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代餐 第2章 第 2 章

“发生什么事别怕，有哥呢，哥给你撑腰。”

王队长扯着嗓子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就好像他能罩着手下小弟的大哥。

大家谁心里不明白呢，这不过就是嘴上痛快痛快罢了，且不说这是平城最贵的小区，就算是普通的小区，物业里的保安也是服务人员，他的本分就是服务，除非是真的不想干了，不然谁没事主动去招惹业主呢。

尤其是在这个富贵云集的小区里，王队长的话不过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罢了。

哪个业主是凭他一己之力能解决的呢，况且他和业主就像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只是偶尔同处一个空间里，其实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何凡有些木讷内向，能不和人交流的时候就不交流，面对业主也是局促的礼貌。

而王队长面对业主就是另一幅面孔了，他无比讨厌服务者的身份，但是真要面对这些非富即贵的业主们，每次都是笑脸相迎，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

别管背后怎么骂人，当面的热情里都带着谄媚。

他总妄想自己能搭上有钱人的快车，没准哪天就攀上了高枝。

何凡接着冰冷的自来水，一把一把的往脸上淋，他想清静清静，让自己大脑冷却下来，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原以为早就放下的往事，一下子都从记忆力跳了出来，想过个平静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没用毛巾把脸擦干，迎着窗口吹进的冷风，至少在身体上感觉到了冷静，虽然心里的思绪乱糟糟的。

这张被水打湿的脸显得格外的白皙纯净，没有一点打工人的班味，眉宇间一股干净的少年气。

何凡在窗口足足站了十分钟，冷风早已经吹干了他脸上的水痕，皮肤干燥的有一种紧绷绷的清爽，只是前额被打湿的头发变成了一缕一缕的，垂在光洁的额头。

他不喜欢回到休息室，刚刚清洗过的清爽一进门就会被里面的二手烟卷走，里面不光有着污浊的空气，还有着污浊的事和让他作呕的人心。

他更愿意值班，尤其在夜晚的值班室里，就他一个人独处，那一刻世界都很安静，给了他在这夹缝中求生存中一点喘息的空间。

可世界之大没有他容身之地，哪怕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推开休息室的门。

看到何凡刚刚洗过白净清爽的脸，王队长眼前一亮，又跟苍蝇一样黏了上来。

“就咱凡妹儿这小脸蛋，不比那小姑娘还嫩。”

说着就把何凡往怀里揽。

何凡平时都躲着王队长走，他见到何凡就像见到垂涎已久的红烧肉一样，就差嘴角流口水了。

不光是嘴上的挑逗，更是有机会就来个肢体接触。

每当这时，何凡都有一种癞蛤蟆跳到自己鞋面上的恶心感，但是他不敢说什么也无力反抗。

凡妹儿这个花名就是王队长叫出来的，他刚入职的时候，大家在休息室里，一群糙汉能聊什么呢，三句不离男女那点事。

那个时候王队长是喜欢那些大胸美女的，他们私下休息的时候，也会去那种夜总会买服务。

一群人不以为耻，每每回来都要津津乐道好几天，每个月那点工资都花在了寻花问柳上。

然而女神都是存在于手机里和想象里的，想来王队长那帮人也舍不得花大价钱，买来的服务不过也是，喷着廉价香水脸上掉着粉渣的莺莺燕燕。

何凡的出现不知怎么，让王队长的脑子搭上了另一根弦。

最开始只是打趣说他比姑娘都白，后来越说越不对劲，尤其是大家都在一个休息室，难免有能看到互相换衣服的机会。

尽管每次何凡都尽量的躲在角落背着人，可是那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肢，仅就这一个背影就足够动人。

王队长看到了那个画面后，眼神都不对劲了。

以前的话还可以叫玩笑，可他把凡妹儿叫出口以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恨不得抓住每一个机会，在何凡身上占一把便宜，把**都写在了脸上。

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里，每一个在外貌上有优势的男男女女，难免都带着点心高气傲。

