“……”
赵书颖抱紧她的身躯,扶摇而上间觉得自己彻底融入了她的魂魄。
“女儿红……今日确该喝女儿红的,我的没有了,你的也不再了,我们今日沾了旁人的喜气,也做成了真妻妻。”
说完这句话,赵书颖便再不记得后面的事了。
穆桂英看着睡过去的人,心想,是啊,自己的酒已然不再了,公主的酒那日也尽数毁了。她们之间连酒都不曾有,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以往的岁月里,包括最好的年华,今夕却也借着旁人的酒,做了一夜真神仙。
好在即便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趁着旁人的一杯酒,一星火,她们就能触及到彼此的轮廓。
翌日,赵书颖在穆桂英怀里醒来时,见凌乱的床榻被收拾的齐整,矮几之上的白玉瓶内插着一枝桂花。
“好香,穆柯寨的桂花当真一绝。”
穆桂英道“我娘喜爱桂花,我爹说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就想好了,不论男女名字里都要带一个桂字,生男就叫桂岳,做国之栋梁,生女就叫桂香,美若娇花。可我娘生出我来就不行了,她说,女娃娃也不要叫桂香了,没娘的孩子太娇气活不了,叫桂英,即便是女儿身也要做这世间的英杰。我娘死后我爹就种了这一片桂花树,每到金秋,十里飘香,我爹就说是我娘回来看他了。”
赵书颖抱着她宽慰道“你娘想必在天上已经见过我爹娘了,再过些年我们也会去和他们团聚的。”
穆桂英抱紧赵书颖,轻吻着她的眉眼,赵书颖觉得痒,低头往她怀里钻,穆桂英追着偏要吻,二人玩闹时赵书颖倒吸一口冷气,穆桂英一顿,霎时明白了公主的窘境。
“公主……”
“无碍。”赵书颖缓缓舒展了身子。
穆桂英无措的打量着她,又望向自己的药柜,她蓦然记起曾放了瓶消肿的药膏,立即翻身下床找了出来。
“公主,是我帮你涂还是……”
赵书颖接过瓷瓶挥手道“我自己便可。”
抬眼见穆桂英担忧的神色,她好笑道“这种事不是寻常事么?桂英在心疼我?”
穆桂英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的确是寻常,可她昨晚自问温柔,且……
“公主怎知是寻常?”
赵书颖不说话了,她默默地背过身去,遮住了自己羞红得脸庞。
穆桂英不依不饶“公主如何得知的?”
赵书颖羞愤欲绝。
“桂英……我饿了,想吃桂花糕。”
穆桂英丝毫不被带偏,仍是问“是何人与公主说的,亦或者是公主从何处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