对于王队长这类要钱没钱，要文化没文化，又没有什么待人真诚的情谊，虽然长的高高壮壮不过是空有把子力气罢了，浑身上下找不出让姑娘待见的理由。

一个不拿真心待人，又没有任何实际世俗意义上优势的男人，能招来什么好女孩呢。

人心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别管自己多不怎么样，但在王队长心里，他就配得上那最好的姑娘。

可不论他内心里怎么想，围绕他都是他看不上的庸脂俗粉，反而越看何凡越可爱。

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何凡，就像角落里盛开的野百合，别有一番韵味。

当这些念头钻进王队长脑子时，他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不过转念一想，何凡不比姑娘强多了。

他能接触到的那些姑娘，两个人还没相处两天，还没让他得手呢，就想把他吃干抹净让他负责。

这要是把何凡搞到手，不光能玩的尽兴还不用负任何责任，真要较起真来都是大老爷们，何凡也不能计较什么，这事说出来拿到台面上就是矫情多丢人。

何凡也很无奈，每次只能忍着，好在休息室里人不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队长也不敢太过分。

终于挨到了下班的时间，平时大家都是把保安服放在单位，穿着自己的衣服回家。

看着王队长腻腻歪歪的迟迟不走，何凡索性连衣服也不换了，拿着袋子装上自己的那套衣服，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

一进家门何凡就冲进卫生间，在这个简陋的出租屋里，连淋浴都没有，每次他洗澡都是自己烧水。

这天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粘上了烟味的保安服，在他眼里变成了最肮脏的东西，几乎是用扯的方式脱了下来。

接了满满一盆凉水，兜头就冲了下来，一盆接着一盆，好像不论怎样都浇不灭自己烦躁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到开始打寒战，才扯过毛巾把自己擦干净，然后钻进了那个并不温暖的被窝。

何凡呆呆的望着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天花板，他只想把自己放空，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让他觉得不知所措。

手机铃声突像是从遥远的天际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向来无人联系的何凡，对这铃声竟有几分陌生。

“您好，哪位。”

何凡猛的回过神来，抓起手机。

“小何呀，你怎么连我的电话都没存呢，都这么久的同事了。”

物业管家李姐嗔怪道。

“对不起啊，李姐，我这就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何凡很不习惯下班在家时听见同事的声音。

“我是通知你，明天来上班。”

“李姐，明天是我的休息日。”

何凡怕自己记错，还特意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日历。

“还休什么啊，人家业主林先生给我打电话，指名让你明天去他家帮着干活。”

“李姐，能不能让别人去啊，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谁值班谁去吗。”

何凡小声嘟囔着，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别的事还好说，今天给林先生道歉的时候不是说的好好的嘛，人家有需要咱们就得去帮忙，你怎么转脸就忘了。”

李姐是个老油条，打心里看不上他这个笨嘴拙舌的。

在她眼里何凡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可今天竟然张嘴就要拒绝。边说着边翻了个白眼。

“可是，可是……”

“你还可是什么啊，这是多大的事吗，为业主提供服务这是咱们最基本的工作，你要是不把林先生哄乐呵了，人家给总公司一个投诉，咱们所有人的年终奖金都泡汤，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不等何凡在说什么，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听到对面挂断电话的声音，何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巴掌大的房间里，有着一个巴掌大的窗口，房间里的光线都是从那窗口勉强挤进来，原本就有些昏暗的房间，随着那一点点光亮的消失，彻底的陷进了黑暗。

这种黑暗中带着吊诡的热闹。

薄薄的一踹就碎的木门，将何凡和这个世界隔成了两半。外面是鱼龙混杂的街巷，脚步声、嬉笑叫骂声此起彼伏。

何凡从光线能清晰的看到屋顶，到目之所及一切都是黑暗的夜幕四沉，最后只是呆呆的听着外面的吵杂。

冲完冷水躺在床上后，他就一动没再动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颠沛流离的生活很难让他沉沉的酣睡，他的睡眠总是轻轻的、浅浅的。

每天早晨六点钟，都不用闹钟他就会早早的醒来，如果外面早餐摊发出的声响太大，他还会起的更早。

何凡不会懒床，也不会睡懒觉，这些都不是生活的必须，在他眼里这些是带有某种享受的标签。

自在松弛的生活是他不配的，他早已习惯了一板一眼，生怕眼前的安稳转瞬即逝。

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缓了两分钟何凡就起来洗漱了。

狭窄的出租屋里，有一个房主用了二十年的老冰箱，矮矮的声音却不小，就这样一个扔到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老古董，却是何凡的宝贝。

里里外外被他擦的一尘不染，冷藏冷冻里放着一些超市打折的廉价食材。

在那个淘来的二手的小电锅里放上一把米煮粥，再在上面的蒸屉里放一个馒头，一会的功夫，何凡就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早餐。

煮饭的空闲时间，把这个小家里外打扫擦拭一遍，又把昨天换下来的保安服搓洗干净。

再从简易的衣柜里拿出换洗干净的保安服，装在那个用的发皱的购物袋里。一切都收拾妥帖，早饭也做好了。

何凡的安静是从里到外的安静，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慢慢的，不发出什么声响。

寡淡的白粥馒头，配上剩下的半包榨菜，他也吃的认认真真。

林柏的出现，就像给他平静的如同湖面的内心，投射了一枚重磅炸弹。

炸的他彻底慌了心神，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昨晚的他就像僵死在了床上，他甚至生出了立刻就要逃跑的念头。

然而，一夜并不算安稳的睡眠把他拉回了现实，过安稳日子的幸运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早就有点认命了，可是最近的平淡生活让他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侥幸，万一呢，万一对方并没有认出他。

一切不过是个插曲，只要把今天熬过去，地下车库的门禁早已调试正常，林柏回家只要车停在门口门禁就会自动开启，这样，保安和业主就又变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何凡一边洗碗一边生出了一个酸涩的苦笑。

早晨的保安休息室是一天难得的安静时光，只有两个刚下夜班的同事在睡觉，除了鼾声以外再无其他。

何凡按照平日上班的时间，早早的来到了小区，本来想在休息室里看一会在市图书馆借来的小说，可这天的他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心神不宁，两眼望着书页出神，半天都没翻动一页。

十点钟一过，管家李姐打开了保安休息室的门，她一探头何凡就知道是来找他，便起身跟了出去。

“一会到了林先生家，机灵着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但是一定记住，人家屋子里的东西，哪一件都是咱们赔不起的，要轻手轻脚的。”

李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嘱咐着。

听到这些嘱咐，何凡本能的点头应声，尽管李姐看不到。

“不是我说你，你也这么大人了，人情世故的事都得学着点，别跟个闷葫芦一样。”

何凡抿着嘴不做声。

李姐这话里有两分，作为一个大姐对年轻弟弟的提点，但是剩下那八分不过是对何凡的敲打，让他机灵点别坏了事。

物业管家的工资算不上高，但是李姐却干的风生水起，哪怕这休息日再跑来单位加班也是乐意的。

普通小市民阶层的小区物业，哪怕工资再给她加一千她不会动心跳槽的。

在李姐这种老油条眼里，这里的每一个业主都是她待开采的宝藏和资源。

就说她刚上班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刚刚新做一份工作纯粹的热情，小区里有一个知名三甲医院的院长住在这，那天院长家里新买的大盆栽。

李姐看见了浩浩荡荡拉着盆栽的车，赶紧招呼两个保安帮忙，给业主服务的开开心心。

没几天有一次和院长在电梯遇见闲聊两句，李姐借着说话的功夫巧妙的，就把自己老父亲挂不上专家号的话递了过去。

对于李姐来说挂个专家号千难万难，可对于人家院长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有了院长的一句话，李姐老父亲顺利的看上了病，连医生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